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法國南方,蔓延到商業發達的尼德蘭,再到德意志南部,整個歐洲,都在風雨飄搖,山川震蕩之中。
之所以能產生這么大的動靜,自然是源于那幾本書,但問題也不僅僅是那幾本書。
其實梳理歷史上的文化交流,就會發現一些很有趣的規律…比如典型的玄奘法師天竺取經。
彼時確實是給中原帶來了博大的佛法…但是有個前提,卻是中原王朝,依舊遠遠領先天竺。
而且本土的儒家道家,強烈抵制,三教爭斗,綿延千年,歷經數個王朝,最后才形成了三教合流的局面。
也就是說,如果本土存在強大的抵抗力量,這種傳播很難一下子起到作用。
不過再看看倭國,他們派遣遣唐使,向大唐學習的時候,貌似本土也沒有什么像樣的抵抗力量,就順滑接受了。
那是因為彼時倭國還算穩當,遠沒有發展到王朝末期,國家有力量承襲這股先進的文化,并且順勢推動改革。
又比如發生在明末的西學東漸…還是那樣子,彼時大明朝雖然已經有些日薄西山,但上國威儀還在,絲毫沒有把西方的學問當成什么救命的良方,只不過是一些有識之士,覺得西方學問也有可取之處,算是填補空白了。
但是差不多同樣的時間里,東方的學問傳到了西方,東方的治理方式流傳到了西方,卻是直接催生出一大群“精中”,伏爾泰等人對中國的吹捧,甚至達到了讓中國人都汗顏的地步。
毫不客氣講,他們所說的東方,根本就不存在。完全是他們根據自己的需要,借助東方,闡發自己的想法。
這個東西,換個比較容易懂的說法,叫做“托中言志”,同樣的道理,也有“托古改制”,自然也包括后世一些人的“托西言志”,總而言之,大凡這類事情,都不是客觀闡釋事實,全都是打著某些旗號,來實現自己的目標。
甚至張希孟重新修訂宋史,也可以歸結到這個體系當中。
但是人類社會,又何嘗不是如此。
一種思潮,能夠迅速傳播,絕對離不開當時的背景。
譬如說當下的歐洲,黑死病流行,戰亂不斷,老百姓苦不堪言…自然而然,一批學者打出了文藝復興的口號,玩起了托古改制的把戲。
隨后開辟新航路,他們靠著大肆掠奪,走出了危機…但是他們干的事太缺德了,為了遮掩犯罪,又鼓搗出了思想啟蒙,替自己的罪惡洗白。
再之后,才發展到了工業革命階段,西方徹底掌握了工業文明,可以俯視其他所有地區和民族。
然后就產生了西方至上,人種優越的想法…在中世紀,西方人還只是把自己當成上帝的選民,而到了后世,他們則是直接把自己當做了上帝!
這就是整個西方社會發展的大致過程。
他們此刻正處于文藝復興初期,正在一片的黑暗之中,痛苦掙扎,尋找不到任何出路。
而就在此時此刻,大批的東方書籍,來自大明的理念主張,灌注到了西方,會發生什么,也就不足為奇了。
畢竟此刻西方極度虛弱,原有的秩序崩塌,完全是一片廢墟,很難組織起有效的抵抗。
而大明也確確實實大幅度領先,比起西方有著巨大的無與倫比的優勢。
西方也沒有大舉向海外開拓,沒有那么多殖民地財富供養,處于最衰弱,最沒有自信的時候。
有一碗來自東方的藥,號稱包治百病,又怎么可能拒絕。
如果非要勉強對比一下,此刻法國出現的局面,大約就類似洪天王他們吧!
可以視作“拜洪武會”,很湊巧的是,在這些人的嘴里,法國的貴族,保守的神職人員,他們就是邪惡的魔鬼,他們竊據經典的解釋權,壟斷了上帝,反過來欺壓百姓,敲骨吸髓。
所以必須借助洪武大帝的力量,來消滅這幫妖孽!
好家伙,直呼好家伙!
