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神花園。
白山吃完一碗餛飩后,叫來了唐顏和尚王,然后取出了木篇和木魔章,道:“此法只能傳一人,傳后,另一人需得盡心輔助。”
唐顏道:“一切憑父神安排。”
白山又看向尚王。
尚王問:“父神,請問此法可能臻至神靈之地?”
神靈之地,就是尚王眼中的天人第五境。
白山搖搖頭,道:“此法乃是另一條不同于天人的道,一旦走上了這條道,今后或會有大氣運,然而...亦會承受一些天定的命運。具體的,我會在傳授之后,再細細說明。”
“天定的命運?”尚王重復著喃喃了幾聲,又忽地哈哈大笑起來,然后道,“那父神還是教給唐顏吧。
這等力量,我不學!”
他傲然抬首,“我這一生,欲只手壓蒼天,若是有了天定的命運,那心氣怎么都上不去了。”
說罷,他側頭看向唐顏,道:“過去,你我或曾有許多誤會。今日,既在父神面前,那我也說開了...”
唐顏冷冷應了聲:“嗯。”
尚王道:“我知道,你手下勢力極多,或明或暗都想置我于死地...可那些人于我觀之不過土雞瓦狗,不堪一擊。”
唐顏道:“他們是天人四境,你也未破天人五境,為何你要如此狂妄?”
尚王笑了笑道:“一境一世界,你我同處這世界,可曾見得螻蟻在下,神龍在天?
螻蟻和神龍都在同一個世界,但又豈能同日而語?
而他們...就是這螻蟻,我卻是神龍。”
他聲音里帶著無比的傲氣。
唐顏臉色越發冰冷。
尚王道:“這些事,我既然說開了,你今后莫要讓那些螻蟻惹我,而我也會在必要的時候幫你。若是外敵入侵,我會全面站在你這邊,護你周全。”
唐顏冷聲道:“我要你護?”
尚王道:“這是我對父神的承諾,而你...只需要知道就好。”
說罷,他轉身,對著白山深深一拜,輕聲道:“尚一生,只有一個父神,現在是,以后也是。”
白山道:“你很不錯。”
尚王恭敬道:“那兒子退下了。”
白山忽地從懷里抓出一張面具丟了出去。
尚王一把接住,這面具入手冰涼,再看圖紋,卻是復雜晦澀,充斥著古老神秘之意。
白山道:“這面具名為人間道,其中包藏著人間歷代先賢對于功法的領悟,以及...我的。”
尚王神色變化,霍然起敬,急忙躬身,雙手托舉面具于頭頂,恭敬道:“尚...”
白山打斷他的話道:“傳聞,諸天人族創下了一帝三時六道,而這人間道乃是其中之一,為父卻未曾能夠見得其他力量。今后你若是有機會,便代為父去看看...若是沒有機會,便傳下去吧。”
尚王匍匐跪地,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響頭,誠聲道:“尚,謹記在心。”
片刻后...
尚王離去。
唐顏乖巧地看著白山,柔聲道:“父神要遠行了嗎?”
白山點點頭,然后招招手道,“我的女兒啊,今日我要教你的力量...也許會讓你攀爬到諸天最高處,又也許會讓你面對最可怕的敵人。你還愿意學嗎?”
唐顏柔聲道:“只要是父神要我做的,我都會去做。”
要教導旁人學會木篇和木魔章并不是易事,但幸好唐顏早已打下了基礎,此時雖然一時無法練成,可卻也看到了修煉成功的希望。
白山原本打算次日遠行,可此時此刻,他卻想在多等幾天。
一來是他想再花點時間教導唐顏和尚王,畢竟他雖然已快脫離木主的身份,可卻不想這天人世界的一切崩潰,在離開前,他要尋好繼承者;
二來是師姐似乎也在此時選擇了渡心魔劫,師姐正是抓著那太古神位在渡劫,白山要走至少也要等師姐渡劫結束;
三來是小寧,前一世的宋幽寧,這一世的秦嬰寧。
他想帶走小寧,小寧有小姐看著,他能輕易帶的走嗎?
