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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最好不見

熊貓書庫    大隋說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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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上三竿。

  紅纓走進了踏云閣。

  踏云閣內,此刻除了那個手壓在木椅上,面朝浮雕的孤單人影,便再無他人了。

  她的眼里閃過了一絲黯然與心疼。

  尤其是看到了那一杯自己離開時親自倒的酒水,此時此刻沒有半點被挪動的跡象,而是繼續停留在托盤之中后,她沒來由的心里開始被悔意所包圍。

  想了想,她低聲說道:

  “小姐。枳鸞…醒了。要不要把她帶過來?”

  “傷的如何?”

  孫靜禪頭也沒回的問道。

  紅纓猶豫了一下,說道:

  “道長…留手了。又或者是沒想過殺她。只是內腑青淤,只要修養一段時日…便不礙事了。”

  “嗯。”

  應了一聲,孫靜禪終于扭過了頭。

  她的臉上此刻無悲無喜,一雙眸子黑白分明。

  根本看不到任何情緒。

  可越是這樣,紅纓心里就越不踏實。

  甚至都不知道該怎么開口了。

  不過她不開口沒關系,孫靜禪直接問道:

  “昨夜老二為何會忽然下山…可問清楚了?”

  “…是。”

  “說吧。”

  “…是。少宗主是聽到了道長在城中的那一聲呼喊…“

  紅纓把從枳鸞口中聽的前后經過全都說了一遍。

  “道長…沒有給少宗主說話的機會,就…”

  猶豫了一下,她不知道該怎么形容,最后只能平鋪直敘的說道:

  “結束了少宗主的性命。而枳鸞也昏過去了,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便不知曉了。”

  “…原來是這樣。”

  孫靜禪平靜的點點頭:

  “我知道了。爹爹那邊可蘇醒了?”

  “…還沒有。剛從牧場那邊發來的消息,宗主大人是傷及心神,大夫們已經著手救治,可什么時候蘇醒還要看宗主自己。”

  “也就是說,我現在還是代宗主了?”

  冷不丁的,孫靜禪忽然來了這么一句。

  紅纓一愣。

  可孫靜禪卻一步一步的來到了這踏云閣門口。

  并不邁出,而是站在門口看著山下,一字一句的說道:

  “傳令下去,昨夜牧場之事,所有人三緘其口,一個字都不許說。

  爺爺的葬禮…只請其他二門的宗門血親參加,每門3人,秘而不發。

  對外,晝光飛云孫軍策與百里燎原諸懷一戰,棋差一著,重傷,閉關修養。

  另外,即日起,飛馬城一應馬匹私人不許出售,所有馬票售出之馬全部收回,金銀雙倍返還。如有不滿者,清出飛馬城。

  去留云山莊,告訴王伯當,夕歲之后,飛馬城自當奉上兩萬普通戰馬,五千三宗坐騎。不過這些要讓他們自己來拿,我們不會去護送。

  然后給江南杜伏威傳信,來年開春后,可派人來。他要的五萬坐騎,分三年,飛馬城許了。

  昭告天下,飛馬城聞陛下喜愛那頭龍火猊,理當應召奉上。只是擔心路途之中宵小甚多,請武威郡出兵護送。爭取在夕歲之前為陛下獻禮。

  最后,這些消息通過血霧書院再走一遍。同時取消那三萬金龍火猊的懸賞。再給兩千金,三天時間里,我要龍火猊即將進京的消息傳遍天下。“

  “…小姐?”

  一連串的命令從孫靜禪口中說出來后,紅纓有些懵了。

  “這…這怎么可以!?若宗主知道了…”

  “我現在還是代宗主。”

  孫靜禪打斷了她的話語,同時,眼眸里滿是冷厲。

  “他們想要戰爭,那就給他們戰爭!一群野心家想要積蓄力量…哪有那么便宜?再放出消息,龍火猊受孕的母馬產子三月,幼崽便可稱為即戰力。這個消息不走血霧書院,我們自己說。我倒要看看,面對一群三月便能成為戰力的千里名駒,他們還坐不坐的住!現在不都盯上咱們了么?那咱們就推一把!”

  在紅纓通體冰涼之下,孫靜禪的話語一字一句的扎到了她的心頭:

  “想積蓄力量?晚了。這次,我要親手開啟這亂世!”

  感受著那踏云閣之中彌漫的殺機,已經明白了小姐意思的紅纓點點頭:

  “是。”

  說完,快速離去。

  而等她走后,孫靜禪的目光重新落在了那片城池之中。

  眼底的冷厲悉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恨意與愧疚翻滾,復雜與冷厲交織的雙眸。

  耳邊,那一聲“必殺”還猶在耳畔。

  可只是一晚上的時間,兩個人…這輩子便不可能再相見了。

  說起來無比的諷刺。

  明明,放出諸懷而來,給那群江湖人可乘之機,丟小保大的計策是自己定的。

  而守初道長在不知曉的情況下,當諸懷來了的時候,第一時間想著的是來護衛自己。

  這種情誼,放在昨天,已經足夠令她心生感動。

  可偏偏,也因為來護衛自己,來幫自己守衛飛馬城之人,他引來了老二的覬覦。

  夏荷死了。

  凝霜死了。

  甚至連那個說話聲音很好聽的小黃鸝…也死了。

  最后,從小看著自己長大的孫叔,還有自己的親弟弟也死了。

  死在了那個出了事第一時間要過來保護自己的道人手中。

  這是何等的諷刺?

  明明是自己定的計策,明明自己才是始作俑者。

  可現在…爺爺死了,老二死了,他…也走了。

  明明前幾日還把酒言歡。

  可如今,他卻成了飛馬三宗不共戴天的仇人。

  “呵…”

  閣內響起一聲復雜的笑聲。

  從昨晚到現在根本來不及傷心的孫靜禪,看著自己眼中的城池,眼里沒有一滴淚水。

  老二死了。

  可飛馬宗不能沒有少宗主。

  道長走了。

  那福隆樓里也再也聽不到《天龍八部》的故事聲。

  爺爺死了。

  習慣以利益驅使他人的飛馬城驅使不動那天下第一和天下第二。

  整件事,明明每一件拿出來都非常簡單。

  冤有頭債有主,有仇報仇,以牙還牙便是。

  可偏偏,私欲與大義,利益與情感,這些復雜的東西交織在一起后,卻成了如今這般的模樣。

  甚至連孫靜禪自己都不知道…她現在到底該恨誰。

  恨沒出息的老二?

  恨那行事霸道的諸懷?

  還是…恨那明明把自己當成了朋友,卻又在自己最感動時,親手給了自己深深一刀的守初道長?

  可自己恨了守初道長。

  守初道長又能恨誰?

  恨我?

  恨飛馬城?

  一時間,她心亂如麻。

  可當她看到了一群三宗掌事往這邊跑時,瞬間把所有的情感都壓了下去。

  眼神也重新恢復了冷漠。

  從這一刻起,那個有書圣之姿的靜禪先生…

  死了。

  守初道長?

  不見最好。

  最好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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