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上有所好,下必效焉。
雁九搬來了兩個凳子,邀請兩位上官坐下觀刑,還不知道從哪里搬出來一個紅泥小爐子,跟一個木盤,里面裝著整套喝罐罐茶的器具。
張甲查看了一下距離,又把這堆東西搬得遠一些,免得一會犯人血,以及破碎的肉會污染一罐子好茶。
趁著煮茶1的功夫,云初道:“李客師家中為何會沒有搜查出甲胄跟弓弩呢?”
張甲咬一口胡餅道:“從三個月前,李客師府上就入手了不少的鐵料跟獸筋,根據數量推算,至少能制作甲胄三十具,弩五十架。
根據大唐律法,私人制作甲胄三具,就要判處絞刑,制造弓弩超過五具,也會判絞。
如果這一次咱們從李客師家中要是搜出足夠多的甲胄跟弓弩,咱萬年縣可就算是立下大功了。”
云初喝一口茶水道:“頭天領功勞,晚上全家人頭就沒了,這樣的功勞你還想要嗎?”
張甲吃驚的瞅著云初道:“這么嚴重?既然如此,縣丞為何還要下令燒一次丹陽郡公的家呢?”
云初瞅著嘴里塞著破布,被雁九用鞭子抽打的血肉橫飛的壯漢道:“抑制不住的好奇心啊,對了,你把事情做的穩妥著沒有?別被人查出來雁門郡公家的第二波火是我們放的。”
張甲搖頭道:“武侯鋪的頭在檢查房屋的時候放的暗火,一天以后才點燃,沒人能查的出來。”
云初點點頭,這幾年,張甲這個人算是真的給鍛煉出來了,可堪大用。
兩人喝完兩遍茶水,雁九正好走了自己的行刑流程,那個壯漢也虛弱的將身體掛在木架上,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有了。
雁九一把提起壯漢的腦袋,拿著一張紙按照上面的要求問道:“你是誰?
“趙漢欽,趙六。”
“照汗青?”
云初皺皺眉頭,張甲立刻走過去扯開這個壯漢的眼皮道:“既然起這么一個名字,明顯是識字的,說,是那仨個字?”
壯漢果然是識字的,很快就把自己的正確名字說了出來。
“伱是誰的人?”雁九按照紙上的問題繼續問道。
沒想到這個壯漢竟然奮力掙扎起來,還不停的道:“我不說,我不說,說了就會死,你們也會死的。”
雁九冷聲道:“你要不說,老子讓你生死兩難。”
壯漢停止了掙扎,睜開眼睛瞅著遠處的云初道:“云縣丞,你真的要我說嗎?”
云初笑道:“說吧,我也不騙你,你不可能活著出去,說了之后我給你一壇酒,喝完死的舒坦一些。”
壯漢慘笑一聲道:“你附耳過來,我只說與你一人聽。”
云初搖頭道:“賠上本官的一只耳朵可不劃算,你說吧,我聽著呢。”
壯漢絕望的看著云初,咬著牙道:“我是宮衛趙漢欽,現在你滿意了嗎?”
云初搖搖頭道:“你去李客師的府上做什么呢?”
趙漢欽怪笑道:“自然是監察李客師,不是這個理由,還是什么理由呢?”
云初對雁九道:“你的法子不好用,這人依舊謊話連篇的,繼續把,我今天很想聽他說一些真話。”
雁九往嘴里灌了一口濃鹽水,一張嘴就噴在了趙漢欽傷痕累累的身上。
只見趙漢欽原本軟塌塌的身體瞬間繃得筆直,用力的蹦跶一陣,只要他的身體有軟下來的傾向,雁九就是一口濃鹽水噴了上去…
云初用手帕擦著手從牢房里走出來,對跟在后邊的張甲道:“忘了這事了吧。”
張甲笑道:“我本來就不知道。再過兩個時辰,世上就沒有趙漢欽這個人了。
雁九會把他在世上的所有痕跡都涂抹的干干凈凈,包括那個負責聯絡的半掩門娼妓。”
從衙門里出來的時候,云初的心情真的不怎么好。
他已經盡量的在高估武媚這個女人,沒想到還是把人家看低了。
這一次如果不是這個趙漢欽見財起意的話,估計直到現在也沒有多少人知道,武媚的手中竟然掌控著如此巨大的一股力量。
竟然已經到了監控朝臣的地步了。
這一手非常的陰毒,此時此刻,云初已經在考慮自家有沒有武媚派進來的人了。
云初希望沒有,希望自己這個小小的從六品官員,還沒有正式進入武媚的法眼。
人就不該起疑心,一旦起了疑心,別人干啥都是可疑的,從此再無可以信任的人。
云初甚至懷疑,這就是武媚破壞人心的一種方式。
如果是真的,那就證明,如今的長安就是鬼域。
回到家里,云初瞅著娜哈道:“你是不是武媚派來的奸細?”
