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孩子,陳厚坤看著李慶華,“李主任,還真是用心啊。”
“我和循環的醫生比較熟,幫他們料理一下也是應該的。而且患者這面我也熟悉…”李慶華說著,嘆了口氣。
這些話就不好說了,也沒必要說,李慶華做的是兩面都不太討好的事情,但他做的很認真。
陳厚坤坐直,“李主任,你還真是不錯。”
“呵呵,現在不琢磨著干心外科,但從前的老關系總不能翻臉不認賬。”
周從文看了一眼時間,“走,吃飯去了。”
“走!”李慶華心情也不錯,不管事情怨誰,最起碼不怨自己,而且最后能妥善解決就好。
周從文先去看了一眼沈浪送回來的患者,叮囑一定要用心電監護,至少兩天,可以不收費,但是一定不能不用。
沈浪覺得周從文有些小題大做,但還是認真照辦。
趕去飯店吃飯,要了一個小包間,三人很隨意的聊著。
三院胸外科已經有了雛形,剩下的就是一臺手術接著一臺手術的做就是。
陳厚坤也對三院的現狀很驚訝,沒人想到短短幾個月的時間里三院竟然有翻天覆地的變化。
但除此之外,更讓陳厚坤驚訝的是周從文。
一說起來年后周從文要去醫大二院,李慶華覺得壓力山大。就這,李慶華還不知道周從文要帶12個人走的事兒。
吃到一半,周從文的手機響起。
“沈浪,患者血氧飽和度多少?”周從文用帶著虛影的手速接通電話,直接問道。
“100…”沈浪被嚇了一跳,馬上回答道。
“哦,那你找我干什么?”周從文瞄了一眼視野右上方的系統任務,還沒有完成的標記,心里有些擔心。
“你們吃完飯了么?”
“還沒呢。”
“吃完了回來一趟看看患者唄。”沈浪有些遲疑的說道,“我總覺得患者情況不對。”
“嗯?哪不對了?”周從文看著沒完成的系統任務,略帶緊張的問道。
“他…”
“他什么!”周從文嚴肅詢問。
“人沒什么事兒,但我聽著左側呼吸音有些弱。這不是你叮囑一定要看好么,所以我每半個小時就去聽一下。”沈浪小聲辯解道。
估計沈浪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對,畢竟心電監護儀上血氧飽和度是100,還要打電話怎么都有些過分。
“你繼續盯著,一會我回去看眼。”周從文很謹慎的說完,掛斷電話。
“從文,沒必要吧。”李慶華笑著說道,“患者沒什么不舒服的,血氧飽和度也沒事,聽診么做個參考就行。”
周從文看著視野右上角的系統面板微微搖了搖頭。
系統有提示,這個患者有可能是左側自發性血氣胸。只是眼前的這個患者太“皮實”,有可能非但沒有自主癥狀,連機器都測不出來問題。
或者說他身體太好了,一側血氣胸、肺組織壓縮的情況下機器數值體現不出來。
見周從文緊皺雙眉,陳厚坤問了情況,他也覺得周從文謹慎的有點過,完全沒必要。
但兩人都沒有質疑周從文。
都很熟了,簡單喝了口羊湯,吃飽喝足后送陳教授就酒店,李慶華把周從文送到醫院。
“從文,早點休息,明天還有手術。”李慶華叮囑。
周從文聳肩,能不能休息好,要看老天讓不讓自己休息。看系統面板上的任務,估計今晚一臺手術是躲不掉的。
上樓,周從文看了一眼,見沈浪不在醫生辦公室,轉身去值班室找他。
推開門,傳來沈浪的聲音,“從文,怎么這么慢!”
“已經很快了,要送陳教授去酒店。”
周從文走進來看見沈浪后,他的臉一下子陰云密布。
沈浪坐在值班室的床角,桌子上放著一本書,這都是很正常的,可是這貨手里拿著一盒紅呼呼的旺仔牛奶,正在一口一口抿著喝。
“你三歲啊!”周從文斥道。
“嗯?”沈浪一怔,沒想到周從文的反應這么大。
他沖著周從文晃了晃手里的旺仔牛奶,“來一瓶?”
“值班喝旺仔,我馬上跟主任請假,就說今天陪小別有事,晚上急診都他來做。”
沈浪哈哈一笑,可笑聲戛然而止。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猛然間瞪大眼睛看著周從文。
兩人大眼瞪小眼,過了幾秒鐘沈浪才小聲說道,“從文,還記得上次黃老來做手術,走的那個晚上么?”
