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明安的神情震動了一瞬,似乎想到了什么跳躍性的內容,但很快他明白,司鵲的意思應該是用筆創生出更多人口。
“批量制造嗎?”蘇明安說。
“這四人組是幸運的,是造物主的親生孩子,但大多數人口只能批量制造。”司鵲攤手:“很殘忍,但事實就是這樣。無論在哪里,95的人和路邊的哥布林沒什么區別,只有5的人在享受世界。”
“你們龍國人有女媧造人的神話,但有些人是女媧親手觸碰過的泥土,有些人卻只是隨便甩出來的泥點子。”
蘇明安問:“那你呢?你又是什么成分的泥土?”
司鵲毫不謙虛:“我是女媧。”
蘇明安:“…”
這鳥真是毫不收斂。
蘇明安舉起筆,握住筆桿的一瞬間,星星點點的熒光縈繞著他的手掌。
他揮動筆桿,寫下了幾個關鍵詞:善良,溫順,喜好和平,樂于助人。由這些關鍵詞而批量產生的人類,應該不會帶來太大的混亂。
一瞬間,他感到身體各處出現了虛弱的感覺,像是體內的一滴滴血液順著筆桿,流了出去。
創作的本質,就是流出自己的血液,灌入新角色的軀殼。
隨著他落筆,一粒粒螞蟻般的人影,零零散散地出現在了荒原上。
這時,月影走到山坡上遠望,發出驚呼:
“人…人!人!”
其余三人也爬上山坡,看到遠處的人影,露出震驚之色。
這五年,四人組從未遇到過其他人,還以為這世上只有他們四個人。結果,今天竟然看到了遠處有人影。
“交流…幫助…”月影比劃著手勢,想要接近那些人。
“好…”蘇面包點頭。與竹生病了,一直很虛弱,現在有了更多人,也許就能換到藥草。
一行四人出發了,沒有做一點防衛措施。蘇明安俯瞰著這一幕,慶幸自己創生出的是一批善良溫順的人,否則資源這么豐富的四人組必定會被搶劫。
“你們好…”
很快,四人組遇到了十幾個赤身裸體的人。經過交流后,四人組發現,這批人什么都不會,連交流都做不到,像是一個個鴻蒙初開的孩童。
原來,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像他們一樣聰明。
四人組商量后,決定把這十幾個人帶回營地,否則不懂狩獵也不懂采集,這些人遲早會餓死。
“還有…很多人…”蘇面包比劃著:“我們…都要救…”
這突然出現的兩百人,他們不能坐視不管。
很快,他們把一批又一批的人帶回營地。由于五年的積累,他們儲存的食物不少,足夠幾十個人類生存一段時間。而且有了勞動力,就可以開墾更多的田地,只要他們耐心教導,這些人會快速成長起來。
四人組實在太單純,絲毫不考慮這么多人會不會搶走他們的食物。但好在,“殺伐”這個概念似乎還沒有出現,人們神情溫順,老實地呆在茅草屋邊,等待著四人組的安排。
“可以了…”這時,離梨提出了反對意見:“六十八人了…不能…多…”
離梨覺得,帶回來的人已經很多了,再多一些,食物可能不夠吃了。
“會死的…”蘇面包搖搖頭。如果他們不管,還有一百多個人會餓死。
“不行…”離梨堅決反對。
“行…”與竹堅決肯定。
“不行…”
“就行…”
這是蘇明安第一次看到他們之間爆發沖突。
以前,四人組其樂融融,仿佛沒有任何事物可以將他們分開,他們可以永遠快樂地生活在這個伊甸園里。
然而,造物主的一筆落下,200個人出現,似乎給四人組帶來了改變。
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彼此爭論著,都有各自的道理。
“…燈塔先生,還要繼續看嗎?”司鵲抱胸而立:“外界的時間流速比小世界慢很多,就算你在這里看一天,外面也才過去幾秒。不過我不建議你在這里過多停留,這里還沒有世界之源,沒有穩定的世界結構,時間流速隨時可能驟變,很難保證你的安全。”
“我們過一會再來吧。”蘇明安說。
他們離開了小世界,蘇明安看了眼系統時間,是上午九點。
黑水里,云上城神明仍然在書架前看書,現在換了一本,叫《普拉利戀人尋愛記》,又是一個名字很像普拉亞的地方。
“不知惡魔線蘇明安現在在做什么…”蘇明安思考道。
“我可以實時看到主人公的行動,燈塔先生若是想看,我開啟一下。”司鵲微笑著動了動手指,空氣中出現了一面碩大的屏幕。
居然有這樣的偷窺神器。
蘇明安眉頭一挑,看來司鵲時刻都在視奸羅瓦莎。自己之前那么多周目,估計全程都被司鵲視奸。
畫面中,是一間輝煌華美的宴會廳。惡魔線蘇明安披散著紫發,搖晃著酒杯,面前是一個極為緊張的中年人。
“你要對我說什么?”惡魔線蘇明安說。
“我…”林何錦咬了咬牙:“我認為您的新故事《生命女神洛塔莎》的部分邏輯有誤,您是不是遇到了麻煩,故意留下了這些故事中的漏洞?”
