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裴元慶到了。”雄闊海帶著裴元慶走進重重包圍,來到呂布面前。
裴元慶看著呂布,默默估摸著雙方的距離。
“以你的身手,這個距離要傷我卻是足夠了。”呂布跟徐茂公喝了口茶,而后道。
裴元慶聞言不禁倒退一步,有些驚異的看著呂布。
“我不會讀心之術,不過小將軍胸無城府,倒是不太難懂。”呂布看向他道:“也莫要緊張,今日請小將軍前來,并無惡意。”
裴元慶站直了身體,一臉肅穆加冷漠的看著呂布:“哦?我倒要聽聽,你有何話要說。”
他是學著裴仁基的樣子說話,顯然是不服呂布說他胸無城府,不過這模樣落在他身上卻有些不倫不類。
“此戰,你軍必敗,這一點小將軍可認同?”呂布問道。
裴元慶有些惱怒,左一個小將軍,又一個小將軍,到底哪里小了?你才比我大幾歲啊,臉上表情有些繃不住,傲然道:“這卻從何說起?你瓦崗軍遠不及我大軍精銳。”
“的確,隨軍久經戰陣,而且看得出來,令尊麾下兵馬平日里也是訓練有素,單論兵馬,瓦崗軍成軍日淺,的確不及隋軍精銳。”呂布贊同的點點頭:“不過…”
裴元慶聽他贊嘆自家父親,面色緩和了一些,但這不過一出,眉頭又皺起來,看著呂布道:“不過如何?”
呂布道:“不過沙場交鋒,軍隊精銳固然也是決定勝負的一樣,但卻并非最重要的,旁的且不說,此時我若將將軍這支人馬殺滅后,直取大營,燒了你們糧草,前方征戰之兵必然大敗。”
裴元慶面色有些抑郁,不過也確如呂布所說,現在他們已經落入了包圍,只要對方愿意,這一仗是非敗不可了,當下冷哼道:“那你為何不動手?若要讓我投降,卻是休想,我裴家也是世代將門!”
“這天道輪轉,循環不息,令祖上,也是北周大將,到如今我觀令尊本事不差,卻再難有昔日之輝煌。”呂布起身笑道:“將帥不和,于我軍而言,自是好事,我破此軍易如反掌,但于將軍而言,卻是有滅家之禍!”
裴元慶聞言一驚,警惕的看著呂布:“休要危言聳聽,我絕不會做出有辱門風之事。”
“危言聳聽?”呂布搖了搖頭:“我確實敬裴家忠烈,也確有招降之意,但若說危言聳聽,嚇你來降,確實有違我心,恕我直言,要我違心,小將軍還不配。”
裴元慶看著他,這次不說話了,呂布一副文弱形象,但言談舉止間,給人的感覺卻有種霸王在世之感,這兩種感覺,不知如何會融入一人之身,但他說話不自覺的就會讓人生出一股信服之感,此人當是那種不屑說謊之人。
“接下來,我有數言,小將軍也不必現在答我,回去后告知令尊,由令尊判斷即可。”呂布看著裴元慶道。
裴元慶沒說話,只是看著呂布。
呂布知他脾氣傲,不肯嘴上服輸,當即也不再多言,而是道:“我不知朝廷發生了何事,不過那張大賓處處為難你父子來看,你們得罪的絕非一般人物,當是朝廷重臣,位高權重。”
裴元慶默不作聲,但從他表情來看,呂布知道自己說中了,當下繼續說道:“此戰我軍要勝已是易如反掌,今日之所以可勝卻不勝,實為你父子二人乃至裴家著想,此戰若敗,你說這罪責會由誰來擔?”
裴元慶終于忍不住負氣道:“若非那張大賓沒有自知之明,如何會有今日之局!?”
