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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3【福安教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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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本使團前往南京的時候,羅馬教廷的長期觀察員班安德,也從歐洲心急火燎的回來了。

  “教皇禁止中國教民祭祖?這怎么可能?”艾儒略被驚得頭暈目眩。

  班安德說道:“是真的。”

  艾儒略說:“你肯定曲解了教皇的旨意!”

  此時的教皇是烏爾班八世,一個非常開明的家伙。自稱是伽利略的學生,還幫助日心說辯護,并且致力于向全世界派遣傳教士。

  如此教皇,怎么可能禁止中國教徒祭祖?

  班安德并不過多解釋,只提醒道:“法國。”

  聽到這個詞匯,現場的耶穌會高層頓時沉默。他們知道咋回事兒了,這牽扯到教廷的派系斗爭,也牽扯到歐洲國家之間的競爭。

  羅馬教廷的東方傳教總部在印度果阿,東方傳教事務完全被耶穌會把持,而耶穌會又被葡萄牙政府控制。

  法國想要奪取葡萄牙的東方保教權,方濟各會、多明我會等團體,又想打破耶穌會對東方傳教壟斷。他們聯合起來挑刺兒,對羅馬教皇進行施壓,其中西班牙也來摻了一腳。

  因為葡萄牙脫離西班牙獨立,還將西班牙派來澳門的傳教士,全部武力驅逐出澳門。

  在班安德返回羅馬之前,方濟各會、多明我會的傳教士,就已經跑去教皇那里打小報告了。他們說,耶教教義在中國已經被曲解,耶穌被視為中國的本土神靈。艾儒略等耶穌會士,妄圖將耶教融入儒教,鼓勵教民祭孔祭祖,假以時日,必然分裂為新教、東正教這種異端派別。

  即便如此,教皇烏爾班八世,都還是沒有立即做出決斷。

  但法國的施壓不容教皇忽視,烏爾班八世跟黎塞留是死敵,但同時也屬于堅定盟友。正是他們聯手搞事兒,才把歐洲的三十年戰爭,從宗教戰爭轉變性質為國家爭霸。

  另外,比利時興起詹森主義,試圖剝奪教皇對教會的控制權。這個教派發展非常快速,極有可能變成另一種新教。

  教皇正在全力打擊詹森教派,結合中國那邊的情況,他對中國教徒祭祖非常擔憂。

  班安德說道:“諸位,請奉行教皇陛下的旨意吧。”

  就連曾經禁止中國教民祭祖,繼而引發南京教案的龍華民,此刻都堅決抗旨:“教皇已經老糊涂了,一旦這么做,耶穌會就在中國完蛋了。”

  班安德說道:“如果不這么做,耶穌會同樣完蛋了。”

  歐洲那么多傳教組織,特別是法國遣使會,這玩意兒是教皇和黎塞留一起支持的。法國遣使會,正在向全球派遣傳教士,想借助宗教來擴大法國的海外影響力。他們對耶穌會虎視眈眈,早就想奪取東方傳教權,一旦耶穌會抗旨不遵,耶穌會的東方傳教權肯定被取締。

  遵旨,耶穌會要被趙瀚搞掉;抗旨,耶穌會要被教皇搞掉!

  那么可不可以,既遵旨又抗旨呢?

  傅泛際說道:“羅馬距離中國太遠,教皇不清楚這里的事情。我們會遵照教皇的旨意,但也會顧及中國教民的意愿。我們會勸導教民不要祭祖,但數千年的中國風俗,不可能在短期之內糾正。耶穌會今后的傳教重心,就是按照教皇的旨意,努力扭轉這種不符合教義的風俗。”

  “是的,”艾儒略瞬間明白,“今后一定要反復宣傳,勸導教民不要祭祖。”

  龍華民也說:“耶穌會永遠擁護教皇,教皇的旨意,就是耶穌會的傳教目標。”

  班安德頓時哭笑不得,但他也是葡萄牙人,也要維護葡萄牙和耶穌會的利益,便點頭說道:“這是一個好主意,我們尊重教皇,我們聽從教皇,我們會按照教皇的旨意傳教。”

  耶穌會就此達成共識:對教皇陽奉陰違!