…原來已經發展到這里了。
蘇明安回憶了一下,根據伊鳩萊爾的預測,接下來等待惡魔線蘇明安的,就是去實驗城見到科學家冉帛,然后被凜族弟弟追殺,最后被世界樹吞掉。
“所以,你的這個《生命女神洛塔莎》的故事,為什么會留下漏洞?弄得你的單推人林何錦擔心壞了。”蘇明安側頭看向司鵲。
“…哦。”司鵲看著畫面,才想起來有這回事:“時間有點太久遠了…當時我應該是讓世主練筆來著,結果他用我的名號把故事發布出去了。”
司鵲從很早,就開始培養自己的繼承人。
他用最好的稿紙與最好的墨水,精心刻畫三天三夜,寫出了世主這個角色,起名為“司黎”。
若有一天他不在了,世主會繼承世界之書與十二故事,成為羅瓦莎下一任最強創生者。然而他沒想到,世主竟這么叛逆,完全不鳥他,天天頂撞他這個老師,還起了一個新名字叫“文君”。
司鵲教怎么寫,世主偏要反著來。司鵲喜歡寫正劇風的嚴肅故事,世主偏要天天寫沙雕低質小段子。
世主還制作出了進入黑水夢境的鑰匙,見一個人發一把,恨不得所有人都跑進司鵲夢境開PARTY,以此表達自己的反抗。
這個《生命女神洛塔莎》的故事,就是世主寫的,不過寫得有點爛,被司鵲嘲笑了,于是世主就一發狠——你不是嘲笑我寫的爛嗎?那我就用你的名字發布出去,讓全天下人都來嘲諷你!
我就爛!我最爛!
然而,世主完全沒想到的是,全天下羅瓦莎人都是鵲吹。這個漏洞百出的故事發布出去,收到的竟都是贊美之聲。有人倒立著在鏡頭前夸司鵲。有人為了表示敬愛,把司鵲的書吃了下去。有人舉辦了“不要夸司鵲挑戰”,幾個主播坐在鏡頭前,鬧出各種爆笑的節目效果,播放量暴增…
司鵲的文字,早已成為了一種“正確”。只要夸贊,就能恰米,只要貶低,就會被譏諷和網暴。
“后來呢?”蘇明安說。
“后來…我明白了他不想當我的繼承人,就放他自由了。”司鵲說。
“那他為什么是蘇文笙臉?”蘇明安對此耿耿于懷。
“靈感是一種‘未來定位’,可以讓我們腦中靈光一現的事物,從未來定位而來,成為一種固定模塊(劇憶鏡片),拓印到現實。所以,也許組成世主的靈感,有一些痕跡來自某一時間段的蘇文笙吧。”司鵲說:“至于是什么品種的蘇文笙,就不清楚了…好了,我們回小世界看看吧。”
他們重新回到了小世界。
歡迎您,造物主蘇明安。
目前小世界階段:低魔世界(農耕時期)
目前年數:8年目前人口:202人 目前主要勢力:離竹月村(起名人:蘇面包)
蘇明安心中頗為感慨。
就這么短短一會功夫,三年過去了。
原先四人組的居住地帶,已經擴張為了村落,幾十個茅草屋挨在一起,兩百多人在附近忙碌。
而四人組原本的茅草屋,竟然變成了石質房屋,與其余的茅草屋形成鮮明差異。
看見這一幕,蘇明安心中漏跳了半拍。
——階級出現了。
掌握了技術與資源的四人組,住進了與眾不同的石質房屋。
盡管四人組肯定沒想著要壓迫旁人,只是因為旁人感謝他們,所以決定給他們搭建了石質房屋,但這說明,差異化已經開始了。
人類傳承上千代都無法剝離的污泥,永遠如影隨形。
“族長。”
“族長。”
人們對四人組的稱呼,都是“族長”。
