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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一十一節翻手為云

熊貓書庫    蟬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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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下線有,尾崎,中西功.”

  審訊室內的岡本清福聽著佐爾格的招供,眼睛一下子睜得溜圓,首相秘書竟然真的是紅俄間諜,這回近衛內閣有大麻煩了。

  與審訊室一墻之隔的旁聽室里,受邀前來的鈴木貫太郎和林傅一郎心中一驚,身邊親近之人出現了鼴鼠,近衛文彌引咎下臺只是時間問題,政壇即將掀起一場巨大風暴。

  “一郎,你回去后將與近衛等人的往來信件全部燒毀。”鈴木貫太郎連首相都懶得說了,直呼起近衛文彌的名字。

  林傅一郎知道這是要跟對方進行切割,馬上低頭回應:“哈依,祖父大人。”

  佐爾格的招供仍在繼續,他口中冒出了一個個名字,都是星期三早餐會成員亦或是近衛內閣的智囊,甚至是內閣大臣級別的人物。

  岡本清福一邊聽一邊記錄,心情逐漸從狂喜變成了麻木,直到佐爾格又說出了一個人的名字,現場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林傅一郎,咳,林傅一郎也是我們的同志。”佐爾格吐出一口血沫,抬起頭說道。

  隔壁的林傅一郎急了,他慌忙向鈴木貫太郎解釋:“這是誹謗,祖父大人,我絕不是紅俄人的間諜,我以林傅家族的名譽發誓。”

  我是軍統的鼴鼠,他內心補充了一句,表面卻是滿臉的委屈和氣憤,似乎受了天大的冤屈。

  鈴木貫太郎見慣了風浪,聞言哈哈一笑,擺擺手道:“一郎,我當然是相信你的,這只不過是紅俄間諜的扳咬,不必在意。”

  對面的佐爾格嘴里沒停,再次提到了一個人,岡本清福聽完停止了記錄,同時勃然大怒。

  “杉山元,參謀本部本部長,他也是我策反的鼴鼠,你們快將他抓起來。”

  佐爾格嘴角勾起一絲笑意,目光緊緊盯著特務們,當看到這些人臉上露出或驚慌失措,或氣急敗壞的表情時,發出了暢快的大笑。

  岡本清福的手指著佐爾格,聲音顫抖:“八嘎,閉嘴,竟敢敗壞本部長閣下的清譽,快堵上他的嘴!”

  鬼子特務不敢怠慢,用布堵住佐爾格的嘴巴,免得他再胡言亂語,然后開始了新一輪的刑訊。

  旁聽室里的林傅一郎松了口氣,又憤憤不平的小聲罵了幾句,剛剛他連給妻子的遺言都想好了,面對紅俄間諜的指控,沒人能泰然處之。

  另一邊,佐爾格為自己剛剛的舉動付出了代價,日本人使出了所有手段,誓要撬開他的嘴巴。

  原因無它,佐爾格的反抗越激烈,說明他掌握的情報越重要。

  岡本清福親自上陣,揮動鋼鞭和其它刑具,將佐爾格折磨得遍體鱗傷,企圖徹底擊潰對方的心理防線。

  拷打持續了數十個小時,奄奄一息的石井隆子被帶進審訊室,見到老情人的慘狀,佐爾格動搖了。

  這回他沒有再胡亂招供,老老實實提供了一些人名,乃至相應的情報活動記錄。

  跟第一份名單相比,這份名單少了一些人,也多了一些人,涉及到多個要害部門以及日軍駐華軍隊。

  岡本清福松開衣領,平復著因為劇烈運動而有些氣喘的呼吸,又拿起口供細細看了一遍,與宮城的供述進行比對。

  經過分析,兩人的口供細節大部分可以互相印證,可靠度很高,但某些內容還是有出入。

  比如宮城提及,佐爾格小組曾上報過一條絕密情報,事關日軍在關內的軍事行動,這件事佐爾格就沒有說明情報的來源。

  岡本清福知道對方還不死心,當即拍了拍手,下一秒審訊室的鐵門打開,紅俄叛徒謝力科夫走了進來。

  謝力科夫對岡本微微鞠了一躬,來到佐爾格身前面露惋惜之色:“我聽說過你的名字,也知道你向莫斯克預警了德國人的進攻,不過這沒有任何意義。”

  佐爾格沉著臉沒做任何回應,可微微顫動的手指說明他的心情很不平靜,岡本清福耳朵豎得老高,聽著謝力科夫的勸說。

  “在莫斯克眼里,你們這些海外情報人員冒著生命危險獲得的情報,遠不如某位大人物的隨口發言有價值。”

  “相信我,等你們完成任務返回紅俄,等待你們的不是鮮花和勛章,而是漫長的審查和審訊。”

  “NK┴VD內部有個部門,專門對從海外回來的情報人員進行監控,監控的期限是永遠,直到目標死亡。”

  “岡本先生很有誠意,答應了我的所有要求,金錢,華宅,美人,只要你想要的,都可以得到。”

  隨著謝力科夫的一句句蠱惑之言,佐爾格的態度不再像之前那樣強硬,過了許久他終于低下了頭。

  “我愿意配合。”

