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隔空斗法,一番試探后,周瀟心有對策。
他出自名門正派,對邪術涉獵不如衡華。但作為演法師,本就精通諸多道法,也曾為玄微派翻譯諸門邪術。
他有專門克制邪術的手段。
“衡華,替我削掉他們的金丹道域。”周瀟對空中扔出一面白幡。迎風飛漲千尺,萬道白毫籠罩空域。
衡華手持萬神圖卷,金霞覆蓋的土地神域將二人籠罩,并不斷向遠處擴散。
兩位蛙人邪修亦是分工明確。一人出手針對土地神域,另一個人衣袍冒出滾滾邪氣,卻是邪道之中的“九邪陰靈咒”。
此咒催動萬股邪氣,有陰、戾、毒、煞、兇等諸般特性。既可用邪氣殺敵,也能以邪氣凝聚法相、神兵。
眼下他催動邪咒,墨色邪氣形成一尊十臂九頭的兇神,對衡華二人嘶吼。
衡華往天空白幡看了一眼,不再理會那尊邪神。而是低頭觀察影子,小心翼翼用五行神中的黃元君隱藏自己。
嗷——
邪神兇相剛要動手,便如陽光下的白雪徹底消融。
“不好!那空中的白幡有問題。”
邪修發出一聲悶哼,身上不斷往外冒黑氣。
同伴也察覺白幡籠罩范圍內,自己的法力運行越發晦澀。果斷引爆另一群毒蛙,施血咒逃走。
白幡在空中狠狠一噼,二人被迫顯形。
“此物專克爾等,都留下吧!”
周瀟說話時,察覺衡華腳下冒出一絲怨氣,敏感回頭。
但再看,卻看不到了。
暫時壓下疑惑,他繼續與邪修纏斗。
周瀟立在空中的白幡名叫“凈界離塵幡”,本就是神州仙道修士用來針對邪修的法寶。在延龍時,周瀟從衡華處參悟“凈界之術”,又在這面旗幡中添加一重功妙。
此幡配合周瀟手中另一件法寶“萬咒彌羅旗”,便是一套象征陰陽正反,兩儀顛倒的靈器。也是周瀟這些年潛心苦制的得意靈器。
這次與邪修交鋒,僅用一面凈界幡,周瀟便占盡上風。
百招之后,周瀟信心倍增。
他掐訣催動:“凈界法。”
忽見離塵幡狠狠對下方一掃,恐怖磅礴的法力籠罩這片空域。
空域之內,一切道法、生靈盡數歸于虛無。
衡華鼓嘴閉氣,默默往后退出半里。
待凈界之術消失,他才重新回來。
邪修蛙人、毒蛙群連帶藥園的防御屏障統統消失。眼前是一片生機盎然的靈植藥園。
參芝蘭草遍地生,桃李杏實枝頭垂。丹霞飛卷,靈巖吐露,奇花瓊芳各競爭相。
周瀟法眼一掃,見不少妖靈躲在靈巖蒼松背后,隱隱窺見幾撮白兔毛。
他笑道:“爾等放心,我二人受兔族所托,特來救助你等。”
說著,他取出兔子精給他的一撮本命兔毫。
感知同族氣息,一只玉兔才蹦蹦跳跳出來。
與周瀟二人交流后,得知兔族當今處境,心神大為震動。他連忙招呼同族收拾物品,打算隨二人離開。
“不必這么麻煩,我把這座藥園裝走,你們幾個隨我們趕路吧。”
衡華不好收攝活物,擔心會把他們封神,便讓兔精隨行,一起趕往太玄大澤。
可就在衡華施法,將藥園收入云軸時,突然一股奇異之力跨空而至。
周瀟頓覺不妙,手中托起白幡。
“你們都躲我身后。”
那玉兔精感知冥冥警示,也對后面的族人叫了幾聲。
下一刻,他身上驀然冒出白氣。
層層氣幻上騰,旋即在眾目睽睽之下消失。
取而代之,是一座金屬制樣的玉兔機關傀儡。
衡華童孔收縮,立刻喊道:“陰陽挪移,周老——”
自己前不久剛用過類似的手段,簡直再熟悉不過。
而且,能用一尊金屬傀儡替換金丹級的玉兔精。足以說明,施術者的高深造詣。
宗師打底!
衡華心中焦急無比。
但他此刻無法挪動。
處于收攝藥園的關鍵時刻,如果自己停手,藥園砸下來,同樣是一場大麻煩。
“這也太巧了,不,應該是故意卡著這個時間。背后施法的人,已經關注我們一點時間。在我無法行動時,才利用自己制作的人造玉兔傀儡來抓走玉兔,用這種方式來殺我。”
一位元嬰宗師。
還不會因為自己修為弱小,便看輕自己。
他有耐心,懂得等待機會。在自己無法分心的關鍵時刻,發動殺招。
周瀟取出另一面黑旗,旗幡冒出千道光彩,數不盡的咒術在這一刻同時爆發。
萬咒彌羅旗,借鑒五行山刻錄一應五行道法的思路。正反旗面繡有九千六百先天赤文。只需周瀟法力催動,便可根據赤文之間的編撰鏈接,施展諸多咒術。
人造玉兔傀儡驀然跳起,身上冒出數十個空洞,對周邊迅速掃射道光。
周瀟打出的千百道咒術被道光一一擊穿,有不少道光掃到衡華身邊。
幸好衡華穿著兩儀道袍,自帶防御功用,抵消道光余波攻擊。
卡察——
人造玉兔體內,傳來一聲清脆聲響。
衡華、周瀟神情驚恐無比。
金丹自爆!
