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鍵還在于,對于這樣臨陣脫逃的行為,他們沒有一點點的心理負擔,對于他們來講,這完全就是一個正常的操作。
一點都不需要思想上的轉變。
也正是因為有了這樣的理念指導,翟遼父子的想法才能轉變的那么快,那么迅速。
雖然,在攻下雍州城之后,他們還完全都沒有這樣的計劃,但是,這也并不妨礙他們的計劃可以揮揮手就可以攢出來一個。
而且,還能立刻就得到實行。
畢竟,人少嘛,人少,機動性就高,輕輕松松,完全沒有困擾。你看那城外的晉軍還在拼死拼活的鏖戰,雖然,現在也距離他們全部攻入雍州城不遠了。
但是,不是還沒有攻進來嗎?
他們不是還在傷亡,還在消耗嗎?
只要他們還在傷亡,那勝利就是屬于翟遼的,至少,他們就算是打進雍州城,也無法活捉主將。
對于驕橫的晉軍來講,也算是一大遺憾了。
你不得不佩服翟遼父子的腦回路,當真是清奇的很,尋常人根本就追不上他們的思路。
城都讓別人給攻占了,父子二人變成了光桿司令,只得帶著親信官兵連夜逃竄,別人都覺得難以面見江東父老,不能活了。
可是,翟氏父子卻并沒有這樣的顧慮,他們還覺得驕傲的很,自豪的很。
因為你們晉軍就算是再神勇,不是照樣抓不住我嗎?
說到底,還是我厲害。
話到這里,再多說也是無異,還是先跑為敬吧!
短暫的準備過后,翟遼父子來到了預定的地點之后,再回頭看了一眼那混亂的雍州城,便跨上了戰馬,揮鞭遠離。
就在不久之前,這里還算得上是一處安定繁榮的城池,戶口幾萬,商貿也算繁盛。
而現在,所有的這一切,全都崩塌了。
幾乎是一夜之間的事情,而出現這樣的變化,其原因,全都是因為丁零人的到來。
姚萇在那里,可以說,如果駐守雍州城的還是羌人的話,那么,在主將被擒,多座重要城池都先后被晉軍攻占的背景之下,羌人直接投降的可能性不能說是沒有,而且是很大。
然而,丁零人卻成功了。
雖然只是一時的,但是,至少還是成功了,奪取了雍州城這座城池,而自從城池被丁零人占據,城中百姓的噩夢也就開始了。
而現在,要不是丁零人的頑抗,或許,雍州城百姓就可以放心大膽的將雍州城直接交到晉軍的手上。
而現在,失去了寶貴機會的雍州城百姓,只能在被翟遼父子當做人質一波波趕上城樓當人肉沙包,還是被城中的亂兵殺死當中選擇一個出路了。
可憐啊!
可惜啊!
翟遼他們也挺可惜的,對于丁零人來說,雍州城還是個不錯的選擇,完全可以供他們落腳。
地方不大也不小吧,不管是距離氐秦還是羌人的主要地盤還都比較遠,丁零人單獨占據這樣一塊地方,便足夠安身立命,像一個楔子,插在中原腹地。
只要是經營得當,便可以以雍州城作為據點,發展勢力,進一步擴大地盤。
然而,現在,這一切都被突如其來的晉軍給攪黃了!
說到底,真正的作惡的,反而是晉人!
事了!
在晉人到來之前,中原雖然也時常混戰,但是,說到底都是互相侵占,誰的力量都沒有達到把另一方徹底剿滅的程度。
所以,這些戰爭說白了,就是互有勝負,誰都有占便宜的時候,誰都有吃虧的時候,也就是說,如果沒有晉軍的侵入,在很長一段時間里,盤踞中原的幾大部落就可以保持一個基本的平衡。
誰都能維持一塊地盤,休養生息,并且,這種平衡還不會被打破。
而現在,晉軍掀起北伐,一上來就來勢洶洶,對于中原的幾大部落來說,幾乎就是一個鏟平的狀態。
奪一城,下一城,因為從一開始晉軍就選擇了從姚羌占領的這一線城池開始攻取,于是,現在的態勢也可以看得很清楚了,整個中原都晉軍搖動。
幾乎是搖搖欲墜了!
