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一點,古手川神見拎起劍匣進了靜室。
他關好窗戶,拉上窗簾,一屁股坐到瑜伽墊上,打開匣子,看著里面躺著的新劍,心念轉動間,手手心里多了一枚乳白色的“妖怪精魄”。
妖怪精魄,可以一定幾率能讓武器擁有“特性”。
其實他早就想試試這個,只是手頭一直沒合適的劍選,才沒去嘗試。
現在這把量身定做的劍終于是造好了,那融精魄的事自然也要安排上。
不過畢竟是第一次搞這個,最好的魘女精魄他還是舍不得用;災禍的精魄也暫時不考慮;鬼姬又太丑了,要是真的在和人家打架時身邊冷不丁冒出個它來,估計能連他也給嚇一大跳。
所以,挑來揀去,也就巨僧的精魄更合適一點。
他握住劍柄,一點點抽出了長劍,燈光下,劍身上泛起森寒的光澤。
放緩呼吸,右手上真氣外放,就如熾灼的火焰,手心里的精魄一點點融化開來,幾十次呼吸后,他另一只手取出長劍,將劍身向身前傾斜,握在一起的右手移向劍身,微微翻掌,融化的精魄一點點流淌,落在劍身上,向下蔓延。
劍身上滋滋地灼起了白霧,原本深藍色的劍脊,漸漸向火紅轉變,整條劍脊放出了熾烈的光。
“吼!吼!”巨僧虛影忽然自白霧中出現,它睜著血紅的大眼眸,不甘又憤怒,朝他腦袋抓來。
古手川神見不為所動,將手心里的最后一點精魄全部灑下。
劍身上蕩起了點點漣漪,已經彌散了整個屋子的白霧在倏忽間盡數地給吸了回去。
等到霧氣徹底的消散后,一切幻想也都平息了下來,只有他左手握著的長劍上,深藍的劍脊變成了火一樣的顏色,一條條之前沒有的黑色紋路蔓延在劍身上,大致勾勒出了巨僧的模樣。
他站起來,拿著劍來回端詳著,融入精魄的長劍重量和手感上并沒有什么變化。
“應該是成功了吧?”
他不太肯定的想著,隨便挽了個劍花,力道通透無比,劍尖瞬間發出略有渾厚的嗡鳴。
“咦?好像還真的是有點不一樣…比先前還更順手了?”他驚訝一下,將真氣灌輸進去,劍脊上火紅的一節節劍紋瞬間亮起,一道巨大虛影忽然從上面躍出,落在墻前,發出了震天的咆哮,高高舉起的雙拳也隨之砸了下去。
“砰!”靜室的一面墻壁直接砸塌了,磚石飛濺出去老遠,北風呼嘯著灌了進來。
街上路過的行人發出了刺耳的尖叫聲。
古手川神見手握著長劍,站在破洞前面,整個人凌亂不已。
“下次、一定要找個沒人的空曠地!”
樓梯口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房門就被胡桃一腳踹了開來,她手中拎著刀,發絲也有些凌亂,無比地驚疑看著他和他身前已經不翼而飛了的大半邊墻壁,然后她又看了看他手里握著的長劍,心里頓時就明白了。
小姑娘很是抓狂:“你瘋啦!在屋子里練劍?”
“抱歉啊,腦子犯抽了。”古手川神見一臉尷尬。
“你你你!你和那臭小子一樣能氣人!”
說完,她氣沖沖下了樓。
古手川神見這回被罵的沒一點脾氣,他默默地收劍回鞘。
這把劍,現在有一點過于危險,平常不能輕用。
他的身影倏忽間消失在了原地,等再次出現時,手里已經沒了劍匣。
接著他頭也不回地往樓下跑去,過了半個小時以后,他拉著一堆磚頭回來了,而院子里除了磚頭,還有鐵鍬,皮桶,水泥,皮尺,抹泥板,木架子…
幸好隔壁的房子也在建,磚頭水泥都是現成的,雖然要花一些錢,但是該花,誰讓他活該。
他系上皮圍裙,搭好梯架,在院子里和好了水泥,一時間叮叮咣咣,忙的不亦樂乎。
傍晚日暮時候,三日月晴空提著兩個菜袋子回來了,接著隔老遠就看到了正在夕陽的碎金陽光下砌磚的古手川神見。
她以為看錯了,快步走回家門口,然后就看到了院子里的水泥堆、鐵鍬、還有散落在四處的碎磚。
她又仰起頭,看著正忙活的古手川神見,茫然了。
古手川神見聽到動靜,扭過頭來,看著她,憨憨一笑:“回來啦!”
