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輝書航小姐。”司鵲神情平靜:“我聽聞輝書航小姐身體情況欠佳,無法行走。此番前來,應該是通過做夢吧。”
這片黑水夢境,像是一個中轉站,能夠共鳴各個世界,是司鵲親手制造的空間。
在這里,可能會見到來自各個世界的人,他們在做夢時機緣巧合與司鵲的夢境產生了共鳴,因此意識來到了此處。等到夢醒,他們的意識就會回去。
“正是。”輝書航松開裙擺,雙手交疊置于小腹。
“輝書航小姐有什么事嗎?”司鵲已經在這里見過不止一個異世界之人。他們有的是強者,有的是意外產生共鳴的普通人,他們見到了司鵲,都猜到司鵲是黑水夢境的主人,因此求助于司鵲。
一個來自明輝的能力者,愿望是想要成為強者。司鵲取走了他的情感作為代價,贈予了他一瓶龍族之血。
一個來自舊日之世的主播,愿望是想要成為互聯網上最火的主播。司鵲取走了她的容顏為代價,為她構寫了能說會辯的人設與美麗的皮套。
一個來自未知世界的普通人,愿望是想要成為超級有錢人。司鵲取走了他的親緣與愛情為代價,贈予了他一背包的黃金。
得到什么,失去什么。
司鵲很喜歡待在黑水夢境,因為總會有形形色色的人出現。聆聽他們的故事,能讓司鵲萌發出新穎的靈感。
對于那些人而言,這是一場改變人生的奇遇,他們只是意外做了一個夢,就獲得了自己一輩子期盼的東西。
漸漸地,黑水夢境被人們稱為實現愿望之地,只有幸運的人能夠夢見。
輝書航平靜道:“吾并無心愿,所求不過是在臨死之前想見一位故人,但那位故人走得更早。因此吾并無所求。”
司鵲挑了挑眉:“是嗎?可我見輝書航小姐身體虛弱,即將不久于人世,難道不是來一求長生?”
輝書航淡漠地搖了搖頭:“死生乃應許之事,吾早已看淡。若是離去,或許還能追上故人腳步。”
司鵲見過太多貪婪之人,恨不得什么愿望都想實現,輝書航卻是獨樹一幟。
“那輝書航小姐只是為了來這里喝一杯茶?”
“確有要事。”輝書航抬起右肩,肩頭的白色鶯鳥飛起。
“這位是?”司鵲說。
“…吾將陛下帶至您的身邊。”輝書航再度拎起裙擺,躬身行禮。
鶯鳥銀色的眼眸,浩瀚如宇宙,與司鵲對視。
“哦。”司鵲瞬間來了興致:“這位就是傳說中的圣啟陛下?世界游戲戰力天花板,戰力數值吊打各大神明,我聞名已久。沒想到與我還是同族。”
他“噗嘰”一聲化為了一只黑白相間的喜鵲,撲扇著翅膀來到白色鶯鳥面前,想要鳥類之間打個招呼。
然而那雙銀色眼瞳縹緲若仙,視線并未在他身上停留。
“司鵲閣下有所誤會。”輝書航搖了搖頭:“已逝之人無法回轉,陛下已經不在了,這只鶯鳥,僅僅是陛下逝去之前留下的化身。”
“真死了?”司鵲用翅膀撓了撓頭。
他聽說蘇明安把虛弱期的圣啟砍死了,但他以為這是詐死,堂堂戰力9999的圣啟,怎么會被一劍砍死。
但輝書航卻說,這是真的。
“有些事物高于生命。即使再強大,也會有心甘情愿死去的理由。”輝書航說:“但或許,吾仍然沒能理解陛下的全部。吾從前一葉障目,并不知曉世界之外仍有廣闊宇宙,也不清楚高維的概念。也許陛下的真身仍在宇宙,與我等相處的只是他的一具化身,都尚未可知。”
“哦,類似疊影和小阿巴嗎?”司鵲點頭。當初的諾亞是疊影的一具化身。也許明輝的圣啟陛下,是高維圣啟的一具化身。
不過,這只是個猜測,誰說這位陛下就必須是高維?也許圣啟確實再無活下去的想法,司鵲不會以自己的思維去揣測旁人的生死觀。
