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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2.一壺濁酒慶相逢

熊貓書庫    大隋說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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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守初道長。”

  狂笑漸收的僧人端起了茶杯。

  “請。”

  “哦,好。”

  絲毫不介意他以茶代酒,也沒理會自己剛才一番言語惹的紅纓與老杜面露深思之色。

  心中感慨著菩提禪院的和尚果然不簡單的李臻與他碰了一個。

  酒,有些渾。

  還微微有些酸澀。

  畢竟是集市上隨便買的,粗劣一些也是正常。

  但實話實說,此刻的氣氛卻不再如剛才那般尷尬了。

  李臻的話或許在玄奘聽來,有著種種奧妙之理。可實際上,

  流于表面最粗淺的意味便只有一個。

  我敬你,你也敬我。。

  有了這份敬意,今日這頓酒宴,無論如何都喝的不會太難看才對。

  而這會兒空氣中那股肉香味也越來越足了。

  雞鴨不比鵝,大鵝肉質緊實,如果火候不夠,

  肉根本嚼不爛。但雞鴨如果火候太過,

  肉就糟了,到時候口感反倒很差。

  這會兒算下來,也燉了快一小時。

  掐著點,李臻覺得差不多了,放下酒碗后,便起身來到了“灶臺”前。

  剛要揭蓋,忽然…這一桌子人面露不同的神色。

  紅纓一無所查。

  杜如晦眼底生疑。

  秦瓊下意識的挺直了腰板,如蓄勢猛虎。

  僧人耳朵微動。

  最后,是滿眼無語的李臻…

  不是,這…這怎么都湊一塊了?

  但轉念便是喜上眉梢,對著空蕩蕩的院子喊道:

  “來了?快快快,剛好,飯快好了,

  出來,

  咱們一起喝一杯。”

  這時,

  紅纓疑惑的神色剛從臉上冒了出來。

  她是最后后知后覺發覺天地之炁有異的。

  而也就是這剎那的功夫,

  無聲無息的,門口出現了一個容貌平平的漢子。

  沒人知道他什么時候來的,

  也沒人知道他怎么會出現在這。

  可出現的一剎那,

  被那雙狹小的眼神一盯,其他人還好,旁邊站著的倆孩子只覺得后背有些冰涼。

  李臻的聲音再次響起:

  “快,我給你介紹幾個朋友。”

  說著一指秦瓊:

  “秦瓊秦叔寶。”

  再指:

  “杜如晦杜克明。”

  接著:

  “玄奘法師,你應該認識他。”

  最后:

  “老熟人啦,紅纓。”

  紅纓一愣…

  可道人卻又一招手:

  “趕緊趕緊,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快過來啊。…諸位,我朋友,嗯…因為身份敏感,我就不和你們多介紹了,但只需知曉,我和她是過命的交情。都是自己人!“

  把笑嘻嘻的身份壓了下來,卻突出了二人的關系后。

  聞言,眾人只見那漢子眼睛已經瞇成了一條縫,似乎開心極了,用一種…有些沙啞的聲音說道:

  “既然是朋友,那我就不客氣啦。見過諸位。”

  一句話,縈繞在倆孩子后背那股寒意消散的無影無蹤。

  容貌平平的漢子一步一步走了過來,看著正廳中的架勢,剛要說話,就聽李臻說道:

  “紅纓,你倆坐一起。”

  紅纓先一愣,但那股對道人的信任讓她本能的點頭:

  “好。”

  讓開了身位,平平無奇的漢子拉過來了一個藤椅,坐在了紅纓身邊。但卻不對她搭茬,而是對李臻問道:

  “這是在干嘛呀?”

  “干嘛?哈哈”

  聽到這話,道人忽然揭開了鍋蓋。

  “嘩啦…”

  一股白煙蓬勃而出!