  說出這句話,佐爾格彷佛耗盡了全身力氣,直接癱軟在審訊椅上,神色中有絕望,也有幾分釋然。

  岡本清福聞言大喜,連忙讓人將謝力科夫送出去,下面的談話內容是絕密,必須嚴格保密。

  從進入到走出審訊室,謝力科夫與佐爾格之間沒有任何多余的交流,旁觀的日本特務將兩人的表現全部記錄在案,供分析人員進行研判。

  待謝力科夫離開,岡本福清首先問了個問題:“尾崎是不是你們的人,不要說謊,我們有的是辦法求證這件事。”

  佐爾格想起了克勞森轉交的那份莫斯克密電,又想到了“預警信”里的提醒或者說威脅,堅決地搖了搖頭,否認尾崎與佐爾格小組有關。

  來自莫斯克的密電中,參謀總部希望他供出整個“拉姆扎”小組,用這些情報人員的生命換取戰略主動,引導日本人南下。

  名單中包括了西北地下黨成員,某位大人物明確指示,尾崎等人首先是地下黨國際的一員,然后才是西北地下黨員,有義務為紅俄獻出一切。

  至于這會不會影響西北的情報工作,那不是莫斯克該考慮的事情,民國戰場的勝負與紅俄沒有關系,上級只想擋住莫斯克城外的德軍。

  但那封神秘來信卻警告他不得牽連西北地下黨成員,否則來信人將公開他們的計劃,到時候莫斯克必然要面對西北的質疑,嚴重影響紅俄的聲望和整體戰略。

  而且一旦讓日本人知道紅俄是在虛張聲勢,數十萬裝備精良的關東軍極有可能會越過國境,與德國人兩面夾攻紅俄,這種情況絕不能發生。

  所以無論來信人會不會公開計劃,佐爾格都賭不起,為了紅俄的利益,他別無選擇。

  從事情報工作十幾年,佐爾格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對手,僅靠一封信便讓人進退不得,就算想要報復都找不到目標。

  這讓佐爾格又是氣憤又是佩服,內心也減少了不少負罪感,若非莫斯克的命令,他真的不想連累那些并肩作戰的西北戰友,更不想用他們的生命去取信日本人。

  現在有了預警信這個意外,反倒是件好事,希望自己等人被捕后,尾崎能夠繼續在敵人的心臟堅持戰斗吧,佐爾格此刻的心情格外復雜。

  再說岡本清福聽到佐爾格的回答,心中有些失望,尾崎如果涉案,代表陸軍利益的東條可以更快上臺。

  他倒是沒想過栽贓,此事牽扯甚廣,情報部的權勢再大,也無法將莫須有的罪名強加到尾崎頭上,那會將單純的情報案件政治化。

  暗道一聲可惜,岡本又問了幾條來源不明的情報,要求佐爾格如實交待,這種已經明確的線索很好核實。

  佐爾格稍稍猶豫,透露了一條令日本人震驚的消息:“這些情報與我的小組無關,而是通過交換所得,交易方的名字,你們應該很熟悉,他叫,岡本重信。”

  鈴木貫太郎一激靈,目不轉睛地看著單向玻璃后的紅俄間諜,作為不祥事件的苦主,鈴木貫太郎比任何人都想抓到岡本重信。

  岡本清福也是臉色大變,身體前傾厲聲提出質疑:“岡本重信失蹤了很多年,你怎么會認識他?”

  在場的日本特務屏住呼吸,若是能找到岡本重信的下落,哪怕紅俄間諜因此逃脫,也是值得的。

  迄今為止,不祥事件的參與者俱已落網,唯有岡本重信消失的無影無蹤。

  天蝗無數次要求警視廳和情報部門追查此人,畢竟對方是不祥事件“禍首”雍仁親王最信任的智囊。

  此人一天不死,天蝗就一天不能放心,誰知道岡本重信會不會突然出現,支持雍仁親王再來一次“尊皇討奸”。

  看到日本人的激烈反應,佐爾格嘆了口氣,來信人又一次猜中了日本人的反應,于是按照預警信的第二條要求說道。

  “三年前,岡本重信秘密聯絡我,提出用貴國情報交換經費,我答應了,這只是一場交易。”

  情報換經費,這個理由不算充分,偏偏岡本清福和其它日本特務信了,不祥事件背后有許多帝國高層參與,岡本重信有能力獲得這些情報。

  岡本清福眼睛一亮,猴急道:“你有沒有派人跟蹤過岡本重信,身為一個資深情報官,我不相信你沒做第二手準備。”

  佐爾格“驚訝”地看了對方一眼,沉默半響點點頭,表示自己確實派人跟蹤過,這下岡本清福更來勁了,各種問題輪番轟炸。

  “岡本重信在什么地方,只要你能配合我們抓到他,我們可以答應你的一切條件。”

  “抱歉,他很專業,我的人沒能找到他的落腳點。”

  “他的假身份?”

  “不清楚,我們的交易通過死信箱完成。”

  “能不能利用假情報將目標引出來?”

  “這不可能,我們在某些事上產生了分歧,交易已經停止。”

  岡本清福面色一沉正欲發難,不料佐爾格話鋒一轉:“不過我知道他的下線是誰,我想這足夠證明我的價值。”

  所有人紛紛直起身子,生怕錯過重要線索,卻見佐爾格要了根香煙,深深吸了一口而后說出了事情原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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