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桑城上空,天空陰雨遍布,雷光閃爍著自遠而近,城中的姑娘們紛紛抬起頭,可以見得厚重的云層傾覆而下。
興許是許久沒有見過這般敞亮的雷電了,一個個女人都撐著傘往橋頭上擠,對著那天上罕見的雷光指指點點,讓祝平娘在一旁瞧的無奈的嘆氣。
這幫妮子,也就是仗著北桑城被仙門庇佑,不然她們站的這么高,是想遭雷劈嗎。
祝平娘看向徐長安的方向。
遭雷劈…
那個小子能娶了云姑娘那樣的好看的人,又能被李知白信任,還被柳青蘿依戀…才是妥妥的需要遭雷劈的人。
最好,這天上的雷就是來劈他的。
不過,祝平娘想了想,又覺得徐長安如果當真是什么仙人轉世,只怕也早就挨過雷劈了。
只是,就在這時候陸姑娘卻走了過來,憂心的說道。
“祝姐姐,今個的雷…瞧著怎么這樣的駭人,沒問題吧。”
花月樓可是很高的。
祝平娘聞言,嗅了嗅天地間清新的氣息,搖頭:“就是普通的雷電,不值得在意…嗯?倒不如說,這樣的天氣…氣氛才是真的不錯。”
上有天雷,中有細雨,正是姑娘家喜歡的氣氛。
不做些什么就有些浪費了。
“妮子,你快些趕去長安那兒,告訴他…今晚的宴挪個地方。”祝平娘笑著:“就安排在湖上的畫舫,把食材送過去。”
“???”陸姑娘愣了好一會兒,半晌后才說道:“祝姐姐,您可真挑了好天氣出船。”
“你知道什么,難得有雷雨天。”祝平娘勾著嘴角:“長安和那云姑娘也已經修行了,近距離瞧著天雷總歸是有好處…”
“說些我能聽懂的。”陸姑娘撇嘴。
“因為我喜歡雷雨天,想游湖,再吃些長安做的菜。”祝平娘從懷里摸出從徐長安那兒半搶來的蜜餞,放入口中,旋即閉著眼睛:“姐姐我在仙門是合…是暮雨峰的人。”
沐雨峰,沐雨瘋,也是個人來瘋,怎么會不喜歡雨水。
“您還有話沒有說的清楚。”陸姑娘搖頭。
“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蟲嗎?”祝平娘詭異的看著陸姑娘。
“能不能挑個可愛的物件?我不喜歡蟲子。”陸姑娘嘆息:“所以呢,邀公子和姑娘雨天出行,還有什么理由。”
“嗯…”祝平娘嘖了一聲,伸出兩根手指,接著蜷起一根:“按照阿白與我說的,近距離看一下那位云姑娘的經脈…在院子里做這種事兒總覺得不自在。”
“聽不懂。”陸姑娘搖頭:“總之算是正事。”
“第二嘛…”祝平娘收起最后一根手指,笑靨如花:“其實阿白也很喜歡雨天的,她以往只喜歡窩在房間里煉丹,不喜出門,但是…每逢下雨天,她也會站多瞧兩眼外頭的雨水。”
“因為白姑娘喜歡,您才喜歡?”陸姑娘有些嫉妒。
“反了,應當說是我喜歡,阿白才喜歡。”祝平娘搖搖頭,心想李知白說不得也有想過和暮雨峰的女子一般出去淋雨,只是她的性子不允許。
她下次就要找機會和阿白沐雨同游,便拿徐長安做個試驗。
也就是祝平娘不知道山上都發生什么。
其實,她以為的不會淋雨李知白,早早就在徐長安和云淺拜訪的那天…自己出來玩過了。
李知白那時一襲道袍雨中的劍舞可是讓徐長安看呆了許久。
之后,李知白更是先去洗了個澡,然后才接見 云淺和徐長安。
該是說,這位祝姑娘做什么都趕不上熱乎的。
“…行吧,我知曉了。”陸姑娘接受了這個理由,讓侍女將食材送去畫舫,同時撐著傘去徐長安的小院了。
陸姑娘離開之后,祝平娘伸了個懶腰,然后抬起頭。
雨從九天之上落下。
她的笑容緩緩收起。
雷是普通的雷,雨是普通的雨。
可這雨…終是不大對勁。
祝平娘揚起傘面,風混合著雨點吹濕了她鬢邊的青絲,清涼下,她眼睛瞇成了一條縫隙,嫵媚間,卻盡是凝重。
雨水很快打濕了祝平娘的衣裳。
她沉默間,對著雨幕伸出手,一時間,有道靈力屏障出現在她的上方。
祝平娘丟下傘,往前走了一步。
雨水順著她的臉頰滑落,落入脖頸,肩窩。
祝平娘:“…”
再退回來,便已經徹底被淋成了落湯雞,衣裳貼身,一時間周邊風光旖旎。
再看著她上面那完好無損的靈力結界,祝平娘沉默了。
她從納戒中取出李知白的信件又看了一會兒,在靈雨相關的東西上停頓了一番,然后捂著臉。
是了。
她親身驗證這不是什么巧合,都不用猜測了。
這詭異的靈雨百分之百是徐長安弄出來的。
不然,怎么他在山上,靈雨就在山上。
他來了北桑城,自己就被淋了個通透?
