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珠凝聚成階。
顧南風和孟西洲一同邁步，走入紅湖之中。
無數輝光落在身上。
即便解開了光明始祖留下的禁制，顧南風依舊看不清禁忌書樓的真實面貌，他只覺得自己好像來到了一輪太陽之前。
磅礴熾芒籠罩之下，即便是他，也感到了壓力。
他的確來到了太陽之前。
因為光明神座就站在禁忌書樓前，他就是那輪太陽。
此刻光明神座的手掌之中，似乎抓著什么。
那是一根由純粹光明凝聚的金燦鎖鏈，這就是光明始祖留下的禁制！
他拽起了那根鎖鏈，于是整座紅湖湖底的波光都繃緊拉直…先前湖畔的“神跡”便是因此而起，此刻書樓大放光明，緩緩張開大門。
“如此盛景，令人震撼。”
顧南風看著這一幕，神情變得復雜。
論源質數量，紅湖無法與清冢相比…但這禁忌書樓的存在，卻是清冢所沒有的。
“只可惜，少了一人。”
孟西洲輕聲感慨：“如果顧慎也在這里，該有多好。”
開啟禁忌書樓的光明神座聞言，低笑一聲，調侃：“他昨夜走得那么快，似乎是被我的玩笑嚇到了啊。”
孟西洲挑眉：“神座大人和他開了玩笑？”
“一個小玩笑。”
光明神座淡淡道：“禁忌書樓不會再破例開第二次了…都說這里是命運之神留下的饋贈，既然他不愿來，那或許這也是命運安排的一環，他命中注定，沒有這個福緣。”
孟西洲無話可說。
“好了。抓緊時間吧。”
老者開口催促：“我在這里等你們。”
禁忌書樓里，當然有很多書。
即便顧南風做好了心理準備，可當他走入這被熾光充滿的樓閣之中，還是被震撼了一把。
這竟然是一座圓環形的高塔。
億萬本書籍堆放在環形壁面之上，一眼望去…根本就望不到頭。
“有很多人都好奇，禁忌書樓的模樣…”
孟西洲笑道：“因為有‘圣光’包裹，所以他們根本沒機會看到真容。但其實真容根本就不重要，因為這所謂的書樓，不過是一座妙境。”
顧南風喃喃道：“這書樓有多高？”
“很高。看不見盡頭的那種高。”
孟西洲抬起頭來，平靜道：“能承載世界上一切問題的答案…這樣的書樓，你覺得有多高？”
“那的確得很高，很高…”
顧南風想要隨手取一本書翻閱，但他伸出的手掌被孟西洲抓住。
“不可。”
孟西洲正色道：“注意到了么，你的精神正在消耗。”
顧南風神情凝重起來，他當然注意到了自己精神力的流逝，不過從孟西洲解釋這里是妙境的那一刻，他就明白了緣由。
這座妙境每秒都會消耗踏入者的精神。
“禁忌書樓是命運饋贈之地…伱帶著問題，來尋找答案，無論成與不成，都需要消耗‘精神力’。”
孟西洲緩緩道：“如果你翻開書頁，就意味著你準備正式開始，從那一刻起，你的精神會消耗地飛快，當你無法維持妙境的‘精神消耗’，你就會被逐出書樓。”
“原來如此。”
顧南風微微皺眉，問道：“如果我放空思緒，翻開書頁，會發生什么？”
“沒有人知道。”
孟西洲誠懇道：“命運就是如此，不可知，不可探，不可捉摸…能夠踏入禁忌書樓的超凡者，應該沒有誰會這么做。或許你會得到某個重大問題的指點，或許因為放空思緒，你什么都不會得到。但有一點不會改變，你翻開書頁的那一刻，精神力就會飛快消耗。”
即便有命運的青睞，翻書者依舊需要付出代價，這很公平。
“還有一個問題。”
顧南風頷首：“我該翻開哪本書…”
“都一樣。”
孟西洲道：“或許這里每本書上的內容都不一樣，但在命運的指引下，你翻開哪一本書，都不會有所影響。隨意翻開和精挑細選也沒有任何區別，因為你選中的那一本…就是注定該翻開的那一本，哪怕中途更換，臨時改變上百次主意，結局也都一樣。”
“…我明白了。”
顧南風點了點頭。
正當他準備入定之時。
“這個機會，可能只有一次。”
孟西洲忽然開口了。
顧南風怔了怔，他望向孟西洲的眼睛。
從這雙澄澈的眼瞳之中，他看到了許多無法說出，無法道明的情緒。
孟西洲一字一頓，無比認真道：“南風…你一定要想清楚，想仔細。”
這句話很輕但也很重。
顧南風意識到了某些更深層次的含義，他輕吸一口氣，緩緩說道：“…好。”
如果給你一個直面命運的機會，你會提出怎樣的問題？
絕大多數人所關心的都是自己的命運。
這也是光明神座拒絕開放禁忌書樓的原因。
與命運相關的神跡之地，每誕生一起神跡，就會消耗一部分力量…很多問題，禁忌書樓會選擇拒絕回答，可如果面向群眾開放，一定會有不必要的損耗。
所以…有資格踏入這里的。
