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上清軍南下,廣西同樣展開了轟轟烈烈的抗清運動。
以漢族士紳而言,主要集中在桂北地區。
天啟四年舉人李膺品,先是散盡家財募兵,跑去湖南跟李自成殘部打仗。面對清軍進攻,廣西中北部盡失,唯獨李膺品還能在桂東北屹立不倒。
李定國之所以能收復桂林,逼得孔有德兵敗自焚,李膺品可謂是居功至偉。其一,李膺品牽制了清軍主力,造成桂林兵力空虛;其二,李膺品通知李定國,建議李定國抓住時機進攻桂林。
只可惜,清軍反撲之時,李定國被迫撤走,李膺品再度孤軍奮戰。
李膺品打下的根據地,遭到清軍三路包夾,所過之處“不分老幼,盡殺之”。
李膺品兵敗遁走,不知所蹤。三個兒子遵照父命,終身不仕滿清。
這個時空,當大同軍殺到桂東北,李膺品也有募兵抵抗的舉動。但募兵之后沒有打仗,李膺品被昔日同窗說降了,并且還幫助大同軍,招降整個靈川縣的鄉勇團練部隊。
如今,李膺品已調去四川,正在擔任隆昌知縣。
全家抗清殉國的秀才陳經猷,也在李膺品的說服下,選擇帶兵投降大同軍,目前在廣西柳城做縣丞。
大明宗室朱盛濃、朱盛添,兄弟倆抗清十年之久,配合孫可望、李定國作戰,并且獲得大量壯族、瑤族勢力效忠。而這個時空,他們被廣西反抗勢力尊為共主,組建聯軍阻擋大同軍的兵鋒。
連續吃了兩場敗仗,瑤族首領廖明月,又舉族投靠大同軍,朱盛濃、朱盛添兄弟倆心灰意冷。
就在去年秋天,兩人秘密聯絡劉新宇,劉新宇又上報兵部,獲得趙瀚的親自批復:鑒于朱家兄弟并未作惡多端,且只是廣西聯軍名義上的首領,因此他們投降可以算作立功。投降之后,若想做文官,先到南京學習三個月,至少可以從縣丞做起。
朱家兄弟隨即投降,今年春末抵達南京,廣西聯軍變成一盤散沙。于是才有兵部命令,今年之內拿下整個廣西!
武舉人朱旻如,是前年冬天投降的。
此人考上武舉之后,大明兵部授予把總之職。但沒撈到實缺,估計銀子沒送夠,讓他回老家慢慢等著。
歷史上,朱旻如散盡家財募兵,擁有廣西義軍中最強的騎兵部隊。他屢立戰功,官至廣西總兵,掛鎮西將軍印。清軍破城,朱旻如殺死妻兒,焚毀印璽,解下盔甲,戴進賢冠、穿大絳袍,朝著南京朝廷的方向自刎而死。
今年,隨著廣西大同軍擴編,朱旻如已升任騎兵團長——他投降時,不但解散3000余人的部隊,還獻出800多匹西南戰馬。
趙瀚對此非常器重,雖然收走朱家的八成田產,但給了一張鐵礦山的開采執照,還準許他的家族在臨桂縣經營鹽店。
安定鎮。
此鎮位于泥江(紅水河)北岸,即后世的都安瑤族自治縣城以南二十里。
瑤族首領占據方圓數百里,并以安定鎮為統治核心,在鎮外修建了一圈木制城墻。
朱旻如作為廣西北路軍的先頭部隊,率領騎兵沿江而來。他根本沒有扎營,單槍匹馬奔至鎮外,扯開嗓門呼喊道:“快快投降,否則踏平此地!”
宣教官史可懷也打馬跟上,帶著一眾宣教官,用漢語和本地瑤語喊話:“鎮里的百姓都聽著,大同皇帝陛下,納娶瑤族盤娘娘為妃。漢族、瑤族既是兄弟,又是婚姻親家。安定鎮里,有漢民,也有瑤民,只要放下兵器投降,以前過節,既往不咎。去跟瑤老廖安德通報,就說瑤族大老廖明月都降了,他這小小的瑤族首領,難道還能抵擋大同軍的兵鋒?”
不多時,瑤老廖安德親自現身:“我若是投降,不求做土司,但不準分走我的田產,也不足奪走我的土兵和奴隸!”
瑤族不但語言五花八門,制度同樣也是如此。
盤七妹出身的八排瑤,實行民主選舉制度。這里的瑤民,卻屬于獨裁統治,而且還存留著奴隸制度。
朱旻如頓時大怒:“你這廝不識好歹,妄自占領安定鎮不說,還擄掠漢民為奴。讓你投降,已是天大的恩典,竟然還想保住土兵和奴隸!把虎尊炮拉出來,立即攻城!”
四川、廣西的大同軍,不但擁有山地部隊,而且騎兵還裝備虎蹲炮。
虎蹲炮屬于原始迫擊炮,炮身非常輕,以曲射為主,非常適合山地、森林作戰。
就是射程很近,有效射程不足500米。
虎蹲炮被慢慢抬向鎮外布置,宣教官繼續喊話道:“漢族、瑤族兄弟們,大同軍是給苦命人做主的。你們給瑤老辛苦賣命,生死難料,又能換得來什么?只要投降大同軍,立即編戶分田,沒有繁重徭役,也沒有苛捐雜稅。今年柳州大豐收,家家戶戶都吃得飽…也不要你們倒戈,大同天兵攻破木墻,你們放下兵器就行。放下兵器,跪著、蹲著都可以,大同軍保證不殺降兵!”
“轟轟轟!”