仙人?
她看是雨神。
祝平娘半晌后才嘟囔著。
她對違背常識的事情感覺到無比的難以理解,但是仔細一想,又覺得都能接受仙人轉世,好像奇怪一些也沒有什么大不了的。
不然怎么是仙門呢。
她仔細的想了想。
雖然她的靈力屏障只是靈氣所做,可提起堅硬程度…反正比塵世里一切能夠見過的鐵礦都要硬出無數個檔次。
這樣的東西都擋不住雨。
一層薄薄的油紙傘卻可以…
祝平娘有些能夠理解為什么最近那些拜山的人最近對于自家掌門愈發敬畏了。
毫無疑問的,雨水的來源十成十的會讓人認為是掌門,是石青君所為啊。
這樣詭異的事情在眾人拜山,八方來客的時候出現,很難不讓人以為是石青君為了彰顯武力而給眾人的下馬威。
能不敬畏嗎 可祝平娘卻從李知白口中知曉,其實連石青君都被淋了個濕身。
“那孩子不對勁…”
祝平娘掩面。
這場突如其來的雨才是她改變了念頭,邀請徐長安更適合觀雨的畫舫上的原因。
說不上是試探,但是…旁敲側擊一下總是沒有問題的吧。
正想著,祝平娘忽然蹙眉,因為此時這場雨不是落在暮雨峰,而是落在北桑城,于是就引出了另一個問題。
北桑城可是很重要的地兒,不然她也不至于被派在這里常年不能離開。
祝平娘眼看著雨落地上彈起的水花濺濕了她的裙角,沉默了一會兒,對著自己的住處伸出手。
“嗡…”
一道輕微的顫動聲后,肉眼不可見的紅色光芒從住處沖天而起,直直的落入祝平娘的手心。
這是一面鏡子。
女子所使 用的銅鏡,她和李知白各有一件。
算是她的法器。
祝平娘伸手在銅鏡上輕輕一點,緊接著輸入了自己的氣息以及一些文字,然后抬起頭。
隨著她的視線,從北桑城各個角落隱隱有五顏六色的氣體源源不斷融入天際,很快就形成了一個七彩的旋渦,而后旋渦不斷變大,直至遮天蔽日,籠罩了整個天空。
這不是別的。
正是祝平娘所看守的、朝云宗的護山大陣其中一個陣眼的小部分具現。
這是魔門費盡心機都想要突破的,真正的最強之盾。
然后,雨水就穿過了護山大陣,洗刷掉了抬頭看雨的祝平娘,沖刷掉了她面上那并不防水的胭脂。
“仙人轉世,仙人轉世…姐姐我認還不行嗎。”
祝平娘銀牙緊咬,身子微微哆嗦,許久后露出一抹慶幸的神色。
這些慶幸里,卻帶著幾分自豪。
“我果然很會撿人。”她喃喃自語。
還好徐長安如今是朝云宗的人,而不是魔門,而且…自己和他的關系還極好,李知白也讓徐長安對于暮雨峰有了歸屬感。
如今,牢牢的將他綁在戰車上,祝平娘松了一口氣。
“小怪物。”
她對著徐長安的方向嗔了一句,心想晚上的小宴,她非得再將徐長安整個扒一次,瞧瞧能不能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若是不能,便要他出去淋雨,看看他自己造的孽。
幸好,這雨水只能單純的穿透,并不能對護山大陣的穩定造成任何的影響,不然的話,事情可就大了。
只是…
祝平娘深吸一口氣。
雨水看起來是普通的雨水,天雷看起來是普通的天雷。
看起來。
事實上,看起來是普通的雨水卻可以將青州最強的結界視如無物,就說明根本就不是看上去的那般普通。
那么,與雨水伴生,甚至要先于雨水一步而來的雷電,是否只是看上去的那般普通?
