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朝廷秘聞,和案件本身又沒有太大的關系的事情,還是可以少記一點的。
沒人會說什么。
到時候,太后娘娘審閱的時候,說不定還會夸獎他做得好呢!
王謐一張口,在場眾人就驚掉了下巴!
這是什么情況?
他們的眼神紛紛的集中到了瑯琊王的身上:這個男人不是太后娘娘的鐵桿嗎?
沒有太后的支持,哪里有他的今天?
他怎么敢忤逆太后娘娘的意思,難道,他們兩個不是商量好了,全都打算把陳歸女弄死嗎?
王貞英冷著臉,看向王謐。
你看,又誤會了不是?他就知道,這個時候跳出來唱反調,王貞英是不可能冷靜接受的。
不過呢,她能夠不開口反駁,已經是很給面子了,要知道珍惜。
他恭敬上前,拱了拱手:“微臣以為,陳娘娘還是先關起來更好,該怎么處置,太后娘娘總要和朝廷眾臣知會一聲。”
果然,王貞英的柳眉都豎起來了。
“你說什么?”
“她要謀害于我,我難道還要對她手下留情嗎?”
“娘娘,微臣絕對沒有這樣的意思,微臣只是想說,此事不宜操之過急,公義道理都是站在娘娘這邊的,娘娘又何必心急?”
“她當然心急了,若是不除掉我,她這個太后當的如何踏實?”陳歸女冷笑道。
“大膽!”
“休得胡言!”這個時候,方便站出來維護王貞英的,當然是她手下的宮女了。
宋輕音仍然在幫助劉有德記錄,雖然此時,某人的筆已經很久沒有動過了。
北府兵們又逼近了一些,在強大的壓力之下,陳歸女并沒有露出懼色,她已經豁出去了!
“娘娘也要考慮朝廷眾臣的看法。”
“今日在場眾人,都能證明,娘娘是受害者,惡事都是陳娘娘做的,認證物證俱在,娘娘又何必著急處斷此事?”
“陳娘娘畢竟是陛下的親生母親,操之過急,唯恐會引來朝廷非議。”
皇帝的親生母親?
怎么把這件事忘了?
突然之間,王貞英的頭腦就冷靜了下來,看著她平靜的坐下,王謐也安心了。
看來,這是想明白了。
“那就依你。”
“先帶下去吧,陳娘娘,委屈你了,只能讓你在牢里先待一段時間了。”不知為何,王貞英竟然用這樣老友般的語氣宣告了對陳歸女的處置,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對她有多么愧疚一樣。
有了王貞英的命令,兩方人馬全都一起上前,一邊是徐隊主的內宮侍衛,一邊呢,則是由曾靖帶領的北府兵。
兩方合力,終于把陳歸女帶走了。
這一次,沒有掙扎,沒有哭鬧,陳娘娘十分平靜的接受了自己的命運,除了離開時,還是給了王貞英一個怨恨的眼神。
以她的水平,想象不到這是一場釣魚,一場標準的請君入甕,她只會埋怨命運不公,自己的時運不濟。
陳歸女被帶走后,王謐照例沒有離開,做人嘛,還是要自覺些,不能什么都等著太后娘娘親自開口。
作為記錄人的劉有德,恭恭敬敬的把那幾頁紙交上去,偷偷抬眼看了一下太后娘娘,又連忙收了回來。
對于記錄的內容,其實王貞英并不是很關心,反正現在是認證物證俱在,誰也抵賴不得。
這些紙,不過是為了將來打算,留個證據罷了。
對于她來說,只要是把陳歸女除掉,她不擔心會有人翻舊賬。
而劉有德呢,他現在的心情就很矛盾了,既希望太后娘娘趕緊看到他的努力,至少讓他官復原職或是有個明確的處置。
又不想讓娘娘太快注意到他,萬一娘娘心中所想不是他想的那樣,那娘娘還是不要說出來的好。
要不然,他老劉可就…
“太后娘娘若是沒有別的吩咐,老臣就告退了。”一句話說的是心虛的很。
也不知道,他還有沒有資格稱一句老臣。
王貞英終于從幾頁紙當中抬起頭來,微微扯了扯嘴角:“劉寺卿不必擔心了。”
“老實回家去養傷,康復之后就官復原職,我不會責罰你的。”
劉有德的眼淚,頓時就涌出來了!