月影是“狩獵族長”,她正帶著一批青壯年在森林里狩獵,親自教授他們射箭的技巧。有幾個青年人已經出師,弓箭射得極準。
與竹是“農耕族長”,他正教導一批人播種、施肥、除草。種田是一門高深的學問,短短八年根本摸索不完。與竹邊做邊學,向一些老人虛心請教,一起摸索進步。
只是,與竹的臉色更加蒼白了,他無法理解疾病,所以病情只能拖著。之前他們生病,拖一會就自己好了,也不知為什么這次的疾病一直好不了。
蘇面包是“管理族長”,她坐鎮石質房屋,負責分配資源、調配人員,以及教育、記錄歷史、完善文字等工作。作為造物主親手捏造的主人公,她極有靈氣,當大多數人的目光還放在填飽肚子上,她已經認識到了這些事情也極為重要。
發展教育,才有更多人能迅速明白怎么勞動,提升生產效率。通過“老帶新”,減輕月影和與竹的負擔,讓“銀發人”也能發揮出自己的價值,指導年少力強的新一代。
完善文字,才有更多人能夠開啟智慧、蒙昧初醒,促進原始商業的產生,加快步入文明社會。
記錄歷史,則是她的個人遠見。她認為,目前村落面對風險的能力還是太弱了,若是遇到天災或者瘟疫,隨時可能全滅。她必須做好記錄工作,若是有一天他們無一生還,造物主大人再臨,便能通過她留下的文字記錄,知曉他們這一代文明因何而亡,以便于及時改進,幫助下一代文明存續得更久。
這種遠見水平,令蘇明安都大為震撼。
“不愧是你親生的。”司鵲感慨:“多么有靈氣的一個孩子,可惜了。”
他十分嘆惋,如果蘇面包是羅瓦莎人,真乃大帝之姿。可惜了,她只是小世界人,世界位格比羅瓦莎低了太多,讓人感覺生不逢時。
“小世界里的人,難道出不來嗎?”蘇明安問。
“很難,這就像‘升維’一樣。”司鵲說。
蘇明安瞬間懂了。
對于四人組而言,蘇明安這個造物主就是“高維”。如果想與蘇明安站到一個世界里,必須要升維才能做到。
“你要親身進去嗎?”司鵲說:“就這樣遠遠看著,什么都不干涉…以他們的發展速度,恐怕來不及。”
小世界會成為翟星人的臨時庇護所,如果直到副本結束,小世界都沒發展成能夠容納百億人的高水平宜居文明,那就完了。
蘇明安必須加速小世界的文明發展。
——造物主要下凡了。
蘇明安試了試,卻發現自己下不去。
司鵲提議:“你這具軀體對于小世界,相當于高維,進不去的。你重新捏一具軀體吧。”
蘇明安有些忐忑,這還是他第一次直面自己的oc…同志。
他給自己捏了一具非常帥氣的白發青年,在司鵲深邃的目光中下凡了。
“燈塔先生,我就不時刻陪著你了,我回去睡覺了。”司鵲離開了小世界,回到了黑水夢境。
他落地,卻發現夢境里多了一個人。
——一位粉發披肩,身著玫瑰蕾絲白裙,肩頭停著一只白色鶯鳥的少女,站在黑水中。
她凝望著星空,眼神深遠而落寞,粉發在風中輕揚。聽到腳步聲,才看向司鵲。
“初次見面,司鵲·奧利維斯。失禮之處,還望海涵。”粉發少女拎起裙擺,膝蓋微屈,姿態優雅端莊。
“吾名輝書航,來自明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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