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快到十二點了,視頻會議終于召開。
出乎高光的意料,射擊俱樂部的人一個都沒缺席,他們全都準時出現在了畫面在中。
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在形勢一片大好的時候,團結的場景很容易出現,但是出現了什么困難的時候,人還能聚這么齊,就真的很難得了。
能混到很高層次的人才不講什么面子,不好意思這種事情根本就不可能存在,說跳反就跳反才是最基本的生存之道,所以,射擊俱樂部的人還齊,那就說明這個組織的向心力還是可以的,然后大家覺得情勢也不是那么壞。
最先開口的還是勞埃德,他神情顯得有些憔悴,身上還穿著軍服,但襯衣的領子已經解開了。
“我找了很多人想弄明白到底發生了什么,但是并沒有什么有效的消息,大家都和我一樣震驚而不解,因為按常理來說,不該發生這種情況,于是,我又親自聯系了馬克.艾斯博,他親口向我承諾過的,但馬克同樣不理解發生了什么。”
馬克.艾斯博是美國的國防部長。
勞埃德頓了一下,然后他繼續道:“馬克.艾斯博是我這次謀求職務的主要人物,前后加起來,我給了他至少五千萬美元!然后我給參謀長聯席會議里面大約九個人送去了一億兩千萬美元,給陸軍部長送了一千五百萬美元,最后,我通過白宮幕僚長雷恩斯的渠道,給總統奉上了四千二百萬美元。”
差不多兩億三千萬,就這樣花出去了,勞埃德第一次披露他把這些錢都花在了什么地方。
還是沒人說話,勞埃德輕聲道:“總統讓雷恩斯告訴我,我必將獲得駐歐司令的職位,但我還是先依次排除其他方面都沒有出問題之后,最后找的雷恩斯,問他為什么我突然失去了自己的職位。”
勞埃德往后仰了一下,他伸手扯了扯自己的領口,一臉深沉的道:“雷恩斯告訴我,就在今天下午,那邊主推空軍上將福克為競爭人選,然后,他們直接給總統送去了四億美元,四億美元,直接給了總統!”
所有人都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只有湯姆嘆了口氣,他攤開了手,做出了一副極度不解的表情道:“這么隱秘的消息,你是如何能夠知道的呢?”
勞埃德低聲道:“因為雷恩斯去問了總統,總統直接告訴了他,總統說那邊給了四億美元,以慈善捐助的名義直接進了他的家族基金會,很明顯那邊的誠意更足,所以他必須把職務給了福克。”
湯姆覺得不可思議,因為沒人會把這么隱秘的消息,如此簡單而輕松的就告訴別人,但是話說回來,如果是哪位商人總統,似乎又顯得很正常了。
雷蒙德低聲道:“我們的總統先生本來就是個商人,在他看來,把合同交給報價更高的一方是非常正常而合理的選擇,他絕不會認為這么做有什么問題,背叛合作伙伴,跟合作伙伴打官司就是他的常態,所以,雖然聽起來很不可思議,但這應該就是真相。”
按照高光的理解,就是勞埃德用錢鋪路,從下往上打通了所有關節,但是那邊沒有這么做,他們直接把錢給了總統,于是,勞埃德到嘴的鴨子又飛了,因為美國這位商人總統背信棄義是出了名的,見利忘義更是出了名的。
何況在這整件事里,也沒什么義可言,本來就滿滿的都是利益交換。
問題的癥結找到了,很簡單,但是沒辦法解決。
以高光現有的實力,還有他的能力來說,不適合解決現在所面臨的問題,因為這是完全不同的世界,根本不是一個玩法。
高光低聲道:“我們能做些什么?”
視頻會議上很安靜,因為誰也不知道能做什么。
高光繼續道:“要么就繼續賺錢,把唐特喂飽,這樣可以嗎?”