  煙氣中的水汽、肉香、以及豆香味混合在一起,瞬間就把所有人的注意力給抓了過來。

  包括倆孩子在內,所有人的眼神都瞄著鍋里那“噗噗噗噗”聲響的美食。

  除了玄奘。

  僧人雙手合十,面露慈悲,低聲禱告。

  “嗯,差不多了。你今日可有口福了”

  李臻點點頭,把那一盆燙面放到了鍋邊。

  有玄奘在,他也不好說這一鍋肉食到底有多香,餅子有多好吃。所以便默默的在手上涂了些水,揪了一塊燙面,在手里“啪啪啪啪”的左右拍打,等拍平了后,對著鍋沿一巴掌“抽”了過去。

  “啪!”

  拍完,他就想看看其他人的表情。

  然后就樂了。

  要么說男人至死仍少年呢。

  玲瓏那孩子是個異瞳,黑眼仁只瞧的出好奇來。

  紅纓也是如此。

  笑嘻嘻雖然男扮女裝,但那眼睛太小,看不真切。

  可秦瓊和老杜眼神就有些直了。

  看著李老道那一巴掌,和他對視時,眼里的興趣逐漸沸騰。

  還有張文冠那孩子…也是滿眼的躍躍欲試。

  李臻一樂:

  “試試?”

  明明是倆千古留名之人,可聽到道人的話后沒有半點猶豫,文人的動作甚至比武人還快,一步竄了過來:

  “怎么弄?”

  “先把手上弄點水,這樣不沾,然后…對,對對對…誒…呼…拍!”

  剛給點提示,就已經可以照葫蘆畫瓢的老杜便一巴掌抽向了鍋。

  “啪!”

  他手上的水多了些,面有點稀,剛呼上去,面餅便沿著鍋沿快速下滑,一頭已經落到了湯汁中。

  “哎呀…”

  “不慌,這樣也好吃,到時候餅里全是汁水。”

  看著竟然露出追悔莫及之色的老杜,李臻一樂。

  老杜一聽,懸著的心放下來,也跟著樂了。

  “嘿嘿…”

  秦瓊忍不住了。

  “某來!”

  “輕點啊,別把鍋拍漏了!”

  “省的!”

  然后…

  “嘭!”

  包括紅纓在內,幾道不滿的目光落在了秦瓊身上。

  二哥有些尷尬。

  李臻一擺手:

  “去去去,你歇著去吧。文冠,試試?來來來…”

  看著滿眼好奇卻不敢向前的半大孩子,李臻發出了邀請。

  也算是收買人心了。

  這不…

  從一開始的遲疑膽怯,到呼完兩個餅子,臉都興奮的紅了,這孩子算是多少放下那股緊張了。

  最后一個餅子,是玲瓏呼的。

  可惜,力道不夠。剛呼上去,就掉鍋里了。

  看著嘟嘴的女孩那黑眼仁中的委屈,李臻笑著說道:

  “沒事,一會也好吃。…你倆來不?”

  最后他看向了紅纓和笑嘻嘻。

  紅纓想了想…搖頭。

  倒不是說她多矯情,只是…她今日下午,重新梳了妝。手上涂抹了一些用百花與香蜜調和過的香膏。那味道好聞的很,如若春日。

  經久留香。

  很貴,但很受婦人追捧。

  最便宜的都要幾十兩一盒。而飛馬城之人用的都是特供的,更是千金難求。

  看著對方那開心的眼神,紅纓便知道這種樂趣一定好玩極了。可是,她這種香膏一旦觸碰到了什么東西,香味便會停留其上,無論如何都消散不了,至少持續半日。

  到時候這一鍋肉香摻和了這種香味,那可就不倫不類了。

  那是他招待友人的珍饈。

  自己不能破壞。

  “好吧。”

  見她拒絕,以為是怕手上油乎乎的李臻也不堅持,又看向了笑嘻嘻。

  結果笑嘻嘻也搖頭:

  “手上臟。”

  “呃…”

  猜測著這個“臟”是怎么個臟法的李臻對一旁的小伙計來了一嘴:

  “去拿個瓦罐過來,再燒壺水。”

  “誒,好嘞。”

  小伙計麻利兒的往后廚跑。

  而坐在剛才燒開水燙面的碳爐前,道人說道:

