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之信不是來殺不孝之爹的......他還沒瘋呢!
他十九歲就去北京當人質,今年才剛給放回來,在廣東這邊沒有什么根基。如果真的殺了爹,回頭幾個常年在廣東帶兵的弟弟鬧起來他就扛不住。
實際上,他也就過個嘴癮,罵完之后就走了。可才到王府的大門口,又遇上了來拜年的祖澤清。
祖澤清這回還不是一個人來的,還帶著吳三桂的軍師劉玄初。
而且劉玄初還自稱代表吳三桂,帶了點云南的土特產給尚可喜來拜年。所以尚之信就把他倆帶進了平南王府,現在正讓他們在九間殿外候著呢。
聽到劉玄初來拜年,尚可喜頓時就怒了,“媽拉個巴子!這他N的是黃鼠狼給雞拜年啊......不,這不是來拜年的,這是來看房子的!”
尚可喜這么一說,尚之信和尚之孝兩兄弟的臉色也變了。
“不孝之爹”說的沒錯啊!那個劉玄初就是來看房子的,他是來替吳三桂打前站的,準備要接收尚可喜和尚之信的王府了!
還選大過年的日子來,真是氣死人了!
不過氣歸氣,可尚可喜還得捏著鼻子去九間殿外迎一下。人家怎么也是吳三桂的代表啊!而且還有個祖澤清呢!這家伙是高雷總兵,麾下有四五千綠營兵,還都是關寧祖家軍的老底子,戰斗力那是相當了得啊!
可尚可喜出了九間殿后,卻看見了差一點把他給氣暈過去的一幕——那個祖澤清沒老老實實的在殿外候著,而是領著個小老頭在院子里轉悠呢!而且一邊轉悠還一邊在介紹,看著就跟個買賣房產的牙人似的。
“軍師,您看看......這大殿可比五華山的銀安殿氣派吧?雖然不見得有銀安殿那么大,但是用料好啊!無論是石料還是木料,都是最上等的!造得也用心,精雕細刻,一點都不馬虎,忙活了十幾年才建成的。而且這地段還好,廣州城內啊,多繁華,多熱鬧,比北京城都不差啊!”
聽了祖澤清的話,尚可喜、尚之信、尚之孝父子三人恨不得抱頭痛哭一場了——廣州市越秀區的超級大豪宅啊,是院子里可以跑馬,池子里可以劃船的那種。而且還是兩座大宅!就要給置換成昆明五華山上的房子了,這得虧多少啊!
而且平南王府的產業可不僅是兩座王府,還有別院,還有藩莊,還有和澳門葡萄牙人做買賣的香山商市......哦,還有廣州城內不計其數的商鋪,轉眼都得歸了吳三桂。
雖然吳三桂會用云南的產業補償他們,可云南的產業怎么能和廣東的產業相比?
就當尚可喜、尚之信、尚之孝父子三人差一點要抱頭痛哭的時候,祖澤清和劉玄初已經發現他們仨出迎了,所以一塊兒跑過來拜見。
“奴才祖澤清見過王爺、世子爺、二王子!”
“卑職劉玄初參見王爺、世子爺、二王子......”
這兩人也真不是什么善人,明知道人家心情不好,拜見的時候還一副笑得合不攏嘴的賤模樣。
尚可喜恨不得上去一人抽他們一大嘴巴子!
不過一想到吳三桂的那張殺騰騰的面孔和祖澤清麾下的四五千精兵,還是強忍住了。
“都平身吧!”尚可喜鐵青著臉,又瞧了瞧劉玄初,沉著聲道,“你就是平西王的軍師劉先生?久仰了!”
“王爺,卑職可不是什么軍師,卑職只是我家王爺派來廣東采買糧臺經理。還順便給我家王爺帶了封信,還帶了點云南的土特產給王您拜個年。”
“糧臺經理?”尚之信已經怒了,“怎么回事?你們平西王府的糧臺怎么跑到咱們廣東來了?難道你們云南沒糧食可買了?”
“世子爺,”劉玄初一臉訝異的表情,“您難道不知道皇上已經準備讓我家王爺來廣東,讓您和您阿瑪移藩去云南嗎?”
尚之信臉色鐵青,“這事兒還沒定呢!他吳三桂是不是高興的太早了?”
一旁的祖澤清聽了這話,一副吃驚的模樣兒,脫口就道:“怎么會沒定呢?皇上給我表哥的字寄上都說好了,廣東以后就是我表哥說了算了......”
