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半島酒店。
林誠良身穿西裝,踩著皮鞋,雙手插袋,步伐輕快的經過酒店大堂,來到電梯前摁下按鈕:“叮!”
電梯直接打開。
他表情隨著走出電梯門而漸漸變得緊張,最終推開一扇房門,站在門口,鞠躬道:“阿公!”
“叫我張先生就得。”一個身子挺拔的背影正面向維港海灣,欣賞著海面漂泊的貨輪。
年輕背影回頭露出一張英俊的面龐,動作優雅的夾著一根雪茄揮手道:“一晃快三年未見,你氣質成熟很多啊。”
張國賓認真打量林誠良兩眼。
林誠良規矩的道:“不敢對阿公冒昧。”
“坐吧。”張國賓無奈的搖搖頭,抬手招呼一下,邁步走近沙發坐下,翹起二郎腿,林誠良低頭上前幾步坐在對面,擺出聆聽的姿態:“謝謝阿公。”
張國賓說道:“你現在已經退出社團,同我聊天不用太正式,過年時社團聚會不好叫你來,現在見你沒別的意思,補贈你一個紅包,新年快樂。。”
張國賓拿起桌面一個紅包遞上。
林誠良站起身用雙手接過,畢恭畢敬的道:“謝謝阿公。”
“聽說你現在在當學警,正好分配到旺角巡邏,以后社團的兄弟們要多擔待了。”張國賓望著林誠良,當年桀驁不馴的古惑仔,幾年后,也變得規規矩矩,懂得人情世故,人總會長大的,人總會變的,警校與社團都是一個鍛煉人的好地方。
“如果不想為社團做事,現在還有機會好好當一個警察,其實做警察也挺不錯的”張國賓抽著雪茄,吐出煙霧,緩緩說道。
林誠良雙手捏著紅包,擲地有聲:“阿公!食過義海一餐飯,我便永遠都是義海人!”
“唉,你地這些學生仔!”張國賓感慨的搖搖頭:“那0水,社團替你開了一個賬戶,每個月會定時打錢,有需要幫手,用錢的地方都跟阿公說一聲,如果你還當自己是義海人,將來就唔要跟阿公客氣。”
“我明白。”
林誠良點下頭:“我因為在見習期表現優異,上級要幫我調派到反黑組,如果有針對義海的情報…”
“你不用想太多!”張國賓抬斷他的話:“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好好當一名警察,公司有東西送給你,你就接著,要錢活動,就開口,公司沒打電話找你,你就別把公司放在眼里,義海的古惑仔做事一樣可以抓,沒有我的電話,你就是一名警察,懂嗎?”
“和義海看不上小角色的。”
林誠良被阿公直接的言語喊住,片刻后,穩穩點頭道:“我明白,阿公!”
“嗯。”
“紅包里除了現金,還有那本海外賬戶。”張國賓抬頭望向他:“同我飲杯酒先。”
張國賓親自動手拿起桌面的醒酒器,將服務員早已開好的紅酒倒入客桌兩支玻璃高腳杯,將其中一支杯子遞給林誠良,手中再舉起一支杯子:“叮咚!”
玻璃杯碰撞的清脆聲響起。
張國賓坐在椅子上飲了一口酒,林誠良喝下一大口。
他又起身帶著林誠良一起望風景,嘴里閑談著對方在警校發生的事,偶爾談談生活,
家庭,聊著感情。
一杯酒飲盡。
林誠良離開房間。
獨留張國賓一人眺望大海,品著紅酒,當年那步棋,走對了,也走錯了。
入了社團的古惑仔們,一朝是古惑仔,一輩子就都是古惑仔,社團選他們出來讀書,
供他們讀出頭,在他們的心底社團就一定有目的,就一定是要做點什么。
為了體現自身最大的價值,當年十六名古惑仔里,有四個考入警隊,兩個考入廉記,
一個考入海關,兩個進修法律,剩下七個有的讀財務,有的讀金融,有的讀工商管理其中,進修法律是成績最好的兩個個學生仔,考入警隊,廉記,海關次之,正在讀財務,金融,工商管理打算走正行的學生仔,全都是成績普普通通考不進公職隊伍的…
事實上,選出多少人,考入多少并不現實,警校,全港公職人員每年招錄名額就那么多,筆試,面試,幾輪競爭過后總會有被刷下。
而那些走正行的古惑仔們畢業之后,則直接安排進義海集團就職,在集團內部底層起步,作為嫡系等于儲備干部,前途倒是可觀。
真正優秀的古惑仔,成功踏入更優秀的行業。
張國賓手掌端起酒杯,將最后一口紅酒飲盡,把玩著空杯,感嘆道:“也不知當年安排他們讀書是對是錯,命運總是陰差陽錯,同一條路有心的走錯,無心的走對,唉。”
李成豪推開門進屋聽見大佬的感慨,耿直的道:“賓哥,義海培養他們讀書,沒有義海又何來他們的今天,他們為義海做事是天經地義,路是他們自己選的,沒有人逼他們。”
“我知道。”張國賓扭頭望向他。
李成豪道:“ki米仔到了。”
“帶我去見他吧。”張國賓將酒杯擱置在吧臺,走過客廳說道:“將紅酒帶上。”
“知道了,賓哥。”
張國賓在半島七層的一個包廂見到ki仔,三年前還略顯稚嫩的ki仔,如今長相周正許多,穿著白衫望見張國賓便起身鞠躬道:“阿公!”