數日后。
武神花園傳來小寧嘰嘰喳喳的聲音,她正和師門的大師伯在說話。
這次,小寧還帶來了她的三個小跟班:陸沉舟,燕狂浪,雷云舒。
這三個孩子都小心翼翼地看著四周。
能夠進入傳說中的武神花園,三人都很緊張。
而不遠處,白山剛與尚王把“人間道”里的種種法門說了些。
說完后,兩人便看到了那三個小家伙。
白山自然了解這三個小家伙,也知道他們的不凡,此時看了眼尚王,笑道:“尚兒,你可有興趣教教那三個孩子?
教學相長,你這一身本事,總不能不留后人。”
尚王常年在天人學堂之中,自然也知道那三個小家伙,知道他們各有各的驚才絕艷,于是道:“聽父神的。”
說罷,他看向白山。
白山笑著點點頭。
尚王負手而起,往那三個小家伙走去。
而白山遙遙看著,尚王這一脈...他不用擔心后繼無人了。
另一邊,小寧驚呼著:“師伯,你們要去另一個世界?好哇好哇,我也要去!你們不管去哪兒,我都要跟過去。”
她雖然舍不得那三個小跟班,可師門如此,她也會順從。
小寧猶豫了許久,輕聲問:“白山...他...”
白妙嬋笑道:“他也去。”
小寧道:“可是,武神冕下不會生氣嗎?”
白妙嬋喊道:“武神!”
小寧嚇了一跳。
白妙嬋繼續喊道:“武神,你出來說明一下情況。”
樹葉撩動,一道人影走出。
小寧看去,卻見不是白山又是誰?
她和白山早就很熟了,此時見白山冒冒失失地出現,急忙小聲比著口型喊道:“沒喊你。”
白山道:“我沒想騙你...可其實,武神就是我。”
小寧:???
白山腦海里閃過這幾天從小梅處得來的信息。
——深淵傳來消息,說是小姐消失了...所以,姑爺如果把小寧帶走,小姐也管不了——
小寧茫然地看向白妙嬋。
這位無所不能的大師伯笑道:“若他不是武神,我和你梅兒師父怎么可能都向著他?”
小寧懂了,是啊,她真傻,這么明顯的道理她為什么看不明白?
可是,她瑟瑟的抬頭:“白...武...白...”
白山道:“還是叫我白山吧。”
小寧道:“我不敢。”
“叫吧。”
“你...你是不是想收我為圣女,讓我專門侍奉你?”
“天人世界好像沒有這圣女制度吧?你在想什么?”
“那你...為什么對我這么好,還隱瞞身份偷偷地和我相處?”
“跟我走吧,我會帶你去揭開身上的秘密,會將你身上的枷鎖給撕碎。”
“好...好吧...可你真的是武神?我...我是不是在做夢啊?”
小寧和白山坐在亭子里,互相之間聊著日常,而彼此間曾經的隱瞞都已徹底消失。
在白山眼里,小寧和前世的寧寧身影重疊,可小寧終究不是寧寧,他還欠寧寧一個約定。
次日。
深夜。
新月如勾。
一道凌厲的精神波動擴散開來。
這是從武神花園另一個靜室傳來的。
白山閃身而去,正好撞見了正在出關的嬴鳳仙。
嬴鳳仙雙目冰冷,目光也如飛雪,與他對視之時,他需要很努力辨認,才能認出其中隱晦藏著的柔情。
“你要走了嗎?”師姐冷冷問。
白山點點頭。
師姐道:“那我幫你守在這里,你的繼承人需要成長的時間。”
她的聲音依然冰冷,冷的像一塊冰封千年而渾然不化的玄冰。
白山看著師姐,他忽地明白...師姐距離成為真正的金主又靠近了一步。
兩人默默對視,師姐避過眼神,道:“你走吧,我既已成功突破融神,又掌控著月輪,此間之事,你不必再擔心。
無論你要做什么,都放心地去吧。”
白山默然良久,道:“有勞師姐了。”
嬴鳳仙已經默默地轉過了身,擺出一副送客的模樣。
白山離去后,這位冷艷的女劍仙才微微側頭,眸子里閃過一抹痛苦,蒼白的雙頰甚至染上了兩道有些病態的暈紅,可這神態轉瞬而逝,一切痛苦都已化作了深邃的磨礪,讓她月輪的光芒更加鋒利。
她踏步往前,步步如踩在月光上,待到湖邊,她又繼續踏動...