現在不只是姚羌的地盤大幅度縮減,以晉軍的實力,羌人能夠把長安城留在手里就算是不錯了!
至于什么氐秦,什么鮮卑,不是翟遼替他們唱衰,就憑著現在晉軍的這一股摧枯拉朽的氣勢,在無法破解他們手中神奇的兵器的前提下,這些部落軍隊是毫無勝算可言的。
翟遼已經做出了這樣的斷言。
看來,幾大部落的好日子,算是徹底到頭了!
城外現在已經打成了一鍋粥,而城內,現在不只是晉軍在拼命往里面進攻,城內的丁零人也在作亂。
反正戰敗已經是擺在眼前的事情了,難以改變,那么,在跑又跑不出去,躲又沒地方躲的這種情況下,還占據著部分武力優勢的丁零人,自然不會放過屠戮城中百姓的機會。
本來也不是同族人,自然沒有吝惜的必要,相比手無寸鐵的普通雍州城百姓,丁零人還是有武力優勢的。
趁著這個混亂勁兒,翟遼便集合了一隊親信人馬,從預先定好的撤退路線沖出了城!
溜了溜了!
只要是我們丁零人想要逃跑,就沒有逃不出去的地方,沒辦法,業務太熟練了。
經驗豐富,而且,能屈能伸。
不說是帶著兵馬大舉出城了,就算是這邊城墻頭有個狗洞,他們也可以坦然的從狗洞里爬出去。
完全沒有一點心理壓力,輕輕松松就做到了。
當然了,現在的翟大將軍自然是沒有那么倒霉,既然是準備充分的逃跑,那就是一早就準備好的路線,方式。
這些都是有保證的。
一旦逃跑計劃啟動,這一切就都是水到渠成的。
然而,這樣的設想畢竟只是丁零人自己的想法,甚至,只是屬于翟氏父子自己的妄想。
現實,怎會如此順利?
而打仗都打不贏,老天爺都不站在他們這一邊,此刻,又怎會同情他們,給他們一條生路?
翟遼父子拋棄了城中幾千的丁零族人,帶著親兵,急匆匆的從雍州城的角門奔出。
在夜色的掩護之下,這一切,仿佛是神不知鬼不覺。
到處都打成了一鍋粥,火器和冷兵器交織,正宗的一個冷熱交替,自從紅衣大炮現身晉末的戰場,這還是它應對的第一場大戰。
而這場大戰現在的形態,正是向人們真實的展現出了這種劃時代的兵器,前所未有的威力。
果然是大炮開兮!
完全沒有接觸過火器的丁零人,對于晉軍的攻勢現在只能說是在勉強應對,而他們能做到的,也就只有如此而已。
他們還能做什么呢?
任何戰場上戰略戰術的轉變,都需要有軍隊主將的領導,一兩個機智狡黠的士兵也是根本無法扭轉戰局的。
至于那些最普通的兵丁,相信,只要戰場一亂,就算是主將在那里,也無法維持秩序。
更不要說,現在的丁零人早就已經是群龍無首。
頭腦靈光,轉彎快的人,早就已經看出了這一層內幕,坦然的向晉軍投降,雖然人數還不多,但這總是一個好現象。
而更多的人,還在不知道是為了什么目的而戰。
說起來很吊詭,但是事實又確實是如此。
老實說,現在的晉軍都已經不想和丁零人繼續打下去了,太殘忍了,太不對等了!
這種不對等,不只是武器彈藥上面的絕對碾壓,還有將帥指揮的問題。
君不見,丁零人那邊已經一個指揮的將帥都沒有了,而晉軍這邊呢,來自北府的,來自荊州的,要勇士,有勇士,要謀士,有謀士。
一支軍隊遠征所需要的全部要素,晉軍都是應有盡有,甚至,大大超出了所需。
就晉軍現在的這種裝備,就算是分給丁零人一波,也照樣可以把他們帶動起來。
當然了,晉軍是絕對不會去做這樣的事的。于是,各個方面,全方位的碾壓型戰爭雖然打起來很爽,但是,也總讓人覺得有些勝之不武。
沒什么意思。
就好像是那站在頂峰,遙望深澗的大俠一樣,無敵,是多么寂寞!
要不你們丁零人就湊在一起好好商議一下,全都投降算了,有多少,算多少,都來吧!