祝平娘仰望天際,瞧著那照亮了半天天空的閃電,看著姑娘們被轟隆雷聲嚇得捂住耳朵,然后歡笑,沉默了。
該說她的心思真的很細膩,只是親自淋了一番,就想到了李知白和石青君都沒有注意的東西。
但是她也只是想想。
她畢竟不能親自上去體驗一下天雷,九天正雷,也不是修士能夠恣意觸碰的。
尤其越是需要悟道、臨近的瓶頸的修士就越不能觸碰。
祝平娘搖頭,心想最好…只是普通的雷。
她拿起小銅鏡。
照鏡子,挑眉。
轉身,回去補妝去了。
此時的北桑城各方人都覺得驚詫,雨水遍天,云姑娘的視線從纏絲青藤上收回來,放到了徐長安的身上。
眼看著徐長安低著頭不說話的模樣,云淺好看的眉頭皺起。
因為青藤和徐長安的一句不合適養,云姑娘的心情已經很差了,卻不想…在此時那個一直很有眼力、沒有存在感的系統忽然跳了出來。
在這個獨處的時間。
云淺心想自己已經不開心了。
若是連徐長安也因為系統而不開心…
那云姑娘就不是單純的不開心,說不得會真的惱怒。
不過,云淺仔仔細細感受了一下徐長安的心情,沒有察覺到忌憚什 么的,也就不在意了。
就在此時,徐長安面色復雜的抬起頭,看著以窗前雨幕作為背景的云淺。
嘆息。
“小姐,你背后的家族,不會能造出什么東西放在我身上吧,比如系統什么的。”
眼看著徐長安那滿面怪異的表情,云淺疑惑的偏著頭。
“不會打擾我們的。”
“我想也是。”
這是他第一次在云淺面前提起什么系統,而云淺的反應也沒有問題。
可實際上,問題大了。
如果他身上的系統不是云姑娘身后家族給的,那這個突然發布的任務,算是什么?
徐長安看向任務面板上的任務記錄。
系統未命名啟動,任務系統重啟加載完畢。
任務“行將就木(其一)”發布,請宿主自行查看。
任務內容:夸贊面前的女子。
任務期限:一刻鐘,逾期視為失敗。
任務獎勵:視完成度調節雨幕大小。
失敗懲罰:無。
上面就是徐長安方才所看到的任務。
縱然是徐長安見多識廣,一時間也徹底懵住了。
槽點太多,一時間不知道該從哪里說起。
首先就是這個任務的名字。
行將就木,一般是用來形容一個人即將入棺材,指壽命已經不長,臨近死亡。
徐長安無法理解。
然后就是任務內容。
夸贊面前的女子…
面前的女子,不就是云姑娘?
這任務名稱和任務內容不能說沒有聯系,只能說毫不相干。
而忽然發布一個任務讓他夸贊云姑娘,任務獎勵更是完全無法理解。
徐長安看向窗外那暴雨,心想變動雨幕大小,也算是獎勵?
這究竟是怎么了。
前有自己在云姑娘面前的時候,天道點短路似的往上漲。
今有系統抽風,莫名其妙發布任務讓他贊美云姑娘。
都和云淺有關,也難怪他懷疑這個系統是不是云淺身后家族給他的,目的是讓他離不開云姑娘,并且…能夠成長到配得上她的地步——徐長安方才看到任務內容的第一個想法就是這。
因為如果真的是云淺家族給的,那一切問題似乎都能解釋。
他也不用忌憚系統了。
可姑娘說并不是,至于是否可信,徐長安反正是信了。
徐長安看向神色平靜的云淺,想了想,走過去捏了一下云姑娘的臉。
“小姐,疼嗎?”
“你沒用力,不疼。”
“那就不是在做夢。”
徐長安扶額,坐回原地,喃喃道:“是了…勞逸結合的任務它都能發出來,還有什么是它不能的。”
離譜的任務,自己也不是第一次接了。
他看著興致不高的云淺。
任務內容是贊美云姑娘。
任務沒有懲罰,獎勵和任務本身卻透著一股子詭異。
要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