“我明白了…這只鳥我就收著吧,當作寵物。”司鵲看了看雪白的鶯鳥,還挺漂亮的,毛發柔順,銀眸如雪,比他養的喜鵲好看。
“…我不是你的寵物。”縹緲若仙的聲音響起。
司鵲看了又看,發現竟是鶯鳥在說話。
那對宛若冰雪的眼瞳動了動,好似天地之間的光華匯聚而成。
“司鵲閣下,請勿輕視陛下的化身。”輝書航屈膝行禮:“吾回去了,明日還要面見單雙冕下。”
“…進入黑水夢境的機會可遇不可求,也許你下一次再也夢不到這里了,你真的不需要長生嗎?”司鵲抬頭。他有生命女神洛塔莎留下的遺物,可以延續壽命。
“世界之大,萬物爭渡,明輝井然有序。吾在或不在,并無意義。”輝書航背對著他:“生亦何哀,死亦何苦。閣下還是將此物留給更需要之人吧,比如…蘇明安閣下,以及蘇明安閣下的友人。吾就不浪費此物了。”
“你不想見蘇明安一面嗎?”司鵲說。
“…”輝書航沉默片刻,忽而展露笑顏。
這一抹轉瞬即逝的輕笑在她白百合般純然的臉頰閃過,很快化為了凋謝的曇花。唇角勾起了幾分,又化為了禮節嚴謹的一條平線。
她像是束縛在裙擺里的一朵粉色桃花,短暫地搖曳幾分,又靜默地停在枝頭。
“他該有更遠的旅程。此時見面,除了深化記憶、徒增傷感,并無意義。”輝書航搖了搖頭。
蘇明安已經許久沒見她,即使知道了她死去的消息,應該也不會太難過。但若是此時見面了,后面再得知她的死訊,就會徒增悲傷。
所以,不如不見。
就讓她成為他旅途中的短暫過客,點到即止,即可。
司鵲目送著輝書航遠去,她的白色裙擺在水面上搖曳著,像一朵逐漸凋零的花。
白色鶯鳥停在司鵲肩頭,綢緞般的銀色眼瞳遠望。
“所以,圣啟陛下…您什么時候能向宇宙傳個信,讓高維狀態的您來打爆主辦方?”
“不回應嗎?那我可就將您當作寵物養了。”
“您是我近期最滿意的寵物,比之前的笨蛋喜鵲好多了。”
“不過,希望我與旁人在做一些私密之事時,您能夠遠離幾分。我不希望我的隱私被您偷窺到。”
“要是我與蘇明安遇到什么麻煩,可就麻煩您救場了。他還在成長期,而我僅僅是一只弱小無助的喜鵲,還是要靠‘高大威武’的您幫助我們。”
黑水夢境里,唯有司鵲飄蕩的聲音。
蘇明安睜開雙眼。
灰青色的石質房屋,壘積著方正的磚石。墻上掛著一些洗凈的獸皮、獸骨與鳥類的羽毛。
一名黑發披肩的少女正伏案工作,拿著刀在龜甲上刻字。
“嚓,嚓,嚓…”
一個個形如大篆的字,在她的刀下逐漸形成。由于長期握刀,她的掌心通紅,滿是粗糙的老繭。
這時,她聽到身后的動靜,警覺地回頭一看——正好與蘇明安對視。
“你是誰?”蘇面包握緊了刀。
這突然出現的白發青年樣貌極為英俊,劍眉星目,燦然若神。比她見過族里最帥氣的人都要英俊幾分。他身穿入鄉隨俗的一條粗布,由左肩垂下,遮住胸膛,灰白色的下擺及至大腿,露出右肩。
如果警覺一點,會以為青年是個刺客。不過“殺伐”的概念還不存在于這個時代,蘇面包依舊單純,只認為青年是來找她的。
至于為什么出現得毫無聲息,也許是因為青年來得偷偷摸摸,沒有發出腳步聲。
“蘇面包。”蘇明安開口。他覺得蘇面包應該能認出自己,他們之間有一種血脈相連般的熟稔感。
“我不接受告白。”蘇面包說。
“???”蘇明安滿頭問號。
下一刻,他意識到,這不是蘇面包普信,實在是她這幾年見到了太多青年男女向她告白。畢竟如果有正事而來,不會悄悄溜進她房間。
“等等…你…”蘇面包摸了摸下巴,這青年實在帥氣,令人見之不忘。她為什么沒見過他?