三日月晴空看著他,發出詢問:“這是被導彈攻擊了?”
“嘿嘿…”他干笑兩聲:“意外,真的只是個意外。”
“古手川君,這簡直就像是一位爸爸抱著剛出生的孩子在向他的岳父岳母介紹時會說的話。”
“…這個比喻還真妙。”
三日月翻了個白眼,回了屋子里。
古手川神見則接著砌他的墻,再加把勁兒,晚飯前說不定能砌好。
屋子里,三日月晴空將袋子放在了桌子上,到盥洗室里洗了洗手,從兜里拿出皮筋,綁了下頭發,準備做晚餐。
坐在餐桌前發呆的胡桃問道:“晴空,晚飯吃什么?”
“漢堡肉,豆腐味增湯,和舞茸燜飯。”
“舞茸燜飯?這個真不錯!但是中午吃的有點飽…漢堡肉我要吃三份,拜托了。”
“嘛,交給我吧。”
簡單的聊天后,胡桃繼續發呆,三日月系好了圍裙,開始洗菜切肉。
墻上的鐘表嗒嗒地響著,當時針往前面跳了兩次后,舞茸蓋飯的香味已經飄滿了屋子。
“晚飯好了,胡桃,喊一聲古手川吧?”
“抱歉,我現在不想和他說話。”
三日月晴空一愣,忽然想起了二樓的破墻,狐疑的問道:“你們兩個,今天打起來了?”
“沒有!那墻是他自己抽瘋打破的。”白川胡桃嘀咕一聲,夾起三大塊漢堡肉,放在滿滿當當的舞茸燜飯上,然后端著味增湯回了自己屋子。
三日月晴空眼中更疑惑了。
今天好像發生了很多事?
她想了下,關掉火,洗了洗手,邁步出了屋子。
古手川神見正在外面收拾院子。
墻砌好了,等晾干后,就能抹涂料了,到時候肯定沒人看得出來那面墻被打破過。
“晚飯做好了。”她說了聲。
“辛苦了,我先把東西還回去,你們先吃。”
三日月晴空沒進屋子,而是蹲下了身子,有些疑惑:“今天工作不順利嗎?”
大小伙子搖搖頭:“今天沒有做工作…說起來比較復雜,但簡單點兒來說,就是白川望同學今天很任性,把胡桃給氣的不能行。”
“啊?”大姑娘一臉意外:“是白川同學惹到胡桃了?”
古手川神見確定以及肯定的點頭,沒錯,85%的責任都是那小子的錯。
“85%?怎么還有整有零的?”三日月晴空有些好笑:“所以你也惹她生氣了?”
“…她和你說什么了?”
“她只是說現在不想和你說話…你不會是欺負她了吧?”
古手川神見搖搖頭:“我告訴了她我要娶你,兩年后。”
三日月晴空頓時就愣住了。
古手川神見拉起小推車,笑呵呵道:“我也不能一直吊著她,我又不是汽車人。”
他去還架子和鐵鍬了。
三日月晴空站在門口,看著他的背影,咬著嘴唇,有些不知所措。
還了小推車后,古手川神見吐了口氣,抬頭看一眼星空,回了家里,先去洗了個澡,最后才坐到了飯桌前,和在等著他的三日月一起吃晚飯。
舞茸燜飯真的很香,漢堡肉應該回了次鍋,外皮焦黃酥脆,里面還冒著熱氣。
“好吃!”他嘴里含糊著。
三日月晴空嘴角笑出了小酒窩,低下頭,眼眸中帶著一抹心事。
等吃飽喝足以后,兩人擠在廚房刷了鍋碗瓢盆,古手川神見看了眼胡桃的臥室門,猶豫一下,小聲的問道:“她吃晚飯了嗎?”