查理五世萬萬沒有料到,自己的圖強之舉,竟然招來了殺身之禍。
那些嘩變的士兵,同南方的農民聯合起來。
他們全都主張均分土地,要求擁有可供生存的土地數目。他們還提出人均五十畝,一家三百畝的數額要求。
一下子引爆了整個法國。
縱觀整個西方,地中海沿岸,因為氣候的問題,不適合農業發展。
法國靠著大西洋暖流,差不多是歐洲農業條件最好的地區。
科西嘉的小矮子就是靠著向小農妥協,才橫掃歐洲,也正是因為這一次的巨大成功,才制約了法國的工業發展。
一直到二戰之后,法國的工業人口才超過農業,算是完成了工業化。
所以說,在這片土地上,是有著推行均田的可能的。
各地的起義軍,風起云涌,數量迅速突破二十萬,巨大的波瀾,甚至迫使英國派出使者,同法國講和,愿意聯起手來,共同對付那些亂民。
當然了,本著帶嚶不做人的傳統,他們也向查理五世獅子大開口,索要土地,金錢,甚至要求法國承認失敗,然后借師助剿。
查理五世不愿意認輸,但是局面又確實糟糕。
可以想見,他多半還會屈從,歐洲的國王貴族,還是會聯合起來,全力以赴,鎮壓農民起義。
至于最后的勝利會屬于誰…如果不出意外,估計還是歐洲的貴族,畢竟他們太根深蒂固了。
而且貴族之間,利益高度一致,他們稍微溝通,就可以站在同一戰壕,協同行動。
反觀農民起義軍一方,組織混亂,利益訴求千差萬別,失敗幾乎是必然的。
但是毫無疑問,他們肯定會沖擊西方的秩序。
有太多的貴族被他們俘虜,然后綁在木樁上,有的成了掛件,有的被燒成一堆焦炭。
每一個貴族被殺,都會引來民眾的高聲歡呼。
王冠落地,貴族不再尊貴,他們像是老鼠一般,被輕松碾死。
他們惶恐,哀嚎,不停求饒,他們跪在民眾的面前,痛哭流涕…凡是目睹這一幕的人,多半都不會對貴族再有多少敬畏之心。
就像是東方大地上發生過的一樣…兩漢儒家,皓首窮經,闡發正統,窮盡心力,維持皇帝的高貴。
可是當成濟的利刃穿透高貴鄉公的后背之時,有一種東西,垮塌了,隨后就是幾百年的殺戮,當司馬家的后人,穿著青衣,伺候匈奴漢國皇帝的時候,當手持著馬桶蓋,服侍如廁的時候,他們會不會大罵老賊司馬昭無恥,遺禍子孫?
反正在這個關鍵時刻,發生了這樣的異常…西方世界的歷史走向,肯定會大不相同!
“曼努埃爾殿下,你現在已經擁有了三千兵馬,我覺得你可以返回拂林國了。”張希孟笑呵呵說道。
這位來自東羅馬皇子殿下,心里早有準備,但是當真聽說之后,還是顯得很失落。
“尊貴的太師大人,我想如果此次返回,不管是戰死,還是老病死去…在離開這個世界之前,我想念更多的是應天,而不是君士坦丁堡…如果有來生,我希望成為一個徹頭徹尾的中原人。”
張希孟眉頭微微挑動,隨即笑道:“還是那句話,我不認為中原是個狹隘的地域概念,中原代表一種文明,一種思想…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四民平等男女一致…如果君士坦丁堡能做到這些,就是西方的中原,就是華夏的一部分。”
張希孟說著,又站起身,引著曼努埃爾到了地圖前面。
“請看,燕王殿下已經占據了天竺西海岸,正在向北發展。冠軍侯駐防西域,準備進入河中。馮國勝將軍,傅友德將軍,他們率領一支人馬,向著高加索方向發展,聯絡羅斯諸國,一同夾擊金帳汗國…如果一切順利,我們會首先控制住高加索地區,隨后通過黑海,同你們取得聯絡。到了那時候,大明的軍隊物資,就可以直接送到君士坦丁堡。”
張希孟笑道:“在三年之內,你們就能得到強大的支持。總而言之,殿下可以放心。”
聽到了這里,曼努埃爾倍感振奮,心總算放了下來,三年的時間,不算長。
“太師,我返回去之后,會盡快將我的妹妹送過來,我希望她能從小就努力學習,熟悉大明的語言禮儀,從而做一個合格的張家媳婦!”
這事還沒忘呢!
張希孟也沒法拒絕,只能拍了拍曼努埃爾的肩頭,勉勵道:“真心待人,將心比心。百姓會成為你的最大助力!”
曼努埃爾連忙點頭,謝過張希孟的教誨,轉身下去,準備出海。
就在他剛剛離去,一艘不算太大的船只,到達了浦口,船上裝滿了金燦燦,光閃閃的黃金!
這一批黃金正是朱棣從天竺運過來的,足足有三十萬斤!
沒錯,朱老四沒用慣常的兩,而是用了斤!
這是他從三處神廟弄來的,全都送到了應天,以供老朱鑄造金鼎之用。
“臣恭喜陛下,燕王殿下果然厲害啊!”
朱元章微微點頭,老四確實很不錯。
“先生,咱還沒問過你,這金鼎要什么模樣才好?總不能是個隨便的大金塊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