“咚咚。”
這時,敲門聲傳來。蘇面包不假思索,直接把蘇明安推進了旁邊的衣柜。
若是旁人看見了她屋里有個帥氣的青年,怕是要傳開風言風語。雖然村里的大家沒什么惡意,但誰想聽到自己的八卦。
創世神就這么被推進了柜子,“咔噠”一聲關上。
“族長…昏倒…”一個淚眼婆娑的少女敲門走了進來,身后跟著幾個慌忙無措的男女。
經過交流,原來是與竹昏倒了,這幾日與竹的身體情況急劇惡化,今天居然昏倒了。
他們急匆匆地離開,只留下創世神大人獨自留在柜子里寂寞。
蘇明安點開人口界面一看。
與竹(男配角)
外貌:白發綠眸狀態:病危正在忙于:昏迷 實力:160
“…生老病死乃是常事,你作為造物主,應當習慣。如果貿然延續他人壽命,也許帶來的并不是好的結果。”
這是司鵲的話。
蘇明安應該放任不管,但與竹畢竟是親手捏的孩子,就這么英年早逝未免可惜。
就動私心一次吧。
他跟著他們來到了與竹的房屋,與竹臉色蒼白地躺在床上,雙目閉合,蓋著薄被。這一刻,蘇明安恍惚了片刻。
據說,與竹最近正在嘗試飼養昆蟲,研究蝴蝶授粉的方法。真是越來越像了。
十幾個人焦急地站在房屋里,像是無頭蒼蠅。他們無法理解疾病,不知道該怎么救治與竹,只能眼睜睜看著與竹的呼吸越來越微弱…最后有一個人提出,他們可以去祭祀。
“我們…有神。”提到“神”時,他們眼中有光。
神一定可以救治與竹。
是的,他們堅信這世上有一位神明。祂無所不知,無所不能。
因為四人組從荒原上誕生時,他們的腦中就有種植、放牧、狩獵的基本技巧,還有一些他們無法理解的鋼琴、燈塔、音符等概念。應該是造物主給他們留下的影子。
所以,這世上一定是有神的。是神創造了最初的四名人類。
經過商議后,蘇面包召集了留在村中的浩浩蕩蕩一百多人,來到了村中最恢宏的建筑——一座偌大的石質祭壇。
蘇面包披上美麗鳥兒的羽毛,戴著獸骨制作的冠冕,點亮篝火,跳起了祈神的舞蹈。
火焰照亮了人們的眼眸,原本麻木黯淡的眼瞳,在祈神的這一刻變得極亮。他們跟著一起手舞足蹈,沒有統一的動作,信仰卻很熱忱。
生活太苦,信仰是他們的希望。
越是蠻荒原始的時代,越是狂熱地追逐神明。
有人拿出了龜甲,刻下字痕。讓蘇明安想起了商周時期,君王也會為每一次行動而舉行龜甲占卜。
這樣的祈神儀式,每幾周就會舉辦一次。有時是為了祈雨,有時是為了度過寒冬。然而神明從未降下一瞥,人們也以為這一次不會有結果。
蘇明安嘆息一聲,走了過去。
…好歹與竹是他親手捏的同志,不能放任不管。
青霉素會有用嗎?氯雷他定片?把這么超前的東西給人們,應該能加速文明的發展吧。
在人們震驚的視線中,帥氣過頭的白發青年,走上了祭臺。
他一揮布袍,灰白色的袍據在風中舞動。
“我回應你們的祈求。”
“——我是你們的‘神’。”
蘇明安險些被打下去。
原因是他太帥了,不符合村民對于神的幻想。
村民們一貫認為,神明大人應該身高十米,高大威武,眉目濃黑,肌肉爆棚,身形壯得好似一堵墻似的,跺一跺腳能地動山搖。
還是蘇明安使出空間震動,震住了人們。
知曉是真“神”降世,村民們立刻跪下請罪,希望神原諒他們剛才的愚昧。
蘇明安走到與竹面前,望著他衰弱而碧綠的眼眸,那眼里滿是生的渴望。
“…神?”與竹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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