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丹?”
衡華手捏“定身術”,瞬間醒悟:“他未成金丹,卻有金丹之力。是提前締結了假丹?他找到‘化嬰水’了?”
假丹一成,陰神鎖入元丹,再無孕育赤子之望。
然神州浩博,物華天寶層出不窮。在神州歷出現假丹法兩千年后,有人想出一個應對之策。
既然陰神困入元丹,再無精進之望。那么將元丹化去,跌回筑基層次,然后再行結丹之舉。
而這種化去元丹的秘藥,便是“化嬰水”。
化嬰水是大地靈脈孕育的一種奇特靈水。其本來用處,是金丹修士加速孕育赤子元嬰的進程。
然,世間萬物有益也有害。可以加速元丹蛻變的神藥,同樣也能破壞元丹,乃至毀滅元丹。
“化嬰水那種傳說之物,別說老夫,整個金方水域修士都沒人見過。”
自覆洲以來,沒有任何修士再見過那玩意了。
靈舫在狂風中搖曳,周瀟飛快道:“他是借鑒假丹法,利用冶金道人的五金合丹術,外加金石丹師的鉛汞外丹法。將一枚‘元銅道丹’孕養在青銅鼎。只要這口鼎在手,他就能借來金丹法力。”
衡華回憶方才李南行作法。
的確,不論是破去自己的蜃樓幻術,還是用元氣大手把靈舫扔到空中,都是借助那口鼎。
先天元銅之氣,這可是高純度的銅精,正好能用來制作…
衡華腦中有了一個模糊計劃。
“快下去了,你們小心!”
靈舫拋飛數十里,眼看不動礁越來越近。伏向風大喝:“我試著用劍術改變方向。傅小弟,你跟前輩去隔壁那艘船,我把靈舫解體——”
“三哥,等等——”狂風中,衡華沖周瀟喊話,“前輩,如果我用‘金針催命之術’,你能動用幾招?”
“三招。三招后,筋脈俱斷,立時殞命。”周瀟沉聲道,“稍后,你為我激活法力。我跟他了結恩怨,你帶玄星師侄離開。”
“三道金丹法力,拿不下他?”
周瀟靠著船舷,費力道:“這廝為了和我作對,苦思假丹法術。憑借那口青銅鼎,能跟我斗法千招不敗。”
三招哪夠啊。
如果自己能輕松壓服他,何必被他苦苦糾纏幾百年?
“如果沒有那口鼎呢?”
“怎么可能,那鼎是古仙府遺留的法寶。他以秘法血煉,與自身血肉無異。”
“血煉?那就更好說了。難怪我從他體內感覺到一股厚重精純的金氣。他受元銅之氣浸染,自身快‘金化’了。”
衡華盤算一番,道:“我有辦法將那口鼎收走。沒了那口鼎,他就是一個筑基圓滿的修士。屆時,我需要前輩用一招將他拿下。”
“可以。”
筑基圓滿的李南行對上自己,那把握就大了。
但是,那口元銅神鼎怎么收?
“你身上帶著元磁珠、兩儀錘還是落寶拂塵?”
衡華忍不住翻白眼:“那種上古異寶,我怎么會有?”
“那…是烏煞鎖靈訣、千羽落寶術?”
“我的法力才多少啊?這些法訣縱然會,也無法搶奪控制權。”
“那你的辦法是——”
“你們說夠了沒有,馬上就要撞上去了!”
眼看靈舫要觸及不動礁。
伏向風一咬牙:“算了,我來拆船。”
“不,已經來了。”
玉蟹從船艙內跳出,夾著一個匣子扔給衡華。
衡華抱住匣子,定身術立刻解除。
在船身傾斜時,眼看就要滑下去。傅玄星眼疾手快,連忙抓住衡華衣領。
“謝了。”
衡華從匣內取出一枚金光閃閃的物什。
“蟠龍令?”
伏向風看到那枚長令,頓時驚住了。
一時間,都忘了出手阻止靈舫墜落。
他終于知道,鄧蘭姑姑臨行前給衡華的木盒到底是什么。
“祖父竟然將拜匣傳給小六兒了?”
“三哥,全力加速,別撞上去。李南行交給我對付。”
衡華抱起拜匣,將手中的金簡玉刺沖天空扔去。
“李前輩,我蟠龍島的名刺,你可接好了!”
令刺脫手,頓時化作金龍沖入云空,嘹亮的龍吟響徹青穹。附著在靈舫上的元銅之氣盡數清空。
李南行在后面把控靈舫速度。他本想嚇唬伏向風哥倆,在即將撞上不動礁時,再把靈舫拉開。從而敲打二人,讓他們速速退去,避免跟伏家糾纏。
然而——
金龍撲來,李南行連忙托起青銅壺。
“咄!”
元銅之氣滾滾涌出,也化作赤龍之相迎擊金龍。
“哼——龍?”
金龍雙目怒瞪,一股神識在空中爆發。
元銅赤龍剛一交鋒,便被金龍撕碎。
“這是——金丹修士的劍——”
被劍意所攝,李南行法力一滯,直接栽入水中。
咣——嘭——轟——
靈舫即將撞上不動礁時,恒壽和伏向風聯手把靈舫掀開。狂風巨浪卷著靈舫,重新落于水上。
打了幾個轉后,靈舫安然飄行,包裹靈舫的光繭緩緩破碎。
衡華松了口氣,抱著拜匣看李南行墜水。
“恒壽,開船,咱們先走。”
周瀟松開死抓船舷上緣的手,頗有種劫后余生之感:“金簡玉刺。伏龍劍仙之物嗎?”