虛空如生出了臺階,撐著她繼續往上。
待到了最高處,她背負新月,抬手一抓...那新月便消失無蹤,天地黯淡。
天空的新月并不是真實存在的月亮,而是“太陰之力”在諸天的投影...
然而,這“太陰之力”卻似乎和嬴鳳仙的月輪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以至于被此時的她輕松掌控了。
新月消失,人間原本就黯淡的月華頓時消散,大地現出了黑暗...
可是未幾,一輪新的月亮便重新懸在了天空。
可這一次,卻不是新月,而是滿月。
嬴鳳仙將滿月放好,便輕輕嘆息了一聲:“如此良辰美景,才見得離別的傷情。”
她俯瞰人間,目送那位的背影離開,去到不知多少光年之外...
“再見了,白山。”
“再見了,我的...至愛。”
白山并不了解瘋批的想法。
天人世界一切妥當,他便選擇了離開。
人間道被他留給了尚王。
鬼樹,白花也被他留在了此間世界,而唐顏則是順利地繼承了他的衣缽。
白山猜測,這其中或許還有天道的緣故。
畢竟木魔章和其他章不同。
木魔章世上絕無僅有,天道的劫主選擇范圍非常非常小,而現在卻已經開始進入“劫主爭霸”的環節。
如果天道要維持“劫主爭霸”的節奏,那在失去他這個木主后,很可能會選擇唐顏稱為新的木主,這也許正是唐顏能夠順利地擁有了修行木篇和木魔章的緣故。
至于木經,白山也寫了一份留給她。別人記不住木經,可他記得。
一切妥當...
白山帶著白妙嬋,玉真公主,梅兒姑娘,小寧,夜姑,小紫,還有被捆綁著的道月柯離開了天人世界。
解鈴還須系鈴人,在小紫的協助下,梅兒順利地打開了深淵之門。
白山重入深淵。
而梅兒又有著之前世界的坐標。
按理說,行程應該很順利。
可事實上,這一路卻依然危險無比。
深淵的黑潮有些失控的傾向,不時有詭異的怪物從其中爬出。
而這種情景,就算是梅兒也沒見過。
梅兒側頭看向小紫,小紫的神秘讓她不得不警惕。
而小紫只是乖巧地貼在白山身側。
許久...
又許久...
白山回到了原本的世界。
他從暴雪的大雪山里走了出來。
時隔四十余年,再度回歸,卻已再非當初。
一瞬間...
白山恐怖的神識擴散開去,無數念頭往四處奔跑。
這種行為其實是很莽撞的,因為...在這個古神橫行的地界,這完全是作死。
果然,未幾...
白山就感到自己一個念頭被困住了。
那是在內陸方向。
他身形化作一道黑光,射向那方向。
不過數息,便到達了。
此間,精神世界宛如正起著海嘯,浪潮洶涌,澎湃著拍擊四方,任何誤入此間的武者甚至是修士都會瞬間瘋狂,癡愚...
可這樣的精神海嘯對白山來說,就如清風拂山崗。
他看向這精神海嘯的中心,見到了一道身影。
說是身影也不恰當,那完全就是一道風的輪廓,透明且不清晰,極難辨認。
可是不知為何,輪廓里卻透著一種淡淡的煙味兒,輕嗅一口,就好像走過剛有人抽煙的老舊樓道,而生出吸了一鼻子二手煙的嗆人感。
而這正是一位古神。
這煙自然是他特有的某種神通了。
當白山的視線落在古神身上時,古神也注意到了這個神秘來客。
“你是誰?”充滿威嚴的聲音響起。
白山笑道:“我叫白山,初來乍到,既然有緣先遇到了你,便想請你做個向導。”
“白山?向導?”這個古神還從未接到過這種奇怪的要求,而且對于這個名字...他似乎有些印象。
白山似乎是四十多年前的一號人物,曾是四象宗宗主,也是一個宗門年輕一輩的天才,可即便如此,在古神看來,白山完全是個“小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