“叫我張先生。”張國賓輕笑著上前扶住肩膀,夸贊道:“英俊不少。”
“阿豪,給個紅包。”
李成豪遞出紅包道:“ki仔,阿公關照你的。”
“謝謝阿公。”ki仔戴著眼鏡,接過紅包,臉上泛起喜色。
這幾年若不是義海在接濟他家的生活,別說讀到大學,考公職,躺在醫院的父親早已暴斃。
“將來在廉記好好干,為香江廉政多做點貢獻,有什么要幫手的多跟公司話。”
“公司能幫都會幫手你。”
張國賓笑道。
一個上午時間見過九名被命運選中的幸運兒,下午,寶蓮禪室,一座墓碑前,某人為阿king上完一柱香,走到長廊旁,望向遠處人聲鼎沸,香火旺盛的佛堂殿宇,摟住身旁的一個兄弟,將一份文件拍到他胸口:“這九個兄弟以后都歸你管,有警隊,有廉記,有海關,
以后你就是他們的話事人了。”
溫啟仁叼著香煙,捂住文件,嚇一大跳:“嘩,大佬,你還來?”
他有點沒想到。
“想送他們讀書的,未想到,他們選中了命運。”張國賓神色感慨。
溫啟仁拿著文件,沒有急著翻閱,而是望向大佬:“小孩子不懂事,多讓他們選幾次啊!”
“沒得選了,對他們只能有一次機會,你以為同你我一樣?交心交命啊!”張國賓手臂搭著溫啟仁肩膀,轉身望向山峰:“再選不得把我賣了!他們不知道你的存在,將來溫si有機會多照顧下細佬們,這幾年細佬就當作你在警隊里的幫手,未來一哥嘛,總要有幾個心腹干將。”
張國賓伸手拿起溫啟仁身上高級督察證件,面色中浮現笑意:“憑溫si的升職速度,不知道他們追唔追得上。”
溫啟仁翻閱著文件,咧開嘴道:“真巴比,海關,廉記,警隊一網打盡,我建議捧幾個兄弟作法官,將來法院,政務司也有人,做事情多方便,找機會再把總督府買下來”
“嚯!”張國賓錘他胸口一下:“不要亂說胡話,小心出事。”
他還是更喜歡跟兄弟們住在一起。
“嗶嗶嗶,嗶嗶嗶。”溫啟仁腰間一臺尋呼機響起。
他低下頭一看,出聲笑道:“上司有事找我,先回警隊一趟,最近記針對義海的行動少了。”
“新記,大圈卻是亂成一鍋粥,新記五虎跟大圈幫四大將斗的有來有回,從年尾打到年頭,不知會不會又從年頭打到年尾。”
“你的事情是少了,我的活卻越來越多,唉。”溫啟仁搖搖頭:“等我當一哥跟港督打個報道,江湖都歸你管。”
“嗤!”張國賓笑出聲來:“等你當上一哥,我還管什么江湖?”
“去忙吧,溫sir。”
溫啟仁點點頭,快步離開,乘船回到香江,那份文件則在路上被燒成灰燼,灑落海面,九個人名并不難記,九人將來確實命運難測。
并不是每個人都像他一樣有個好大哥。
“叮鐺,叮鐺。”溫啟仁坐在床上,不斷開合著一個打火機,聽著火機蓋清脆的聲音,對一個天天加班的人而言最為解壓。
張國賓有點操勞過度,早早在藝人公寓睡去。
大頭坤在排擋同兄弟們飲酒,出聲說道:“過年拍長紅阿公送我一套樓,等明年房證辦下來,我就把樓送給兄弟們,邊個最能替社團做事,邊個就有樓。“
“多謝坤哥,多謝坤哥。”兄弟們面露激動。
沙包仔道:“坤哥,你不要樓嗎?”
大頭坤拍拍胸脯:”我阿坤混到現在獨自扛旗一條街,立在銅鑼灣,只要銅鑼灣的旗不倒,將來還怕沒樓嗎?”
“對啊,沙包哥。”青眼強在旁叫道:“雖然阿公還未給銅鑼灣開堂口,但是坤哥扎職只是遲早的事,現在大圈幫跟新記斗的正狠,正是兄弟們建功立業的時刻!”
沙包仔喝了杯酒,有些擔憂道:“坤哥,聽說尖東之虎陳耀星想要拿回渣甸街,那家伙想為總管林錦撐場子。”
“呵!”大頭坤橫眉一挑,渾圓的腦袋露出厲色:“我受過傷,卻未氣衰,若是陳耀星動義海的地盤,我會令他知曉,大頭坤氣有多旺,和義海有多團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