娜哈猛烈地點著頭,還問云初當奸細有什么好處。
云初又看著虞修容道:“不是娜哈,那就一定是你,整天問東問西的很可疑。”
虞修容撫摸著自己的肚子道:“如此說來,我這個奸細當的可就太敬業了,專門懷了你的孩子當人質呢。”
云初最后瞅著老猴子道:“你說怎么辦喲,武媚沒事干就往別人家塞奸細,我現在看誰都像奸細,你說,咱們家以后還能收人不?”
老猴子笑道:“這件事你不用管,我至少可以保證這個家里,目前沒有一個奸細。”
云初愣了一下道:“你怎么知道的?”
老猴子往嘴里放了一塊甘草道:“我怎么知道的?你問的真是沒腦子,佛爺自然是挨個查的。”
云初點點頭道:“既然沒有就好,這樣就好,這樣就好,家里要是突然出現了一個奸細,整日里疑神疑鬼的這日子還能不能過了。”
老猴子皺眉道:“假如家里真的出現了一個奸細,你如何應對?”
云初笑道:“怎么應對,當然是精簡人口,若精簡之后還有問題,最后家里只留娜哈,修容跟孩子,每天修容做飯給我們吃,我出去賺錢,娜哈念書。
不就是重新過小門小戶的日子嗎,老子又不是沒有過過。”
老猴子笑道:“有破釜沉舟之心我就放心了,不過,武媚手中的那些人你也不用太在意,因為人手就那么些,其中大部分還是和尚,你當年不是親眼見過嗎?”
云初想了一下道:“你是說我在光福坊遇見的那一場刺殺?”
老猴子點頭道:“就是那群人。”
云初忍不住笑了,對老猴子道:“那群人很不專業,甚至算不上是一個合格的刺客。
我當年要是有心,可以在很短的時間里殺光他們。”
老猴子撇撇嘴道:“這些人唯一的優點就是不怎么怕死,不怕死的人有多難纏,你又不是不知道。”
云初覺得老猴子的話說的很有道理,算算時間,武媚從廟里出來的時間跟自己抵達長安的時間差不多。
就算武媚比較厲害,從出來的那一刻就開始布置,布置到現在也就幾年時間,弄不出什么大花樣來的。
就像自己從一開始就謀官,謀到現在才弄到一個從六品的萬年縣縣丞,而武媚想要做的事情,要比自己謀官要來的艱難。
既然大家都是正在從生手向熟手進化,云初還是有信心不輸給武媚的。
從老猴子那里要來了定心丸,云初再看家里其余人的時候,果然就不一樣了,先前覺得可疑的行為,現在都變得合情合理。
不過,劉義除外。
這個老混賬自從成了云氏家臣之后,就變得飛揚跋扈的自覺高人一等,平日里街坊們跟他打招呼都用鼻孔回人家,就連街坊們請個客,坐個席非上位不坐。
既然現在,上元會已經結束了,云初就決定讓他帶著晉昌坊的一些人去灞上開墾荒地。
與藍田縣的糾紛結束之后,再經過戶部研究,最終還是將灞上這一塊地方給了萬年縣。
可能是戶部在查閱云初俸祿支出的時候,發現了他的官田,口分田,永業田都在秦嶺里這個殘酷的事實之后,就把他的官田從秦嶺里給轉移出來了。
只不過,給的還是灞上的荒地,戶部官員還說,如果云初答應的話,在丈量田地的時候可以往寬里丈量,用來彌補他。
戶部這一次做事情做的非常大度,不僅僅把云初的田地給了,就連虞修容的田地一起給了,只是娜哈的田地以前屬于違規,沒了。
劉義歡天喜地的伺候戶部官員,在大食堂大吃大喝了一頓,最后還想塞點錢,希望還能把地往寬處再放放,結果,戶部的官員們吃過飯,拿走錢,至于多給地的事情一個字都沒說。
這種放屁都油褲襠的肥差,云初都羨慕的不成。
人家早就把官當的又肥又油,豈能是劉義這種人能利用的了的。
既然田地被分到了灞上,那么,云家就應該在那里修建一座莊子,說到底,云初根虞修容的幾種田地分下來,也有將近八百畝呢。
云初準備全部種上棉花。
到時候漫山遍野都是潔白的棉花,想必,那些漫山遍野的墳地里躺著的人,應該不會有什么意見。
終究還是寫出來了,依舊四章,得意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