一定是有價值的提問者。
顧南風沒有急著翻開書頁，他坐在書樓底層，認真想明白自己想要問的那個問題，才站起身子。
這里有千萬本書。
顧南風沒有糾結和猶豫，他直接選擇了自己第一眼看見的那一本。
翻開之后，書頁之中滿是晦澀的古文。
他看不懂這里的每一個字。
但…在翻頁的那一刻他的精神便被溫暖的洋流所包裹，顧南風感到自己的精神開始快速流逝。
“轟！”
耳旁響起劇烈的爆炸之音。
顧南風抬起頭來。
這通天如塔的書樓，一瞬間幻化成為了幽冥昏暗的夜空，每一卷藏書都傾倒而出，化為天上的群星，孟西洲已經消失不見，這浩瀚無垠的空間之中就只剩下他自己，藏書破碎，他看著書樓星空中的一顆顆星辰炸裂。
群星崩滅之后。
顧南風在一瞬間看到了無數畫面。
他是一個幸運兒。
他看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再度睜眼。
顧南風看到了身旁依舊處于入定狀態的孟西洲，很明顯，后者還在“翻閱書頁”。
這一次的“翻書”，消耗了他九成九的精神。
剩下那極其微薄的一縷，是顧南風主動與“書頁”斷開了鏈接。
他刻意留下了這一點精神，作為支付妙境的代價，這一點精神，可以支撐自己在這書樓之中盤坐，不至于被立刻驅逐。
龐大的信息在心海之中翻滾。
看到命運之人，往往需要付出慘烈的代價…如果只需要付出一些精神，這代價幾乎可以忽略。
但顧南風的神情很是復雜，他臉上并沒有喜悅之情。
甚至后背滿是冷汗，連霧隱斗篷都被打濕。
顧南風伸手擦去額頭的汗水。
他竭力運轉呼吸法…過了許久，才緩緩恢復了心湖上的平靜。
確認了自己的精神狀態恢復寧靜，顧南風才敢走出禁忌書樓。
“你看到了什么？”
等候在書樓外的光明神座第一時間開口：“別緊張…我只是隨口一問，不想說的話也沒有關系。”
“不…沒什么不方便的。”
顧南風垂眸笑了笑，遺憾說道：“神座大人，我什么都沒有看到…我似乎不受命運之神的寵愛，書樓里面的場景很壯觀，但我一無所獲。”
“哦，是這樣么？”
老者凝視著顧南風，溫和說道：“受命運垂憐之人，本就少之又少。如果什么都沒有看見，也不必灰心，那未必是壞事…當然，如果你想看到的‘命運’太大，牽扯到了火種，或者同樣禁忌的存在，一無所獲也是正常的。”
“南風哪里敢窺伺火種？”
顧南風笑著搖了搖頭，道：“只是想看看未來的局勢，五洲怎么樣才能過得更好一些。”
光明神座笑了。
“都說顧家少主心存天下，這的確像是你會做的事情…”
老者緩緩說道：“不過你所看的，難道就只有天下，只有未來？”
顧南風愣了一下，誠懇說道：“恕南風愚鈍。”
“你應該也很關心‘她’吧。”
老者說到這，目光微微轉動，投向了被熾光籠罩的書樓之中。
孟西洲還在里面翻閱書頁。
如今的紅湖湖底，只有顧南風和光明神座二人獨處。
“當然…”
顧南風自嘲笑道：“我和孟西洲之間的那些事情，想必您應該都清楚。許多年前，我便與她互通心意了，今日能進書樓看一眼未來命運，我自然要看看和她的結果。”
“所以結果是什么？”
光明神座又問：“當真什么都沒看到？”
“當真…”
顧南風無奈道：“晚輩什么都沒看到。”
“其實真看到了什么，也無妨。”
光明神座淡淡道：“有一句話叫命中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在我看來恰恰相反。”
“有些事情，真的很重要，哪怕命中沒有，也要試著強求。”
“如果你決心要做某件事請，書樓所揭示的‘答案’也不算什么…”
老者停頓了很久，認真問道：“昨夜之后你和孟西洲的秘密，已經算不上是秘密。既然這件事情已經不是秘密，為何不對外開誠布公，告知天下？”
顧南風怔住了：“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真的希望和孟西洲有所結果，那么光明城可以和顧氏聯姻。”
光明神座平靜開口：“你和孟西洲早年是在北洲一同奮戰的伙伴，如今你是長野顧氏的少主，她是神殿未來的主人，你們的身份地位都很般配。如果我同意，那么光明城所有人都會同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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