虎蹲炮一直被拉到300米距離,對準木墻開始連續發射。
此處屬于思恩府轄地,整個思恩府,只有兩座城。一個是思恩府城,一個是武緣(武鳴)縣城,僅兩座城市的府,實控地盤卻非常大,可想而知有多么偏僻落后。
他們沒有火炮,更沒有火銃,遠程武器只有自制土弓和標槍。
面對虎蹲炮的射擊,木墻都還沒砸壞,鎮里的守軍就撐不住了,紛紛退到更遠處躲避。
廖安德的兒子廖圭,眼見這樣轟下去必敗,居然趁著火炮發射間隙,騎馬沖出木墻用漢語大喊:“兀那敵將,有種就跟我單挑!”
朱旻如忍俊不禁:“你一個瑤民,居然也看《三國演義》?”
廖圭指著朱旻如說:“你敢是不敢?”
“哈哈,有何不敢?”朱旻如大笑,他可是正經的大明武舉人。
廖圭又說:“是好漢的,就不準用火器!”
“不用,不用。”朱旻如將火銃拋給手下。
宣教官史可懷勸道:“莫要中了敵人奸計,我軍勝券在握,并必要如此犯險。”
谷</span朱旻如說道:“老史放心,他還傷不了我。駕!”
雖然四面皆山,但安定鎮卻有大片平地,位于兩河交匯的沖積河谷處。這里是周邊山貨的集散中心,算落后地區的繁榮小鎮。
朱旻如屬于龍騎兵序列,全身都沒有著甲,只帶著一頂頭盔防箭,配備的腰刀也不適合騎戰。
而那瑤將廖圭,卻全身穿著皮甲,手里提著一把廣西樸刀——帶長柄的瑤族柴刀。
廖圭估計真是《三國演義》看多了,此刻熱血沸騰,幻想著斬殺朱旻如,然后趁機帶兵掩殺,打出一場震驚廣西的大勝仗。
當然,他也是看清楚了,朱旻如沒有甲胄,而且武器也不行。
雙方就這樣策馬對沖,在兩軍陣前,眾目睽睽之下,上演非常離譜的武將單挑戲碼。
就連躲避炮火的守鎮敵軍,都紛紛跑到木墻后面,透過木板縫隙觀戰,有人還爬到木墻上騎著。
瑤老廖安德沒有阻止兒子單挑,他相信兒子的武藝,同時也覺得無法堅守,只能通過這樣可笑的方式獲勝。
借助馬勢,廖圭舉起樸刀斬出。
他的樸刀比朱旻如的腰刀長一大截,而且擁有長柄,更容易騎戰發力。
“當!”
在即將接觸的瞬間,朱旻如揮舞腰刀,將廖圭的樸刀帶偏,然后棄刀彈出身體,一把揪住廖圭的皮甲,順手將其從馬背摘離。
朱旻如的臂力超強,可惜胯下戰馬不給力。
這只是一匹西南矮馬,勉強承受兩個男人的重量,四肢彎曲發顫,緊急放緩奔速,險些被慣性摔出去。
廖圭稀里糊涂就被擒住,完全沒搞清楚啥狀況。
大明武舉人,恐怖如斯!
朱旻如提著敵將下馬,朝鎮中守軍大喝:“速速投降!”
“萬勝!萬勝!”
“將軍威武!”
大同龍騎兵士卒爆發出喝彩聲,而鎮內守軍卻嚇得面無人色。
不等瑤老廖安德回應,已經有士卒打開木門,安定鎮就這樣兵不血刃拿下。
一個小鎮不算什么,但這里卻是思恩府的兩大交通樞紐之一!
朱旻如屬于先頭部隊,也叫作開路先鋒。他占領安定鎮之后,派人將俘虜的敵將押回,只留少數人駐守,又帶著部隊渡河往南。
沿著山谷南下,還有個白山鎮(后世馬山縣)。
同樣沒打什么硬仗,就把白山鎮拿下,接著又占領喬利、那馬等瑤壯寨子,統領兩千騎兵直抵思恩府城外。
思恩府的敵將,卻是個漢族武官。
他見朱旻如的兵少,沒有選擇棄城而逃,也沒有選擇堅守城池,點齊近萬兵馬出城迎戰。
這貨學習大明邊將搞家丁制,也就千余家丁能打,其余都是濫竽充數的鄉勇。
“好像可以打?”宣教官史可懷問道。
朱旻如笑道:“哪里不能打?不怕他們迎戰,就怕他們棄城進山。思恩府的賊首,都沒吃過咱們的虧,不知道遇到大同軍趕緊進山。得趁此機會,能滅多少是多少。等他們回過神來,全部躲進山里就麻煩了。”
近萬敵軍列陣前進,龍騎兵擺出虎蹲炮射擊。
兩輪炮擊之后,對方的鄉勇方陣就已大亂,只剩家丁親兵還能堅持。
兩千龍騎兵上前,逼近二十步之后,以極為松散的陣型,頂著敵方的拉胯弓箭,下馬進行火銃齊射。
“砰砰砰!”
“上馬,沖陣!”
一頓火銃三連擊,全軍上馬沖鋒。
朱旻如揮舞著馬刀,一人沖在最前方。兩軍還未接觸,敵方鄉勇已然潰散。
朱旻如不顧潰散的鄉勇,直取敵將本陣,那些家丁親兵也開始逃。
不配擁有性命的敵將,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便被朱旻如拖刀斬于馬下,兩千龍騎兵順勢占領思恩府城。
廣西的南北兩路大同軍,一起奉命西進,全部勢如破竹,迅速占領各處城池。
可惜打著打著,桂西地區的敵軍就學聰明了,見到大同軍就棄城棄寨,選擇躲進山里打游擊頑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