“嗯,吃了。”
“吃了啊…”古手川神見一呲牙,納悶道:“中午吃了那么多…這丫頭的飯量怎么都快趕上我了?”
“大概是化憤怒為食量了。”三日月晴空說了一句,噎的他半天說不出話來。
他搖搖頭,背起手,去院子打拳了。
而此時,寒冷的荒郊野外,白川望正就著一堆篝火烤干糧吃。
在他旁邊,玉子抱住膝蓋,出神地望著前方幾十米外被火燒的烏漆嘛黑的破樓。
“玉子,吃飯了。”
白川望拿給她一粒陰氣丸,然后自個兒撕開干糧袋子,把里面的餅干捏碎,吹了幾口氣,放進嘴里,一點點吃著。
這玩意兒大口吃容易被嗆到。
“我開動了。”玉子默默說了聲,把陰氣丸放入嘴里,一口咽了下去。
吃掉以后,她小小的打了個抱嗝,然后斜著腦袋,疑惑問道:“主人,那位幽靈小姐真的會回來嗎?”
“有一定的可能。”白川望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隨口道:“我們等到零點,如果沒見到她,咱們就回去。”
“可那時候就太晚了吧?已經沒有回去的車了呢,明天不是要去學校嗎?”
“那就在這兒住一晚,明天早上再回去。”
“主人,為什么這么執著這位幽靈小姐呢?”
“嘛,我實力最近增進了不少,可以簽第二個式神了,現在正好又遇到了合適的,當然不能輕易錯過。”
“但是主人不是半年前就可以簽第二位式神了?而且為什么不選擇簽一位更強大的式神大人呢?我聽古手川大人說,這位幽靈小姐好像只會唱歌。”
小神官頓時板起了臉:“第一,不準喊那小子大人!要喊那小子!第二,我有我的打算,以后再告訴你。”
“噢。”
遠處,兩輛車子打著遠光燈,直直地沖這邊開了過來,照的小神官睜不開眼睛,他眉頭皺起,臉上冒火,低聲道:“玉子,回來!”
玉子的身影陡然化成一縷青煙,飄進了他的衣袖里。
他放下干糧袋子,藏在袖子里的左手捏住了三張符紙。
引擎的轟鳴聲越來越響,兩輛車的車尾揚著大片塵土,接著猛地踩下剎車。
篝火頓時明滅不定,燈光下的空氣里盡是昏黃。
白川望直接被吹了個灰頭土臉,他眼神一冷,右手拿起打刀,緩緩起身,左右看了看,緩緩往后退了幾步。
五個穿著迷彩服的男人從車上走了下來,一個大胡子男人笑呵呵的擺手“不要激動,我們只是想打聽點兒事。”
“打聽點兒事?我是外地人,連路都不認識!”白川望冷冷道,往后退的步子不減。
大胡子看著他,忽然抬手指著身后的破樓:“小哥是沖它來的吧?如果是的話,說不定咱們能交換點兒情報,怎么樣?”
白川望后退的步子一頓,皺眉道:“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大胡子看了看他周圍的同伴,幾個人轉頭看向四周,似乎是在查看周圍有沒有藏人。
“小哥,昨天晚上這里發生了很了不得的事件,知道嗎?”
白川望淡淡道:“新聞上說有人來抓幽靈,但被反殺了。”
“只有這些?”
“不然?”
“新聞上的事大家都知道…”大胡子頓時攤攤手:“我問的是昨晚,小哥在這里嗎?”
“不在!”
