云初出門上個差,回家就帶了一個粉妝玉砌的小姑娘回來,別說云家家仆們人人都目光詭異,就連虞修容也小心的湊過來,拐彎抹角的打聽這個小姑娘的來路。
偏偏這個小姑娘在云初去洗漱的功夫,在眾人七嘴八舌的詢問下,一會管云初叫阿耶,一會叫阿叔的,讓人摸不著頭腦。
“我想叫阿耶來著,阿耶不許,只好叫阿叔…”
“你阿娘呢?”
“我阿娘有一天睡著了,就再也沒有醒來…”
“你怎么今天才找過來呢?”
“嗚嗚嗚,他們把我掛牛角上要吊死我,幸好阿耶…不阿叔來了…”
“我告訴阿叔,好好的把我養大,就能賣一個好價錢,到時候我再跑回來,好讓阿叔繼續賣,這樣阿叔就有錢了…”
云初洗漱回來的時候正好聽到這孩子的鬼扯,就在她的腦袋上輕輕拍了一巴掌,隨即,這孩子就被崔瑤摟進懷里,還惡狠狠的看著云初。
虞修容臉色難看的道:“妾身雖然善妒了一些,不過,放任云氏血脈流落在外,這是夫君的錯。”
云初道:“我才沒有造孽生下這么一個孩子,她是上官儀的孫女,上官庭芝的閨女,上官氏全家死難,這孩子也差點沒命,是我看到這孩子還有口氣,就帶回來了。”
云初覺得自己已經交待的很清楚了,沒想到崔瑤在一邊冷聲冷氣的道:“上官儀是一個方正且不知變通的人,上官庭芝也是一個近乎木訥的人,他們那個家只能教出一個個木頭美人,斷然沒有生下這么一個靈動的孩子出來的可能。”
說著話,崔瑤的目光從云瑾,云錦,以及云鸞,甚至是溫歡,狄光嗣的臉上劃過,最后落在上官婉兒身上道:“著實像是我們家的孩子。”
崔瑤的話引來了云氏一眾人等的贊同,娜哈甚至開始抱著上官婉兒讓她喊姑姑,上官婉兒則脆生生的喊了一聲“姑姑”,歡喜的娜哈從頭上,身上往下扯首飾,就開始裝扮這個新侄女。
云初瞅著虞修容道:“非要我承認外邊有人是吧?”
虞修容瞅著在娜哈懷里哭唧唧的上官婉兒道:“早就看出來了,就怕萬一,所以問一聲,夫君在外邊要是真的有血脈,一定要帶回來。
咱們家的人丁實在是太少了。”
云初道:“我記得別的大戶人家一般都是主婦跟丈夫說:妾身年老色衰,不能再侍奉郎君,特意給郎君挑選了兩個顏色好的良妾以充后宅。
你把家里整治的井井有條的,就是這話你可從未說過啊。”
虞修容抱住云初的胳膊道:“這不是我夫君與眾不同,慣愛老婦的緣故嘛。”
云初長嘆一聲,想想自己過來的那個時代,自己的年歲與現在相差無幾,卻沒有成親,如果要成親,可不是是只能找一個與他歲數相仿的老婦嘛…
上官婉兒見過了云氏所有人,自然也就成了云氏的一份子,就是這個孩子極度的黏云初,不論他走到哪里都要跟著,就算是要去茅廁,她也在外邊守著。
這明顯是沒了安全感的表現,沒辦法,當晚安寢的時候,只好將她跟云鸞一起抱到床上,睡在他跟虞修容中間。
半夜時分,云初聽到悉悉索索的聲響,睜開眼睛發現上官婉兒正把云鸞往她睡覺的地方拖呢,云初悄悄地探出手去摸一下上官婉兒睡覺的地方,果不其然,這孩子在經歷了白日里發生的恐怖事件之后,晚上尿床了…
百騎司查的很緊,到處尋找上官氏的遺孤上官婉兒呢。
萬年縣也配合著畫了一張畫影圖形張貼在了告示牌上,圖形是上官婉兒自己畫的,充滿了童趣。
人家到處找上官婉兒,云初卻到處炫耀自己撿回來了一個叫上官婉兒的孩子不好,這是對大唐律法的不尊敬,于是,云家就多了一個叫云倌倌的女孩子。
衙門里的人都說是君侯養在外邊的外室所生。
這樣一說就非常的合理了,反正像云初這個級別的官員,不在外邊養十幾個外室才是被人看不起的一件事。
長安城被將近兩萬名心中充滿憤怒的士子們給糟蹋的夠嗆,加上李績那些人為了阻攔士子們去找他,紛紛在自家點火,導致事件過去塊十天了,城里依舊有一股子木頭燒焦的味道。
城南這邊更是重災區,那些被士子們認為是道德君子的世家,豪門名士的家里,更是被自己放火燒成了一堆廢墟。
這是完全沒辦法的事情,在燒家跟砍頭之間,他們的選擇燒家,不但果斷,還執行力極強。
燒掉了也好,云初正好啟動他的南城改造計劃。
遭受破壞最厲害的毫無疑問就是萬年縣衙門。