  “人都齊了,可咱們吃肉,法師就只能吃素了。不過今天這素的也得花些心思,春日雨后蘑菇最鮮,不需要任何調料,一點點鹽就成。法師莫要挑理啊。”

  “阿彌陀佛,道長言重了。”

  聽到玄奘的話,李臻笑著點點頭,見瓦罐也燒冒煙了,往里面舀了一勺菜油后,直接就把蘑菇倒了進去。

  鍋里燉著雞鴨,瓦罐里炒著蘑菇。

  一下子整個小院的煙火氣就濃了起來。

  翻炒,加鹽,倒水,扣蓋。

  一氣呵成后的道人走回了桌邊,端起了酒碗:

  “來吧,各位,這會兒人是真齊了,得開始第二杯了。唔…剛才那第一杯呢,不算數,我不知道我這朋友也要來…”

  笑嘻嘻下意識的嘟嘴,有些不滿。

  道人見狀沉吟一息后,笑著緩緩說道:

  “所以那一杯雖是開宴,可不算數。今日,大家伙天南海北的第一次見…這里我借用一段佛理啊:佛說,三百年的擦肩而過才換來今生的一回眸。你們琢磨琢磨,三百年啊,才換來一回眸。你說咱們得擦了多少年?怕不是上千年?這得多大的緣分能認識,能說上話,能喝上酒…對吧?來來來,第一杯是開宴,不算數。這一杯,是相逢。這春風雨露一相逢,可便當真勝卻人間無數了。來來來,諸位,滿飲,滿飲吶!”

  一開始,聽到李臻“引用”佛理時,玄奘還心起波瀾,想要聽聽剛才還說對佛理“一竅不通”的道長有什么高見。

  可聽到這回眸之說后,他下意識的一愣。

  這話…我佛說過?為何貧僧從未看過?

  自詡讀過全部佛經的僧人面露詫異,但馬上就看到了一道更疑惑的眼神。

  杜如晦瞧著玄奘,眼神里就一個意思:

  “佛說的?”

  讀萬卷書的書生也懵了。

  玄奘想了想,實誠搖頭,意思是:

  “佛沒說。”

  而一句話把一文一僧都給說懵了的道人與二人卻未瞧見,那“唯一”的女子眼眸里的柔軟。

  但武人瞧見了。

  他離的近,瞧的清清楚楚。

  心底忍不住一聲嬉笑。

  原來如此…嗯,倒也般配。

  至于佛陀說沒說過啥緣分之類的…他不在乎。

  哥們在一起,活著,能喝酒,能吃肉,就是最好了。

  可一段話聽完后,無論是玄奘也好,二哥也罷,都沒人在乎其他了。

  只覺得道長這話…聽著是真的舒服。

  一種發自內心的舒服,讓他們同樣舉起了杯。

  杜如晦心里總結著“春風雨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的精彩,玄奘以佛理試圖解析這相逢對于佛陀而言意味著什么。

  秦瓊心懷坦蕩,只覺得這話說到了自己的心坎里。平平無奇的漢子嬉皮笑臉,似乎覺得有趣。而女子煙波愈發溫柔,有萬千情愫藏于其中。

  這一切,都在杜如晦那一聲真心實意的“慶相逢”中,得到了抒懷。

  “慶,相逢!干!”

  二哥豪邁。

  “阿彌陀佛,當如是。”

  僧人捧茶。

  “慶相逢。”

  女子溫婉。

  “嘻慶相逢呀干啦!”

  漢子嬌柔。

  聽著這動靜,幾個人還來不及詫異,就見道人高高舉杯:

  “滿飲,滿飲!”

  (春風雨露一相逢的原詩是那句“金風玉露一相逢”,但“金風”指的是秋天,“玉露”則是秋天的白露,古詩講究對丈工整,如果用在春天里不合窯性。所以我就魔改了。意境雖然落了下乘,但好歹也算應景,之前有讀者說我亂用詩文…特此說明哈,么么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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