“好吧…”大胡子頓時面露失望,轉身道:“他沒撒謊,我們真的找錯人了,不是他。”
其他幾個人目光冷漠看了眼白川望,轉身上車。
大胡子也是嘆著氣,搖頭往車上走去。
白川望皺起眉頭,緩緩開口:“等等,你還沒說你知道的情報。”
大胡子步子一頓,轉過來身子,看著他咧嘴笑著:“抱歉抱歉,我差點忘了!我知道的嘛,嘛…”
他背著手,邁步朝著他走近,邊走邊慢吞吞道:“其實昨晚不是和幽靈打起來了呢!而是一個人!他用的也是冷兵器,好像是刀,又像是漢劍,幾下就把人全砍翻了!更加可怕的是,他還有一種消除記憶的能力,嘖嘖,如果不是我們的車子有記錄儀的話…”
“是和人類打起來了?”白川望瞳孔一縮,無比震驚。
大胡子見他這個反應,停下腳步,果然找錯人了。
他嘆口氣道:“小哥啊,有見過這么一個人嗎?大概比你要高一點,還比你壯一點,還穿著特別科的衣服,背著個這樣的劍袋…”
白川望順著他手指的方向往地上看了看,微微皺眉,淡淡道:“你說的,不就是所有特別科專員的標配嗎?”
“不不不…”大胡子搖搖頭:“他還是特別的,手里拿著的是一把漢劍,而且、非常的強。”
“漢劍?非常強?”白川望眼瞳又縮,淡淡道:“確實特別!但很遺憾,我不認識!”
“那可真是難念吶,如果小哥以后見過的話,歡迎打我們的電話告訴我們。”大胡子從兜里拿出一張名片,遞過來微笑著道:“只要情報正確,就能得到一千萬円的獎勵。”
“一千萬?”白川望臉上表情又差點失控,他喃喃道:“能吃多少年的牛肉拉面?”
旁邊的大胡子聽得哈哈大笑:“大概,能吃一百年?”
白川望回過了神,將卡片揣進了兜里,冷淡扭頭,帶著打刀站到了一旁。
大胡子擺了擺手,轉身往車上走去。
車上有人冷冷的開口:“頭兒,這小子身上藏了只幽靈!”
“哦?”正要上車的大胡子步子再次轉過身來,先看了看破樓,又詫異看向了白川望。
白川望冷冷的道:“我是個陰陽師,帶著式神有什么不對嗎?”
大胡子又扭頭,看著說話的人,目光微妙:“有什么不對?”
車里的人目光一直盯著白川望:“這小子身上的幽靈,也符合雇主的要求!”
“哦?”大胡子眼睛頓時就亮了起來:“這還真是巧呢!本來以為,這么大一筆單子就要黃了!哈哈哈!”
他笑容滿面的轉身,卻是一眼看了個空氣。
“頭兒,那小子逃了!”
“敬酒不吃吃罰酒?追!”
兩輛車子嗡的啟動,朝奪路狂奔的白川望追去。
白川望冷著臉,默默念動咒語,直接將手里的三張符紙朝身后甩去,接著頭也不回的扎進了附近的林子里。
三大團火焰在他身后爆開,兩輛車子急急轉彎,躲了開來。
“快!一個小時內,一定要找出來他!”車上的大胡子聲音里透著一股子陰沉味道。
奔逃中的白川望一手拿出手機,急急給白川胡桃打了電話過去,但那邊一直響著忙音,身后車燈燈光又打了過來,他罵了句該死,掛斷電話,撥起了古手川神見的電話。
彼時,古手川神見還在打拳,手機在臥室充電。
兩個電話都打不通的白川望心頭更加驚怒,他一咬牙,在line上發了條“富士見市救我!”的信息,接著深吸口氣,望著黑暗中亮著幽幽紅光的往林子更深處里鉆去。
一分鐘后,沖到這里的兩輛汽車停了下來,大胡子望著前面的昏暗,臉色發沉“這個時候進山?那小子嫌死的不夠快?”
“頭兒,追不追?”
“追!怎么不追!留兩個人在這兒守著,把人都招呼過來!那小子死了也好,咱們也還能省點兒麻煩。”
“是!”
而彼時,一身睡衣的胡桃直接沖出了房間,看著剛打完拳回屋子的古手川神見,脫口道:“小望出事了!”
古手川神見心中一驚,沉聲道:“別急!怎么了?”
“不知道!他剛才打電話我沒接!只有line里的一條信息!他電話已經打不通了!”白川胡桃很是懊悔,她還以為是那小子要找她道歉,就賭氣沒接。
“打不通?是沒信號還是關機?如果是沒信號,他是不是進山了?”古手川神見反應很快,大步回屋:“回屋子換衣服去,一分鐘后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