傅玄星走過去扶著他,低聲問:“師叔,金簡玉刺是什么?”
“修真家族的拜帖。”
周瀟小聲解釋:“延龍水域的修真家族崇尚禮法,有投名刺的規矩。見禮招呼時,會拿出自家的身份名刺。既可攀關系,也能起到震懾作用。只是…”
“只是沒想到,我竟然拿著祖父名刺?”
衡華盤坐在中央,喘了好幾口氣。
周瀟默默點頭。
一般而言,修真家族子弟在外相見投名刺,都是拿自己的身份介紹。頂多會寫上出自某某金丹修士座下,祖上有什么高人。
直接拿長輩名刺出門,這相當于長輩默許你頂著他的名義出門行走。出事了,他幫你扛。
親生父母也就罷了。可嫡親祖父到底隔了一輩,能拿著祖父的名刺,這位小友在伏家很受寵啊。
水浪滔滔,忽有元銅氣飚射而出,李南行狼狽地破水御空。
找到一處不動礁歇息,看向手中的金簡玉刺。
這是一面金鑲玉的令牌,長七寸,正面雕刻栩栩如生的蟠龍。背面無字,只有一副陰刻的山水圖。
“蟠龍島。蟠龍令。”
李南行想到了什么,伸手摁住正面金龍的龍珠。
咔嚓——
令牌錯開,中間夾著一片薄薄的玉頁,上面寫到:“伏家柏皇堂,蟠龍島伏丹維”。
“果然是伏龍劍仙的東西。”
李南行臉色變幻。
他對延龍水域的規矩有耳聞。
名刺,乃身份象征的名帖。
接下這道名刺,相當和一位金丹修士結下因果。
正常情況,要以同等身份的名刺交換。
但李南行有自知之明,莫說他只是取巧借來金丹法力,縱然是真正的金丹修士,也不敢和伏龍劍仙平起平坐。
那可是三度登臨“天靈榜”的人物。
東萊金榜收攏天下修士之靈機,依循修士靈機運數、法力強度在榜上顯現名諱。
天靈榜,指的是十三水域靈機外顯最強的一百位金丹大修士。
“眼下的我,還不起這道名刺。”
而如果不能交換名刺,那么金簡玉刺還有另一個意思。
小子,你打不過我,就給我一個面子,暫時放我家后輩一馬。不然,回頭弄死你。
對同等身份的人,交換名刺是拉攏關系,方便兩家交好。
而對身份低于名刺主人的后輩,那就是敲打和威脅。當然,受了這道名刺也有好處。在延龍水域行走時,亮出名刺便相當于伏家客人,伏家各島嶼都會熱情接待。
但——
道敵在前,讓我接下這道名刺,從而放過他?
怎么可能!
李南行目光冰冷,盯著遠處逃跑的一行人。
“那個…師叔,李南行是你的死敵。他會接下名刺,放我們離開嗎?”
“不會。”
“那…那不是白白給他一道名刺?”
少年看看周瀟,再看看不遠處的伏衡華。
伏衡華笑了:“按照我們延龍的規矩。如果他不接名刺,想要繼續追殺我們,只需在追上來時,將金簡玉刺還給我即可。”
“那不是很危險?”
傅玄星跳上桅桿,趕緊往后看。
“放心,他短時間內行動不得。”
伏向風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那一絲不舒服:“祖父的蟠龍令蘊含他老人家的本命丹元。縱然李前輩有著假丹相助,也無法輕易活動。”
李南行道心堅定,這次出門前更是發下誓言:不證金丹誓不還。
縱有金丹修士的名刺威脅,他依舊選擇追殺。
可剛起身,蟠龍令立時化作一條金龍纏繞在手臂上。
如巒山壓頂,逼得他重新坐下。
李南行不信邪,鼓動元銅神鼎,試著將身上的金龍扯開。
金龍紋絲不動,沖他不住嘶吼。
“好好…不愧是傳說中的劍仙。”
李南行嘗試半響,也無法將這道蟠龍令挪開。
但這并不妨礙他作法。
元氣大手從青銅鼎伸出,直接將后面追上來的那群修士拉到跟前。
“你們去找他,利用元銅珠鎖定他們的位置。回頭,我自會來跟你們匯合。”
李南行自也瞧不上這群妄圖撿漏的修士。
若非周瀟在炎水連戰三場,最終碎了金丹。這群筑基層次的小修士哪敢一路尾隨,想要拿周瀟去領賞?
青銅鼎飛出一枚枚元銅珠,落在修士們手中。
眾修面面相覷,誰也不敢動身。
李南行語氣一緩:“我尋周瀟,只為斬殺道敵,以成大道金丹。玄微派的報酬,我不屑去拿。屆時,你們帶著周瀟尸體去領賞。他死在我手,玄微派自不會怪罪你們。”
眾修相互看看,連忙道:“多謝前輩。”
三倆一群,或乘風,或爬云,或御寶離去。
望著他們的背影,李南行暗忖:“有他們牽制,相信可以拖延周瀟一行。待我解決了這枚令牌,再去尋他們。”
青銅鼎內,再度飛出一道道元銅精氣,緩緩將金龍纏住,從尾巴開始一點點拉扯。
“他有那口鼎幫忙,大概蟠龍令能困他一日。待明日,我們必須趕到地烈島。到了那里,我有辦法收走那口鼎。屆時,前輩用一招拿下他。”
恒壽聞言,也不多說什么,直接調轉方向,開往地烈島。
“但在此之前,他會讓那群修士過來騷擾,妨礙我們準備。”周瀟道,“這些人必須盡早解決。”
“所以,”衡華望著天色,“今夜之前,要先把這一路人馬解決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