周從文打了一個寒顫。
那個晚上忙的一逼,是自己職業生涯以來可以排名前五的玄妙之夜。
“患者送的…我不想要…”沈浪手里拿著旺仔牛奶,手足無措。
“煞筆!”周從文惡狠狠的罵了一句。
“還剩多少!”周從文問道。
沈浪在周從文的口氣里聽不出來往日的溫和,只有凌厲與憤怒。
“還有點。”
“去病房散了。”周從文道,“送給患者喝,就說是…隨便你怎么說,別留在柜子里。”
沈浪連忙低著頭,從周從文身前走過,打開自己的柜子拿出大半箱牛奶急匆匆出了值班室的門。
周從文看沈浪的背影,又好氣又好笑。
按說醫生是唯物主義者,不應該迷信。
但畢竟醫療有無數未解之謎,加上很多患者看著明明不行了,偏又活了過來;有些患者屁事沒有,偏又莫名死亡,不能不讓人相信一些玄之又玄的東西。
比如說值班不能喊閑,比如說…旺仔…
周從文在值班室的床上隨意坐下,心里還有些忿忿,難怪會有那個玄妙之夜,竟然是沈浪這貨的原因。
對!周從文把屎盆子都扣到了沈浪的身上。
幾分鐘后,沈浪像是便秘半個月忽然排的一干二凈似的,滿臉輕松走進來。
“都送走了,我就說最近值班特別忙,原來是這樣。”沈浪笑嘻嘻的在周從文對面坐下。
“你可真行,回家喝唄,值班竟然敢喝旺仔。”周從文斥道。
“從文,我都散走了,沒事沒事。”沈浪毫不在意,哈哈一笑,“還有什么我不知道的規矩?”
“別扯這些,你找我什么事兒?”
沈浪一下子從旺仔牛奶和上一次玄妙的急診之夜里醒過來,眼中的八卦高速旋轉,身后火焰升騰。
周從文感覺值班室都快被沈浪給點著了。
“看眼患者。”周從文換了衣服,和沈浪說道。
“從文,患者除了左側呼吸音略有點弱之外沒別的事兒,剛才還說口干要喝水呢。”
“看一眼。”周從文沉聲道。
去病房,患者雖然全麻手術剛結束,但已經坐起來。精神略有點萎靡,但那是全麻導致的。
心電監護上的生命體征很平穩,看不出異常。
“醫生,機器能不能撤了?”患者見周從文和沈浪又一次進來,便詢問道。
“不舒服?”周從文不置可否,走過去聽診。
“我想下地走一走。”
“…”周從文的臉沉下去,什么都沒說,拿著聽診器聽患者“健”側呼吸音。
沈浪沒聽錯,患者左側呼吸音弱,尤其是下部,呼吸音消失。
真特么的!周從文心里罵了一句。
“下手術疼么?”周從文問道。
“還行,疼的話我敲一敲就好。”患者咧嘴笑道。
“敲?!”沈浪一怔,下意識的問道。
“對啊,就這樣…”患者一邊說,一邊舉起右拳準備在左側胸壁敲兩下。
“你干什么!”周從文厲聲說道。
“啊?”患者一愣,“沒事啊醫生,敲兩下就不疼了。”
“媽的!”周從文很罕見的直接罵了臟話。
患者和陪他來的工友都怔了一下。
雖然住院的時間不長,但三院胸外科的醫生護士態度和藹可親,說是待患如親也不過分。
周醫生怎么罵人呢?
“做檢查吧。”周從文壓住自己心底的怒火,又看了一眼視野右上角的系統面板,“估計左側也出血了。”
“…”患者啞然。
“…”沈浪啞然。
“…”患者家屬啞然。
30分鐘后,周從文拿著片子無奈的和李慶華匯報患者的情況。
血氣胸對成手的胸外科醫生來講不算什么,可是右側出現血氣胸剛下手術,左側又出現,這種很罕見。
和主任匯報一下,周從文給患者下了一個胸瓶。
管子剛插進去,黑紅的血就引出來。
患者還是老樣子,沒覺得很疼,呼吸也并不苦難。甚至接連出血,他連口唇、甲床等地都沒看出來有蒼白。
真是個古怪的患者,周從文也懶得再埋怨患者不省心,極有可能是他身體太好了,導致沒有各種負面反應,所以才會不斷“作”出事。
周從文不想連續給患者做手術,下了胸腔閉式引流,引出700ml鮮血后他搬了一把椅子坐在患者床邊看著。
2小時不到,又有鮮紅的血引出來。
這下子沒辦法了,上手術吧!周從文嘆了口氣。
把患者送去手術室,之前做過的術式又做一遍。做手術的過程中,周從文不斷埋怨沈浪不該喝旺仔牛奶。
沈浪訕訕的不說話,似乎他也感覺是自己的錯。
1小時15分,周從文像是飛一樣把手術做完。
隨著系統任務結束的聲音響起,周從文這才長出了一口氣。
看樣子沒別的幺蛾子。
注:這是我遇到的一個身體比較好的患者,當然和心包填塞開胸按壓后第二天能下地的患者沒法比,可就這身體素質也是一等一的。
我等俗人只能喟然嘆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