一個能交換金丹玉兔的傀儡,體內自然也存在人造金丹。
如果引爆這顆假丹,其威能不亞于真正的金丹修士自爆。
周瀟一咬牙,先施展“大小如意咒”,把一群兔精縮小并收入衣袍。然后全力催動兩面旗幡,把自己和衡華護住。
轟隆——
氣浪爆發,金光璀璨,方圓百里在這一刻徹底灰飛煙滅。
白幡黑旗在空中震蕩,無數道氣浪余波撕碎幡面,眼看就要撐不住時,衡華一聲輕喝,將萬神圖卷重新截圖。
云軸攜浩蕩星光展開,一圈圈把自己和周瀟困住。
終究是仙器之寶,材料無比堅固。硬扛金丹爆炸,云軸沒有半分損傷。
周瀟在云軸防御圈內,看著兩面旗幡受損,心疼不已。
衡華輕嘆道:“回頭,我們先去太玄大澤歇息。其他三處,不必去了。”
他們的腳程,斷然快不過那位宗師。
剩下三處藥園,必然落入邪修之手。
周瀟默默頷首。
然后冷不丁問了一句:“你影子里,藏著什么。”
衡華面色不改,扭頭看向他,困惑問:“藏著什么?”
“哼,別打馬虎眼,你當我是那些傻小子嗎?”周瀟嚴肅道,“你的天壽還剩多少?”
“七百年總歸是有的。”
“是嗎?”
周瀟很懷疑。
“我又不傻,肯定要留后路。三百六十歲,六百歲,這兩個關卡,是萬萬不會隨便丟棄的。”
天壽,對天賦超絕的修士而言,是一種可利用非再生的資產。
天壽千年,如果只需三百年就能結丹。那么剩下七百年,豈非只能擺在那里看?
畢竟金丹之后增壽五百,而天劫也會五百年一落。到那時,多余的天壽只是擺設。
所以,衡華自信滿滿,早早就把天壽拿出來當媒介揮霍。他給自己的底線很明確。
三百六十歲那一天,我會第一次嘗試結丹。
成功率極高,但如果失敗,我在六百歲還有機會。
因此,衡華必須確保自己有六百年的天壽。而剩下四百年,那就是他的咒術材料了。
“我聽人提及,你在太玄大澤的作為。你能一口氣弄死那么多妖獸,肯定用了天壽吧?”
“還是您老明白。”
衡華對付太玄大澤的那群妖獸,施展一個名為“命引化界”的咒術。
以天壽為代價,在這個咒術范圍內死掉的生靈。其殘留生命力會被強制汲取,轉為衡華的法力。
正是靠著這種恢復,外加心猿、菩提二化身的護法,衡華才能面色不改,斬殺一眾妖將妖兵。
因為每殺一人,對他非但不是消耗,反而是一種滋補。
但這個咒術的后遺癥也很明顯。
尤其是遺洲妖獸的魂魄無轉星天,在死后怨靈瘋狂糾纏衡華,他只能將這些妖獸的精魄封印在自己的影子里。
所以,他才特意詢問蛛母,看看遺洲有沒有什么辦法將妖獸精魄超度。
如果遺洲辦不到,那就只能等自己回返人間后,再設法將妖獸精魄送還至星天。
只有那時候,才能徹底彌補這個咒術所帶來的的弊端。
方才周瀟作法,衡華影子里的冤魂就發生異動。
爆炸余波散去,衡華收起云軸。
周瀟對他后腦勺狠狠一抽。
“天壽那玩意,也敢隨意揮霍?還有你在太玄大澤施展的咒——哼,絕對不是什么好玩意。還用毒液隱藏…”
周瀟用腳指頭想都明白,肯定是一些禁忌手段。
衡華連連干笑,扯開這個話題。
“我們先送人回去吧。其他的,等回頭再說。眼下,你我已經不方便去尋神木族了。”
周瀟折損法寶,衡華在爆炸震蕩中也略有損耗,需要回去修養。
某處地下溶洞。
白色蛙人抬頭感應。
“沒死成?這倆修士有點意思。”
低頭推演天機,可遠處周瀟、衡華同時色變,連忙施法顛倒陰陽,隔絕旁人探究。
“不簡單啊?兩個演法師?也罷,暫時造不成危害。”
隨后,他不再理會兩個尚未化嬰的小修士。
在大廳,蛙人王面前立有六根太陰柱,每一根柱下縛有一頭玉兔精。
藥園五只,外加不知所蹤的“二娘娘”。
六兔昏迷不醒,一身太陰靈力緩緩注入玉柱。
“快了,就快了。”
地龍族的壓力消失,自己已經可以嘗試突破。
只要自己成為天邪子。跑去人間施加一個“血靈魔生咒”,仙道一群劫仙又能拿自己如何?
殺自己,就要面臨一方水域凡人徹底滅絕,再也無法繁衍的后果。
他們敢冒險嗎?
捆綁策略,是邪道在正道壓力下的慣例存活法。
敢殺我,那就拉著幾百萬,乃至上千萬凡人一起去死。
所以,正道修士面對得道的邪道高人,只能選擇封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