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錯覺,林檎突然感覺到一陣涼意。
明明顯現于眼前的景象是如此瑰麗…擁有著絕世容貌的美人,與自己那英俊溫柔的弟子額頭相抵。
雙重的美麗交相輝映,如同黃金與寶石的完美嵌合、反射著宛如朝日般的光輝。
但林檎的靈能,卻在此刻產生了一種奇異的錯覺:她體內像是有另外一個意識,焦急到像是要跳腳一般、不斷警告著她,讓她現在、立刻逃離這里。
她沒有絲毫猶豫,便將這種怪異的錯覺壓下。
緊隨其后的,是一種像是強電磁波一般、無形無質擴散出去的力場——她只感覺到自己全身皮膚一陣陣的發麻、像是皮膚被微弱的腐蝕一般、有種微不可見的輕蟄感。
額頭只是輕觸兩秒,便禮貌的松開。
而再度睜開眼睛的羅素,已是變得平靜下來。
或許是因為自己所信服、能夠依賴的導師就在眼前…羅素那總是謙虛溫和的眼神,有那么一瞬間充滿了侵略性。
——或許那才是他的本質。林檎心想。
畢竟再小的貓科動物也是捕獵者…靈親病中出現殺人沖動的概率,比小型犬科靈親要大出好幾十倍。
“你終于覺悟了,這很好。”
一旁的薩爾董事長見狀,欣慰的笑了出來。
那慈祥而蒼老的臉上,顯露出一種真摯的贊許與認同感:“或許薩莉魯斯說的沒錯,她的確是來的剛剛好。”
“是這樣的,薩爾先生…”
羅素先是閉著眼睛適應了一下,而當他再度睜開眼睛的時候、身上也散發起了屬于薩爾的那種親和感:“我現在感覺非常好,非常自由。
“而這種感覺,正是我的導師為我帶來的…我贊美她、祝福她。”
羅素的言語變得溫和而寬容。
這讓薩爾忍不住睜大了雙眼,看向了羅素。
盡管種族、容貌、年齡沒有任何相似的地方,但看向羅素的那一瞬間、薩爾卻莫名產生了一種自己在照鏡子的錯覺。
“鏡子嗎…”
老精靈若有所思:“原來如此…”
“我有些事要請求您的幫助,薩爾先生。”
這是比“薩爾董事長”更親昵一些,也相對更冒犯一些的稱呼。
“哦?盡管說吧,群青先生。”
但薩爾卻沒有絲毫被冒犯的感覺,反而是寬和的點了點頭:“您是貴客,隨便提。只要是能幫的、幫得上的,我這邊就一定會幫。”
聽到了他這話,那些神智重工的高層頓時暗自心驚。
他們這才真正的意識到,薩爾董事長究竟有多么重視羅素…
假如這話出自他們中的任何一人,這也只能說是示好的體面話而已。唯一的意義就是旗幟鮮明的表明自己的立場、釋放善意…如果誰真把這種承諾當真,去請求幫助、只能得到客氣或是放肆的嘲笑。
然而精靈董事們,并不需要如此這般虛偽。他們完全不在乎人情,也從不在乎他人如何看待自己、更不在意別人的面子會如何。因為他們就是這個時代最高層次的權力者,以后也將永遠是——實在沒有任何客氣的必要。
薩爾董事長于此刻作出了這種離譜的許諾,就代表在他心中羅素是真有這樣的分量。
被兩位精靈董事所庇護——甚至可以是說溺愛。
這種程度的偏愛,根本不是什么“英雄”一詞可以概括的!
至少僅在通神島內時、僅在這個時刻的羅素,他的權柄與影響力甚至可以比肩短生種董事——
“也沒有什么大事。”
羅素深吸一口氣:“也與您托付給我的工作有關…
“我先問一下,這場宴會…是來慶祝什么的?”