勞埃德搖了搖頭,低聲道:“還是算了,這個人不值得信任,我們給了更多的錢搶到了駐歐司令,但是沒幾天,那邊給更多的錢再搶回去,永遠沒有盡頭的。”
在上層建筑這邊的競爭中失利了,但是在下面硬碰硬的競爭里,高光卻是都贏了。
在波蘭,在埃塞,每次都是以高光干掉對手而結束,可是那邊只要搶到了駐歐司令這個位置,之前的所有勝利都沒了意義。
簡突然道:“或許不全是壞事,如果我們的商人得不到他的第二個任期呢,只有半年的時間了,跟那位商人走的太近不一定是好事。”
美國的情況嘛,全世界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一個非常有錢的商人當了美國總統,這種事本來就很不可思議,而這位商人在任上懟天懟地懟空氣,又成功把美國攪得一團亂。
簡不知道塞翁失馬這個成語,但她覺得高光解釋后的意思很有道理。
現在的好事在將來不一定還是好事,現在的失敗,在將來可能就是勝利的基礎。
干掉福克是不可能的,雖然高光有奧托這個便利條件,但如果這么做了,那就破壞了最基本的規則,到時候連同高光帶上勞埃德,還有整個射擊俱樂部,大家一起給福克陪葬吧。
基本的規則不能打破,那就只能另外想辦法了。
勞埃德已經深思熟慮過了,他低聲道:“我得到了軍事顧問的職務,現在我可以辭職,也可以在這個職務上做些什么,我覺得,我應該站到另一邊去了。”
軍事顧問這個職務是哪位商人總統給的安慰獎,勞埃德可以過幾天就辭職,但是,如果勞埃德能在這個其實還算關鍵的位置上,給商人的競爭對手效力,也就是當個二五仔,還是主動投效的那種,應該能得到一個好的回報吧。
商人總統唐特出爾反爾,成功的為自己制造了一個敵人。
這時候,簡突然道:“我覺得或許這個軍事顧問的職務不會保持太久,哪位商人雖然喜歡亂搞,但他可不蠢,他不會信任你的,所以他很可能把你閑置,或者短時間后就將你撤職。”
勞埃德點頭,然后他低聲道:“但是我在這個位置上也有優勢,那就是我會在白宮辦公,如果我們能給他輸送足夠多的利益,那么他就舍不得將我撤職了。”
雷蒙德也是低聲道:“是的,商人都很現實,那邊雖然給了總統先生一大筆獻金,但他們以后不可能持續給錢,而我們雖然失去了這個職務,但未來完全可以建立長期的利益輸送關系,那也就是說…”
勞埃德看向了屏幕里的高光,低聲道:“瘋狗會得到總統的直接支持。”
這算什么,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嗎?
現在的議題是高光插不上手的,所以他也不說話,但是想想,如果失去了歐洲這邊的便利條件,卻能在其他地方彌補回來,那么又該怎么樣呢?
簡和高光出現在了一個屏幕上,她側頭看了看高光,突然道:“我認為不該和商人保持太過密切的聯系,即使這樣短期內會遭遇很困難的狀況,但從長遠來看還是有利的,所以我認為最佳的做法是蟄伏,等待。”
被人耍了,這個當然很氣憤,但是從現實利益出發,怒而翻臉的結果卻承受不起。
承受不起那就只能妥協,看看是不是從其他方面把損失彌補回來,甚至獲得更大的好處,這就叫靜觀其變,以待來時。
勞埃德想當墻頭草,雷蒙德也是同樣的意思,因為這樣可以兩頭討好,短期內不會遭受重大損失,甚至還有機會大賺。
簡是這些人里最關心高光的,所以她希望高光能暫時退讓,能蟄伏起來,等待時機有利之后再重新參與競爭,因為這樣是最安全的。
高光其實也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對的,但他明白一個道理,那就是人生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市場一旦丟掉了,想再拿回來可就難了。
現在情況不是很有利,想再進一步已經很難,但也不能一直退,所以至少該找個錨定物,把自己這條船給穩住,即便不能再激流中前進,卻也不能被水沖的一瀉千里。
高光思索了很久,然后他終于道:“我覺得還是要穩,我在外面繼續做生意,但是避免和那邊展開直接競爭,尤其避免直接對抗,在必要的時候可以退讓,歐洲部分的貨源可以讓出去,但是市場不能丟,大不了重新找貨源。”
波蘭可能保不住了,這個要有思想準備,但是已經打開的市場絕對不能丟,這是底線。
勞埃德點頭,道:“那邊肯定會找我談的,看他們提什么條件吧,我這段時間就在白宮辦公,他們應該不會做的太過分,所以,我保住軍事顧問這個職位是眼下的最佳選擇。”
雷蒙德點了點頭,但他低聲道:“最多只有半年時間了,不會太久的,等局勢明了之后,我們就可以選邊站了,所以現在不要被打上商人的鐵桿標簽還是很重要的。”
勞埃德點頭,道:“我知道,我會注意的。”
說完后,勞埃德看了看手表,他低聲道:“這次會議就進行到這里吧,這段時間大家提高警惕,如果有什么新的進展或變故,我會及時通知大家。”
屏幕一個個黑了下下來,高光合上了筆記本電腦,對著簡低聲道:“師娘,你怎么看。”
簡點了根煙,她抽了一口,隨即一臉陰郁的道:“我們都是躲在幕后的人,即使有什么事,也不會面臨直接的危險,而你是在前面做事的人,小奧托,你不肯退,那你以后的日子里就危險了。”
勞埃德成為駐歐司令,那高光就是歐洲的地下之王,現在勞埃德失去了這個位置,高光就得繼續拼命,但是高光的一切本來就不是別人給的,失去了一步登天的機會,不過就是步步為營繼續奮斗罷了。
說白了,高光就沒有坐享其成的命,自己的江山,終究還得是靠自己打下來的才穩固。
高光輕嘆一聲,輕輕的拍著自己的大腿道:“我現在的一切都是打出來的,想要得到更多,終究還得是去爭去搶,去打下來才行。”
高光有這個覺悟,簡也不好說什么了,她只是擔憂的看著高光,沉默良久之后終于道:“以后,一切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