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角。
山東街,一間財務公司。
大生穿著牛仔衣,叼著香煙,推開玻璃門。
幾名正在看場馬仔連忙打招呼:“大生哥!”
“生哥!”
大生點點頭,鼻腔出聲:“嗯!”
賊雄坐在辦公室里,拿著一本賬目,直接摔在馬仔頭上,拍桌吼道:“不肯還就先剁他手!”
“再砍他腳!”
“收賬都不會收,出來混什么混,想要分房?我要是坐館連錢都不給分,媽的!”
一個長相樸實,穿著襯衫的中年收數佬接住賬目,連連鞠躬:“唔好意思,雄哥,唔好意思…”
“快滾!”賊雄一聲怒吼,小弟連忙逃開,出門時正好撞見進來的大生,迅速低頭道:“對不起,生哥。”
“沒事。”
“走吧。”大生臉上笑容,拍拍兄弟的肩膀,出聲寬慰。
他把辦公室門的關上,才回頭對賊雄說道:“下回教訓小弟不要拿房子講話,小心事情傳出去讓人舉報你。”
“刑堂那幫人跟了苗爺,同見了閻王一般,一個個比鬼還惡,不是講笑的。”
賊雄坐回椅子上,點上一支雪茄抽上,順手丟出一支,不耐煩道:“最近一直在做房子的賬,腦袋里都是房子,不知不覺就掛嘴上了。”
“嗯。”大生拿過雪茄點起,吐氣道:“公司規定十萬以下的賬目不收手腳,二十萬以下的賬目不收皮,賭檔里大大小小的爛賬確實不好收,但是辦法很多嘛,什么潑油漆,燒紙錢,送花圈,接孩子上下學…..”
賊雄瞪起眼睛:“這個要你教啊?”
“邊個不知義海的賬目能收齊九成,是香江最好的財務公司,馬王投注站為了五百塊都能找小姐天天去別人公司跳脫衣舞,我會沒辦法收數?我只是單純想找人發飆,要不然財務公司給你管好了!”
大生連忙推卻道:“誒,雄哥,聊聊天嘛,火氣干嘛那么大。”
“房權的事情搞得怎么樣了?”
賊雄冷哼一聲:“兄弟們的名錄都翻爛了。”
“最終弄出了三十幾個,十萬一個賣出去都能賺三百多萬,一個人賺一百多萬不成問題,齙牙秋那邊怎么樣?”
大生眼前一亮,報喜道:“阿建在齙牙秋那里也找到十幾個合適的名額。”
“行,你跟我一人四成,留兩成喂給阿健。”賊雄說道:“這一票夠我們賺一大筆,買游艇,養洋妞。”
“嘿嘿。”
賊雄一輩子的夢想就是買一艘游艇。
至于樓、車。
他們作為堂口頭目早就賺到手。
大生則是笑道:“不過,我有一個注意,能多賺一筆。”
“說說看?”
賊雄彈彈煙灰,眼神感覺饒有趣味。
大生道:“我們把房子囤起來!”
“嗯?”
賊雄皺起眉頭。
大生興致勃勃:“從堂口的財務公司賬目上轉走一筆錢,替多出的樓權交建筑金,三年后,大樓建成,出售物業,就算以市價五折賣出都能賺一倍。”
賊雄大感意外:“阿生,腦子機靈啦?”
“用公司的錢賺公司的福利,投資公司,過幾年不止賺一倍。”
大生嘿嘿笑道:“最近每天都看樓市點評,今天股神正好談了未來樓市,跟內地地產商的一些操作。”
“我覺得值得借鑒。”
賊雄挑挑眉頭:“有意思,不過樓就要選在九龍,中環,否則選擇新界不好脫手,有砸盤的風險。”
“我們可不是用來住的。”
這是炒樓!
大聲點點頭,指間夾著雪茄:“對!”
“我們手上的樓權統一選擇九龍,九龍的樓地塊位置不錯,而且聽消息說公司已經搞到手,下半年就會開工,不用擔心爛尾,另外九龍樓價比中環底,樓棟又比中環多,既不用擔心被發現,還是最好脫手的地方。”
賊雄吐出口白霧,出聲說道:“好,就這樣!”
兩人一拍即合。
大生答應道:“我去讓阿健跟我們一起操作,將來分他兩層的數,塞出他的嘴!”
“沒問題。”
賊雄心情大好,邀約道:“晚上一起去砵蘭街喝兩杯?”
灣仔冰室。
齙牙秋掀開塑料簾子,帶著一名馬仔進入餐廳,坐在一張椅子上,手臂靠著桌面講道:“地主。”
地主哥低頭吸著茶奶,背后一張桌子上,坐著五六名打仔。
他咬了下吸管,吭聲道:“阿秋。”
“揾我乜事?”
齙牙秋把一盒煙拍在桌面:“有件事情同你打個招呼。”
他拆開煙盒,取出一支煙叼上,用打火機點燃,緩緩吐出口氣:“之前我手底下有個兄弟同你的財務公司借了筆賬。”
“他托人把賬給平了,我思來想去,覺得事情辦得不妥,特意來替他還賬。”
地主臉色微變,沉聲道:“多少錢?”