從衙門大門直到后堂廚房,被士子們給砸了一個稀巴爛,云初現在用的辦公桌椅,都是從家里拉回來的,暫時充數。
別的公廨也是一樣的,雖然大家都有了自己的辦公桌椅,就是看起來不那么齊整。
置辦一整個縣衙的辦公用品,以及修繕破損處,這可不是一筆小錢。
好在,修建大明宮的所用的錢糧,因為已經過檢,可以開封啟用了。
最后的四成尾款,沈如還是決定留下一成充當押金,免得大明宮以后出現了那些缺陷,這些唯利是圖的商賈們不認賬。
因為大明宮修建之初,云初就號稱這是一個百年工程,所以,押金的解封期限自然是一百年。
這樣一來呢,萬年縣購置新的辦公用品的錢有了,那些釘在工地上餐風露宿六年的官吏們的獎金也就有了。
而商賈們在拿到了三成的錢糧之后,對最后一成的錢糧當押金一事毫無意見不說,對于那個一百年的期限他們還覺得少了,認為大唐帝國必將千秋萬代的,一百年實在是不夠恭敬。
鑒于此,沈如就從諫如流的將那個一百年的期限用墨筆給涂抹掉了。
“這么說,這群商賈們又盯上了南城改造計劃?”
聽了剛剛處理完大明宮工程收尾工作的沈如的匯報之后,云初的眉頭就有些緊蹙了。
沈如見狀連忙道:“商賈們說的很清楚,只要縣尊說一聲,他們就立刻開工,不耽擱。”
云初道:“他們難道不知曉本官已經變成一個窮鬼了嗎?”
沈如感慨的道:“下官說了,原本還想學流水牌子設立一個南城改造計劃的資金池呢,結果,商賈們還是希望跟以前一樣,縣尊發話,他們干活,事后分錢!”
云初道:“當初用私人信譽做擔保,只是權宜之計,現在繼續這樣不太符合規矩,那些商賈們應該學會依靠合同,而不是某個人的一句話。
合同才是長久之計,信譽有人亡政息的危險。”
沈如道:“讓他們上流水牌子采買,恐怕有困難啊。”
云初道:“那就下一道規定,為了保障建筑用材料的規范跟質量,以后,但凡是大宗建筑材料的采買必須在流水牌子上進行,必須經過流水牌子的質量認證,才能正式售賣!”
沈如認真的點點頭道:“縣尊高見,如此以來就能杜絕那些黑心商賈有以次充好的嫌疑,也可以保障以后長安的建筑用料都是好料,如此,建筑質量也能上一個新臺階。”
云初點點頭道:“那就去執行,跟以前一樣,前面加試行兩字,試行兩年之后,并入萬年縣的正式法規里面去。”
沈如沒有離開,而是沉吟片刻道:“縣尊,下官以為,為了我長安制造的信譽著想,官府對于市場的監管力度要加大,像這么好的監管辦法,應該大面積的鋪開,尤其是要普及到跟百姓衣食住行的各個方面。
唯有如此,才能讓百姓住好屋,乘好車,穿好衣,吃上放心糧。”
云初搖搖頭道:“不要干殺雞取卵,寅吃卯糧的事情,也給后來的官府留一些衣食,長安城如今并沒有富裕到施行這種監管的程度。
倒是那些建筑類的商賈們這些年吃得腦滿腸肥的,還因為把大部分錢丟在大明宮工地上,從而躲過了這一場流水牌子災難,現在,該他們出力氣了。”
沈如傾佩的看著云初道:“縣尊高義,下官遠遠不如。”
云初抬起頭看著依舊不愿意離開的沈如道:“你還有事?”
沈如的一張老臉漲的通紅,支支吾吾的說不出一個完整話出來。
云初笑瞇瞇的道:“看樣子,這是不愿意去洛陽戶部擔任度支郎中了?”
沈如慚愧的道:“下官托人去洛陽打聽過,這不打聽還好,一打聽才知曉,洛陽戶部的這個度支郎中一年中換了三個,目前上任的是第四個,前三個,一個斬,一個囚,一個流,聽說這第四個也不安穩。
縣尊,那就是一個龍潭虎穴啊,去不得的。”
云初冷哼一聲道:“一個個的心比天高,命卻比紙還薄,早就告訴過你們,洛陽現在就是一座死城,還不相信呢。
告訴你吧,長安的亂局已經過去了,等周興把該燒的人都燒干凈了,留在長安做官才是最好的一個選擇。”
沈如小聲道:“屬下知錯了,問題是周興這個殺神還要在長安殺多久的人啊。”
云初冷笑一聲道:“等長安城里的勛貴們都跑去驪山別院啃胡蘿卜的時候,也就表示殺的差不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