“太后娘娘,老臣…”
“老臣謝太后娘娘恩典,太后娘娘對老臣恩重如山,老臣將來必定為了娘娘赴湯蹈火,效犬馬之勞。”說著,撲通一下就跪了。
王謐:沒眼看,沒眼看。
劉有德這邊特別入戲,表演到位,可惜,王貞英似乎并沒有被感動。
“劉寺卿,讓你官復原職也是這個意思,相信你現在也知道那天發生的事了,我想,你會記著挨過的板子的,給你機會就是讓你把光祿寺管理好,照應后宮飲食,不能再出紕漏。”
“告訴你,不能再有下一次!”
啊…這…
平時的臺詞不都是下次再犯就把你弄死云云嗎?
看來,太后娘娘果然也是個狠人,說的也對,這種生死之事,怎么還能容它再發生一次呢?
劉有德顫顫巍巍的接了旨意,從太后寢宮出來之后,他便摸了摸自己的脖頸。
還好還好,腦袋還在。
要是一個不小心,恐怕老命就要不保。
今天的這些行動也不知道能給那一位瑯琊王留下什么印象,他會覺得他劉有德也是個有用的人嗎?
將來,若是想換個職位,說不定只能靠他了。
按照王貞英的說法,自今往后,這個光祿寺就交給他劉有德全權管理了,因為他曾經失手,險些害了太后娘娘,如今,太后娘娘開恩,不但是饒了他的罪過,還讓他官復原職,這份大恩大德,有良心的都知道要報償。
劉有德自然也不例外,將來,在光祿寺當差可就不再是一個可以隨便摸魚偷懶的美差了。那 那是要提著百倍的小心,天天提心吊膽的,這誰受得了?
要是王謐上位,說不定還可以換個差事做做。
閑雜人等基本上都清理出去了,王貞英重新坐了下來,略帶挑釁的看著王謐。
“怎么樣?”
“大王,說說吧。”
“你的葫蘆里,到底裝的是什么藥?”
自從聽到親生母親那幾個字之后,被怒氣和勝利感沖昏了頭腦的王貞英終于冷靜了下來。
要說對陳歸女的態度,她和王謐絕對是站在同一個陣營的,看法是相同的,這個人留不得。
上一次設局的時候,明明都商量清楚了,到了這時,他為何偏偏要攔著?
這其中必有蹊蹺。
“王妃,你這樣,不好吧…”
司青站在窗欞邊上,一臉尷尬,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而此刻,被稱為王妃的尊貴女人,正搬了一個花墩子,老老實實的坐著。
耳朵貼在窗欞上,繼續重操舊業。
偷聽嘛,還能是啥?
“叫什么王妃,太后娘娘也還沒有恩賞,叫我王夫人就是了。”謝明慧現在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小小的一扇窗欞子上,這個窗紙,是不是貼的太厚了些。
聲音都聽不清楚嘛,這要是在王府,早就聽到了!
“太后娘娘剛才都叫你王妃了,我們這些奴婢自然也要跟著叫,王妃,事關機密,還是不要偷聽了吧!”
本來就聽不清楚,她還在身邊嘰嘰歪歪,謝明慧頓時就急了。
“你這個人,怎么這樣死心眼?”
“我聽聽又怎么了?”
她拍了拍肚皮:“我一個孕婦,又出不去門,就是聽到了,我會跟誰說?”
“我不過是聽個熱鬧,解解悶而已,干什么想的那么復雜?”
“可是,要是太后娘娘問起來…”司青面露難色,還是覺得不妥。
謝明慧撇撇嘴:“你不說,我不說,太后娘娘怎么會知道?”
“這里又沒有別人。”
司青:…
與憂心忡忡的司青不同,此刻的王稚遠,根本就沒把這些小事放在心上。
他就是知道謝明慧在偷聽,也會微微一笑,不做任何反應的。
聽聽就聽聽,能出什么事?
在他即將登基當皇帝的大事面前,這些都是小小的波瀾,也許一時之間可以成為坊間的熱門新聞,但是注定占據不了太長時間。
“太后娘娘英明,微臣確實是另有想法。”
“娘娘的心意,微臣都明了,現在是陳娘娘先行不義,娘娘這樣做是不得已的。”
“在這一點上,娘娘大可以放心,在場的眾位都可以證明,娘娘清白無辜。”
嗯嗯,這樣說還差不多,王謐這個小子就是有這點好處,嘴巴甜,會講話。
“可是,即便是現在把她看押起來,最后也還是要殺掉的,你打算怎么做?”