“總計兩百萬。”
齙牙秋在西裝內袋掏出一張支票,按在桌面遞了出去:“這是一張兩百萬的離岸銀行本票,連本帶息還給你,其余的事情我就不說了。”
“你最好看緊點!”
他眼神犀利,語氣凝重:“現在公司有多缺錢你知道的,堂口每一分錢都是公司的,做事情不能壞規矩!”
地主望著面前的銀行本票,折好收起,輕笑的道:“不愧是油王秋,有錢,大曬!”
“替兄弟出頭兩百萬的數目說平就平,不過我們山東街的事情,不歸你油王管!我會管好我的小弟!”
齙牙秋點點頭:“希望是這樣!”
“走!”
他起身帶著小弟出門。
車內。
阿健坐在副駕駛的位置,回頭問道:“秋哥,為什么不直接告訴地主,賊雄在黑他公司的錢?”
齙牙秋張口講道:“地主哥是老前輩,五十幾歲了,當年出位的時候我都還是一個小混混。”
“賓哥估計都還在讀小學,這么多年下來他在社團里地位很高,我跟他講這件事情,討不了好處。”
阿健嘆氣道:“向刑堂舉報吧,秋哥,我想再連累你了。”
“你找死啊!”齙牙秋瞪大眼睛,低聲吼道:“就你做的事情,沒有三刀六洞走不出刑堂的!”
“何況,我向刑堂舉報就能討的到好?天知道有幾個堂口跟地主一樣做,誰又知道這件事情沒有地主的授意!有機會撈錢誰都想撈,得罪死其它大佬沒好處的,只希望大家不要辜負賓哥的期望吧,唉。”他閉上眼睛,感嘆道:“錢賺的夠多了,江湖混的夠久,何必還是這樣?”
阿健陷入沉默。
齙牙秋揮揮手道:“我跟內地的沈鑫有點交情,你先跑到深城躲幾個月,過段時間再回來,記住,地主、賊雄撈樓的事情,誰也不要講!”
阿健張口答應:“是,秋哥!”
齙牙秋卸下手里的勞力士,折好放在掌心,拍進阿健的手里:“船給你安排好了,晚上就走。”
曾經阿健為了跟新記的人搶油,大半夜帶人去燒新記的油車,一片混亂當中,在大火中燒成三級燙傷,平時外表看不出來,實際上胸膛,大腿,全都是丑陋的傷疤。
為了當年情,花兩百萬替阿健平事,讓阿健跑路,齙牙秋干的出來。
“多謝秋哥。”阿健語氣凝咽,目光閃爍。
茶餐廳里,地主打了一個電話給心腹盛哥,講道:“阿盛,幫忙查查財務公司近兩年的數目。”
盛哥問道:“大佬,出問題了?”
地主叼起吸管,吐進垃圾桶:“還不知道。”
財務公司負責人利用職權,幫兄弟抹個賬,給大水喉加兩分息,實際上都是普通操作。
水至清則無魚。
這點看不出賊雄是不是有問題,但是數目過大,擺明就是有問題。
“OK,我負責去查。”盛哥講道。
“嗯。”
地主掛斷電話,又撥通電話給大生:“阿生。”
“大佬!”
大生接起電話。
“堂口兄弟們的樓權辦完沒。”
大生答道:“辦完了,三千四百名兄弟全部都登記上冊,選樓也辦好了,陸續就會往公司的工程賬戶打錢。”
地主點頭:“辦的不錯。”
“樓權數核對過了?”
大生自信道:“當然核對過了,每一個兄弟都有落實,怎么了,大佬?”
地主回道:“沒事,照常詢問一下,最近辛苦了。”
“啪嗒。”
他掛斷電話,面色沉重,搖搖頭:“應該不會有事,頂多是黑財務公司一點錢,私底下叫賊雄給吐出來就行。”
“雄哥,這兩天阿健被派到內地干活,要過段時間回來才能給公司賬目打錢。”大生琢磨道:“畢竟,齙牙秋堂口的樓權,還需要靠阿健來撈。”
賊雄擺擺手,不屑道:“無所謂,板上釘釘的肉,跑不掉,關鍵是剛剛給公司賬戶打了集資款,盛哥馬上就來查賬,現在事情很麻煩。”
大生思量道:“盛哥是堂口的白紙扇,本好臨近月底交數,來查賬很正常。今年公司缺錢,各堂口的壓力都很大。”
他已經隱隱感覺到有些不對,但是危險的距離還遠,令人放松警惕。
賊雄囔囔道:“我當然只是公司缺錢,錢誰不缺啊?幸好財務公司的賬目一直是我管,盛哥不倒著查兩年,根本查不出來。”
和記大廈。
耀哥、海伯以及大會計師團隊正在清算樓權,評估投資金,核查海底名錄,大公集團的財務團隊也有參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