來者不拒!
可惜啊,這些并沒有領導的丁零人,現在就是想投降都沒有個能定下主心骨的人。
要說丁零人此刻的目的,可能更多的也只是為了生存下去而已,并沒有什么宏圖大志。
在這個各方勢力混戰的年代,越是弱小的群體就越是需要一個能夠遮風擋雨的城池。
只有堅硬且高大的城墻,才是族人能夠賴以生存的關鍵。
如果丟了雍州城,在中原腹地,丁零人就失去了可以延續的屏障,至于其他的城池,倒是可以放寬心。
沒可能的。
一切都沒有可能的。
能夠把雍州城奪取下來,都是趁著羌兵空虛,才撿了這么一個便宜,其他的地方,哪里會留給他們這樣的操作空間?
所以,在生死存亡之下,幾乎都不需要任何人的鼓動,他們都會自覺的奮力死戰。
再不拼命,命就真的要沒了!
于是,對于晉軍來說,現在的丁零軍隊說好對付,也好對付,說難對付,也真的是難對付。
他們的主將已經跑路,這個消息雖然還沒有傳到晉軍耳朵里,但戰場上反應出來的實際情況就是如此。
在這樣的前提下,丁零人的戰法是完全沒有章法可言的。
幾乎就是各自為戰的水平,這樣的戰術水平,當然是容易對付的。
但同樣的,在生存危機面前,任何的擔憂,懼怕都是徒勞的,只有不停的沖殺,才可能搏出一條生路!
這樣的軍隊,是非常頑強的,不戰到最后一個人,恐怕都不會繳槍投降。
沒辦法!
那就只能殺開來去了!
至于雍州城里,翟遼和翟釗父子,已經沖出了內城,為了能夠順利的逃出城去,換裝是必須的一步。
穿戴上普通士兵的鎧甲,甚至連戰馬都換成了一般的,就是為了掩人耳目,不引起晉軍士兵的懷疑。
畢竟,雖然路線都是提前都選好了的,已經算是非常隱蔽了,但是,當時哪里能想到,雍州城會丟的那么快,短短幾天的時間,這座堅固的城池就被晉軍包圍了一個嚴嚴實實。
城里城外,不管是哪個方向,幾乎都有晉軍活躍的影子,想要躲避他們的視線,成功逃脫,并非易事。
不做萬全的準備,是不行的。
跑吧!
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這就是翟遼父子心中最崇高的信念,只要是能夠沖出這座雍州城,就算是去投靠慕容垂,也總算是一條出路!
慕容垂:你當老子是垃圾桶嗎?
想來就來?
雍州城外城,相比北門處的混亂無序,南門這邊,秩序竟然在漸漸的恢復當中,不遠處,一位身穿鎧甲,身量不高的年輕人騎在馬上,正帶領一隊晉軍將士堵在城門口。
看那年紀,不過二十左右,年輕的很,和士兵們說話時候的表情也是充滿了笑意,很隨和的樣子。
看他的這副做派,似乎完全和馳騁疆場的大將軍對上號。
就這個人,也是晉軍的大將軍嗎?
這可能嗎?
“憑之,你這是什么表情?不想跟著我過來?”
那個引人懷疑的年輕人,現在正輕松自如的和同僚談天,而他的同伴,比他更加符合人們對武將的各種基本設想的檀憑之,現在正陰沉個臉,很顯然,對于現在的狀態是不滿意的。
“阿邁,這里都沒有幾個丁零人了,哪里還需要我來支援?前方戰況如此激烈,正是用人之際,你卻把我叫到這里來,這不是浪費嗎?”
檀憑之搔著后脖頸,說的話都是最樸實,不加一點拐彎抹角的,當然了,七拐八拐的,這也不是他擅長的。
何邁欣然一笑,拍了拍兄弟的肩膀:“憑之,這你就不懂了,俗話說,有福同享。我拿你當真兄弟才拉上你來建功立業的,別人就是想要撿到這樣的好事,還沒機會哩!”
好事?
就算真的是好事吧,那也是違背檀憑之個人意愿的。
何邁的這個行為,就是完全的自行其是,枉顧老檀的想法,怎能不讓老檀心中氣憤?
他可忍不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