“也沒有什么特別的目的,”薩爾溫和的答道,“我把我的別墅借給他們,來開辦聯誼聚會。如果太晚的話,也可以直接在這里借宿,沒關系的。他們每周都會辦這樣的聚會…如果有誰過生日的話,也會來在這里。
“我也老了嘛,就喜歡家里熱鬧點。他們給我建的這房子也太大了,住起來多少有點不太適應。干脆就讓給這些年輕人鬧上一鬧…”
“既然如此,我想要見一下之前負責合成人項目的技術主管。還有托基法特董事帶回來的‘塵隙’先生。”
“啊,這很簡單。”
薩爾臉上的微笑與羅素近乎一致,甚至于連語氣起伏的節奏也差不多。
他寬和的點了點頭:“塵隙的話,明天你讓塞壬帶你去。至于合成人的技術主管…”
薩爾董事長說著,便將目光投向了大廳內的某處。
就如同班主任注視班級后排的某個學生之時,前排的學生們也紛紛回過頭來望向那個方向一般。在薩爾董事長望向那邊之時,大廳內幾乎所有人都一并將目光投了過去——甚至擋住視線的人,也第一時間將讓開了身體、將滿頭冷汗的男人讓了出來。
作為神智重工總公司技術部下屬的技術主管、同時也會兼任某個研究所的所長或者副所長。或許在普通人看來已經是毋庸置疑的大人物…但他的頭上還有技術部的技術總監,再往上還有技術部部長,然后是本部總監、本部總經理。總經理頭上還有董事會…
以他的身份,能受邀參加這種規模的宴會,就已經是極限了。
就在此刻沉默的望向他的目光中,就有他的幾位頂頭上司。
——事實上,派人試探群青、試圖把他控制起來做成背鍋用的橡皮圖章的命令,就是他下達的。
但這并非是他的想法。他也沒有什么必須要用群青當幌子才能完成的計劃…或者說,那種通過一道法令、一個小規定,來操控全空島資源與人力市場的領域,根本不是他一個研究員頭頭所能觸及的。
那是他上司的想法。
此刻那沉默的注視中,多少帶了點殺意。
若是早知道,這個外地佬居然認識董事長、關系還這么親密,打死他們也不敢算計到群青頭上——這本來就是可有可無的工作,直接把他請來好吃好喝伺候著、讓執行部去賣命也是一樣的,根本就耽誤不了什么事。準備用他背鍋通過的政令,也不是非得讓群青來做…僅僅只是“順手”而已。
結果就是這么一順手,就順出事了。
當他知道,這事突然被董事長秘書全盤接手的時候、心里就是咯噔一聲。
如今,那不妙的預感終于應驗——
男人根本不敢站在原地讓群青過來,只能面色發白的快步走過去。
他走在路上,只感覺自己的腿有些軟、甚至一時險些跪在地上。
在那之后,他的第一反應卻是懊悔。
——為什么我剛剛不順勢跪下認錯?
我站起來干嘛?我為什么不直接在群青先生面前跪下?
“別那么緊張,‘獺’先生。”
羅素看了一眼對方胸口別著的名牌,語氣溫和:“我并沒有什么告狀的意思…
“在宴會結束之后,還請帶我去一趟你們那里。我想那邊應該還沒有被廢棄吧。”
他這么說著,獺先生臉上的恐懼便是更濃郁了。
他甚至雙腿都忍不住的哆嗦了起來。
你說你沒有告狀的意思…可這話說出來本身不就是一種告狀?!
但隨著羅素伸出手來,仔細整理了一下獺先生的領結,獺主管心中的恐懼卻突然消散的一干二凈。他的心變得異常平靜,耳邊仿佛能夠聽到自己心臟跳動的咚咚聲。
一旁的薩爾董事長突然挑了挑眉頭。
抱胸而立的薩莉魯斯嘴角微微上揚。
只有他們兩人清楚的意識到,發生了什么…
——在獺先生沒有意識到的情況下,他心中氤氳著的恐懼氣息,在兩人發生了肢體接觸的瞬間、就被羅素“吃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