“到時候,就算是換了你去動手,那些朝廷上的大臣就會不吱聲了嗎?他們也一樣不會善罷甘休的。”
當了太后的女人就是不一樣,雖然嘴上說的都是在為王謐考慮,但實際上呢,還是把責任推到了王謐的頭上。
這明明是她這個太后該操心的事,怎么反過手來又變成他王謐的差事了?
罷了罷了!
誰讓現在的形勢還是她是君,他是臣呢?
該背的黑鍋也還是要背一下的,這也是為了未來考慮。
“娘娘不必心焦,如果一切都按照微臣的預料發展的話,微臣以為,甚至都不需要微臣動手,陳娘娘的事會自己解決的。”
“這是何意?”
王貞英眉頭微皺,疑道:“你的意思是說,陳歸女她還會自殺?”
不會吧!
不可能的吧!
天底下怎么會有這樣傻的人?
然而,王謐卻沒有回答她這個問題,而是給了她一個可以信任的笑容。
太后娘娘自然也不愿意多問,反正,他說的也有道理,陳歸女這樣的人,速殺速滅也確實不合適。
緩一步,先把她關起來也不是說不過去。
既然他說了要管,那就讓他管好了,倒要看看,他所謂的自尋死路,到底是個什么意思。
現在,太后娘娘對王謐也是充滿了好奇。
這個男人,他難道真的神機妙算到這個地步了嗎?
她不相信…
一番話說完,謝明慧便被從偏殿里請了出來,一看到她那張粉撲撲的小臉,滴流亂轉的大眼睛,王謐就知道,她肯定已經偷聽了一個七七八八。
是啊!
不偷聽才不是她的風格呢!
夫妻兩人攜手走出了太后寢宮,邁出門檻的那一刻,謝明慧仰望天空,看到點點星光,竟然猛地生出許多感慨。
這就是真實的朝堂爭斗嗎?
果然是如此慘烈,如此無情!
“你說陳娘娘一定會死?這又是為什么?你是不是有什么陰謀?”
兩夫妻沒有立刻登車,而是在北府兵兄弟們的護送下,在略顯昏暗的宮道上緩緩的走著。
王謐的手,溫溫熱熱的,和他牽在一起,總是讓謝明慧心里頭安穩,但是,不可否認的是,她對那未知的前程也產生了某種莫名的擔憂。
尤其是今晚的事,簡直是讓她大開眼界,她哪曾想到,進宮這么一段時間,就可以看到這樣的大戲?
看戲當然好,但是也要注意控制范圍,這場戲,也太大了。
讓她有些接受不了。
畢竟,謝明慧還是個輕輕柔柔的小娘子嘛,就算是她明白將來他的夫君即將更進一步,說不定就和那皇位有緣,但是,一時之間心態也還是沒能轉換過來。
這主要也是因為,王謐的北伐之戰,謝明慧并沒有太多的參與,雖然她也曾經登上過襄陽的戰場,但是,這之后的每次戰役,她就沒有參與過了。
以至于她對當皇帝的妻子這件事,到目前為止,并沒有足夠的認識,她是江南女子,生長在這醉人的江南水鄉,天生就是恬靜浪漫的性格,即便是她想到了日后的生活會有極大的改變,但是,在她的心里,也依然會有一種朦朧的期待,所謂的帝后生活,大約還是要在這建康城吧!
處處都是暖風熏人醉,文人墨客,沉醉溫柔鄉,這是謝明慧美好的夢想。
到了今晚,見識到了內宮當中的爭端,她才終于醒悟,那終究是美夢一場罷了!
雖然當初嫁給王謐的時候,她只是想著能夠找到知心人,一生一世而已。
畢竟,他們這些頂級世家已經足夠富足了,根本就不需要在錢財方面有任何的擔憂。
當時來講,謝家和王家聯合之意也很明顯,而且,這一樁婚事還是謝安親自促成的。
這足以表明,當時謝安的意思是拉攏王家的年輕人,兩家聯合起來控制大晉朝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