“道理是如此,但小將軍經歷這些事,也該清楚,有時候道理還是敵不過強權的,最終這罪責還得你父子來擔!”呂布看著裴元慶笑道:“其實從張大賓掛帥那一刻起,已經注定結局,贏了功勞由張大賓來接,輸了罪責卻在你父子二人,不是你們的錯,而是你們的話到不了朝廷。”
裴元慶憤恨的點點頭,這一刻,他突然覺得其實降了也沒什么,畢竟他們父子為朝廷賣命,但朝廷連讓他父子申辯的路都沒有,既然如此,那又何必再為朝廷效力。
他少年心性,最是容易沖動,此刻被呂布說到了心坎兒上,心中有了沖動,忍不住對呂布道:“公子,也并非我父子不愿投降,只是我父子若降,家中家眷必然遭殃。”
“這個好辦,小將軍可有信物?我可派人去接小將軍家眷過來,讓二位去了后顧之憂!”呂布看著裴元慶笑道。
裴元慶想了想,將自己左錘遞給呂布:“此錘乃我所用,我娘還有阿姊都認得,公子派去的人只需亮出此錘便可。”
一百多斤的錘子,呂布現在可拿不動,看了看一邊傻站的雄闊海,雄闊海正摳鼻子,見呂布看自己,也看著他點點頭。
呂布:“…”
“接錘啊!”徐茂公有些無語的踢了他一腳。
“哦”雄闊海這才反應過來,連忙伸手將錘子接過。
裴元慶又將自家位置告知呂布,這才看著呂布道:“我那些兵…”
“讓他們跟著我們回城吧,人多嘴雜,你一人還可說中了埋伏,只身殺出,但若都回去,難免令人生疑。”呂布笑道。
“好!”裴元慶當下帶著呂布等人回去,讓自己帶來的兵跟著呂布回瓦崗,自己過幾日就去瓦崗跟他們匯合,然后才告別了呂布回去大營。
“恭喜公子,又為瓦崗賺得一員猛將。”待裴元慶走后,徐茂公看著呂布笑道。
“此事才過一半,家眷之事,事不宜遲,茂公帶著雄闊海這便去請人吧。”呂布看著徐茂公道。
這事兒裴元慶才會這般沖動,但裴仁基年長,必定不會這般沖動,只有把人帶回來,才算萬事大吉。
徐茂公自然明白呂布的意思,當即跟呂布點點頭,帶著雄闊海轉身離開,呂布則指揮眾將士將那些隨軍帶回瓦崗,因為有裴元慶的命令,這些隨軍倒是沒有反抗。
另一邊,裴元慶回到營中時,張大賓見后營被偷襲,自然也收兵而回,聽得裴元慶追敵遇伏,全軍覆沒,自己也丟了一只錘子,只身殺回,不免又是譏諷幾句,不過卻并未再降罪,畢竟裴元慶帶傷上陣,這個時候再打,眾將難免有情緒。
而且連日大勝,只有今日因后營被偷襲卻也無傷大雅,這父子二人如今在張大賓眼中與廢物無異,自然懶得再計較。
裴元慶回營后,將今日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
“所以,你不但將銀錘給了他們,還讓他們去接你娘還有兄長他們!?”裴仁基不可思議的看著裴元慶。
“嗯。”裴元慶本來以為父親定會答應,畢竟當時呂布那胸有成竹的樣子,肯定是篤信父親也會這般想,誰知父親的反應跟自己想象中有些不太一樣,剛才那股子興奮勁兒沒了,聲音也小了許多。
“我…”裴仁基看著一臉無辜的兒子,伸手捂著腦袋,感覺腦仁兒騰,半晌后才道:“就算此戰失利,那張大賓無論如何,作為主帥也難辭其咎,朝廷怎么可能將所有過錯推到你我頭上!?打了這么多年仗,你見哪次打了敗仗會讓麾下將士扛罪,就算讓,朝廷信么!?”
“那他說…朝廷有人對付我等…”裴元慶看著父親,聲音越來越小。
“身在官場,若無政敵,只能說你無用,陛下如今正在籌備再度征伐高麗之事,上次大殿比武,已經看上了你的勇武,若無意外,屆時必然會帶你同去,怎可能沒有言語機會?”裴仁基感覺自己這小兒子所有的本事都點到力氣上去了。
“那他還說將此番話說來給父親聽,父親定然會同意。”裴元慶忍不住疑惑道。
“不如此說,如何能取信于你!?”裴仁基有些無奈,比武藝,便是那宇文成都自己這兒子也不懼,但論智謀…唉還是缺了歷練吶。
“那…若我當時依他所言,回來問您,他又該如何?”裴元慶忍不住問道。
“能如何,再思計策便是,你不投降于他而言也只是失了一個俘虜而已。”裴仁基嘆了口氣,人家這是沒本的買賣,贏了自然好,輸了也不賠。
“可惡,小人,他騙我!”裴元慶怒道。
“他何處騙你了?”裴仁基反問道。
“他…”裴元慶本想說什么,但此刻仔細回想起來,卻發現人家也沒騙自己啊,有些茫然的看著裴仁基。
這就是人家的高明之處啊,確實一句假話都沒有,最多也就是猜測一下未來,但就是把你給騙了。
“那…現在如何是好?”裴元慶有些慌了,他已經將自己信物給了呂布。
“速速派人去通知家人,希望能趕得上!”裴仁基揉了揉太陽穴,現在也只能希望呂布行動遲緩,讓他有時間通知家人吧。
但對方計策既已奏效,哪會耽誤時間,此刻怕已經在路上了,一想到這個,裴仁基就想暴揍這傻兒子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