“咳咳......”劉玄初咳嗽了兩聲,祖澤清連忙合上大嘴巴,什么話都不說了。
而他不說,尚可喜、尚之信、尚之孝父子三人卻都“明白”了——吳三桂已經接到了康熙皇帝的寄信諭旨!
清朝的君臣之間,是存在著一些“隱秘”的溝通手段的,臣子可以向皇帝遞折子,可以驛遞,也可以自己派人送去北京交給侍衛處——侍衛處在太和門外的值房除了管看門,還有專人在那里收折子。
而皇帝則可以用寄信諭旨,直接給官員下密旨。
吳三桂現在派劉玄初到廣東開辦糧臺衙門,不用說也知道,一定是得了康熙皇帝的諭旨!要不然他不可能那么急吼吼啊!
而尚之典雖然從康熙那里得了言語......但那是口說無憑的,而且言語也不能和黃紙黑字的寄信諭旨比啊!
所以皇上并沒有放棄將尚、吳二藩置換的決定,甚至沒有放慢步驟。
所謂的給平南王府一個機會,那是有時限的,而且時間很緊!
劉玄初看見尚可喜、尚之信、尚之孝三人都面如死灰,心中當然得意了,笑著道:“王爺,您是不是也該向云南派出糧臺了?云南可不比廣東,平地少,山地多,僅有的一些平地還多被土司控制,外人進去很難收拾,得多備一點糧食才好。”
尚可喜聽了這話,心里那是哇涼哇涼的,都有一種心灰意冷的感覺了,他嘆了口氣道:“老夫年事已高,不去云南了......等老夫替皇上誅滅了朱三太子、朱三太孫這兩個反賊,老夫就上奏皇上,自請撤藩,去遼東老家養老。”
說完著話,尚可喜也不理睬祖澤清、劉玄初二人,轉過身緩步走進了九間殿。
尚之信和尚之孝兩兄弟這回看著也捐棄前嫌了,一塊兒轉過身,扶著他們的老爹,就往九間殿中而去,看著真有點父慈子孝的樣子。
......
大年初一晚上,平南王府佛堂,平南王尚可喜大過年的不去和底下人吃酒水,卻和兩個兒子一個閨女一塊兒躲進佛堂里面念阿彌陀佛。
也不知道念了多久,終于念的膩歪了,嘆了一口氣,低聲對身后的三個子女道:“媽拉個巴子!姓吳的欺人太甚......老子還沒出兵呢,他就急著想來接盤了,真以為老子的平南王府下面都是廢物?”
“阿瑪,不如和姓朱的拼了吧!”
這回發話的是尚之信——他之前一直主張養寇,養著朱三太子這個寇好擁兵自重。
但是現在被康熙和吳三桂那么一逼,他也知道自己錯了,三藩壓根就沒辦法共進退!
因為平南王、靖南王手中的廣東福建相對于平西王的云南,那真是人間好地方啊!
所以康熙皇帝的“移藩對調”之策一出,平南、平西兩藩就得狗咬狗了。
尚可喜哼了一聲,問:“我們平南王府如果全軍而動,能拉出多少人馬?”
尚之孝回答道:“阿瑪,咱們有十五個佐領的旗兵,還有六千綠營兵,總共是九千人。不過咱們藩下的旗人、旗奴中還有許多可以從軍的壯丁。如果全部都拉出去,算上綠營兵,可以有兩萬兩三千大軍!”
尚可喜又問:“閨女,你的人呢?”
“阿瑪,”尚淑英道,“續順公府有五個佐領,之前損失了小二百,不過現在已經補齊了。如果要召集藩下的丁壯,三千精銳還是有的。
另外,劉進忠手下還有三千多人,饒平還有吳六奇留下的一千多人......如果算上他們的人馬,續順公府這邊可以出動的兵馬不下八千。”
尚可喜點點頭,咬牙道:“好!嚴自明、張國勛、苗之秀、王國棟這些家伙也都得給老子出人!再加上督標、撫標,五萬大軍怎么都有!”
“贏定了!”尚之孝道,“阿瑪,您放心,有五萬大軍,孩兒一定替您把朱三太子、朱三太孫的腦袋取來!”
尚可喜瞄了兒子一眼,沉下聲道:“老子親自出兵......老子去棉湖寨坐鎮,盯著下面那些人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