  但是,其他傳教組織可不會聽話。

  福安。

  耶穌會雖然壟斷中國傳教權,但還是有少數地方被其他組織奪取。

  福安的傳教負責人,是西班牙從菲律賓派來的黎玉范。這貨屬于多明我會,歷史上,再過兩年,黎玉范就親自趕回羅馬,指著耶穌會縱容中國信徒尊孔祭祖,因此引發長達數百年的“中國禮儀之爭”。

  當時,教皇禁止中國信徒祭祖,反復拉扯十多年,終于激怒康熙,下令全面驅逐天主教。

  一直到抗戰期間,教皇在承認偽滿國時,迫于墨索里尼的壓力,才允許中國信徒祭祖,給“中國禮儀之爭”劃上惡心句號。

  此時正是清明節,大同皇帝頒定的法定節日,且屬于清明、寒食、上巳三合一的大節。

  除了少數值班人員,大部分官吏都趁著放假,跑去城郊鄉野踏青或者祭祖。

  福安縣城外數里,山麓墳地間正在鬧騰。

  福安縣工科吏員陳伯淵,帶著兄弟妻兒給老母下跪:“母親有什么話,等回到家里再說,這里好多鄉親都看著呢。”

  這老婆子叫陳林氏,早年喪夫,獨自拉扯兒女。雖然家有良田仆從,但孤兒寡母不易,家中田產被親族霸占大半。

  也正是在這種艱難時期,她皈依耶教找到了信仰,振作精神將兒女撫養成人。

  陳林氏厲聲斥責晚輩:“世間只有一個真神,那就是陡斯神(耶教上帝)。除了陡斯神,誰都不能祭拜,祖宗也不可以…”

  陳伯淵連忙打斷:“母親,前些年不也祭祖嗎?”

  陳林氏說:“前些年,我們還不懂教義。教皇已經下了旨意,黎神甫正在反復宣講。祭祖就是褻瀆陡斯神,就是異端,異端死了是要下地獄的!兒啊,娘是怕你今后下地獄…”

  “數典忘祖才要下地獄!”

  旁邊的陳氏親族聽不下去,一個青年喊道:“不準祭拜祖宗的就是歪門邪道,三嬸你莫要聽信蠻夷和尚的胡話!”

  陳林氏怒斥道:“你懂得什么?黎神甫是教皇陛下派來的大德高僧,是來福安救苦救難的。大明還在的時候,到處是貪官污吏,到處是惡霸豪強。百姓日子過不下去,都是黎神甫在幫忙救助,這些年救活了多少苦命人?黎神甫說祭祖要下地獄,那就肯定是要下地獄!從今晚后,我家不管是誰,都不準再來祭祖!”

  此一出,瞬間引來嘩然。

  不僅陳氏宗族圍過來,其他祭祖的家族,也對著陳林氏指指點點。

  陳氏家族的族長,頓覺丟了舉族顏面,咆哮大怒道:“那姓黎的番邦和尚,實乃妖惑眾之輩。陳家子孫,都跟我將那姓黎的抓了見官!”

  陳林氏指著族長破口大罵:“你這老混蛋,當年欺我孤兒寡母,霸占我家三百多畝地。現在好了,大同皇帝來了,你霸占再多田產都沒用。這叫現世報,是陡斯神降下的罪罰!”

  一個外姓人笑道:“陳家三嬸子,現世報是佛家的,你念經莫要念串了。”

  “哈哈哈哈!”

  眾人聞,哄笑起來。

  陳氏族長的臉更掛不住,嘶吼道:“快快去抓那姓黎的洋和尚見官!”

  于是數百人沖向教堂,不止有陳氏族人,在山麓墳地祭祖的其余百姓,也都義憤填膺跟著一起抓洋和尚。

  不讓人祭祖,已經激起眾怒!

  見他們成群結隊奔跑,沿途不斷有人詢問。得知真相之后,越來越多百姓加入,等抵達教堂的時候,參與者竟然有上千人。

  甚至有儒生高呼:“保護名教,搗毀紅番教堂!”

  陳林氏的兒子陳伯淵,畢竟在縣衙當吏員,連忙嘶聲勸阻:“莫要殺人,莫要放火,把洋和尚抓去見官便是!莫要殺人,莫要放火…”

  群情激奮的百姓,可不會聽這種勸告。

  他們提著棍棒沖進教堂,不管里面是洋鬼子還是漢民,反正見到活人就暴打一頓。接著又將教堂里的人五花大綁,一股腦兒拖去縣衙,臨走時還放火燒毀教堂。

  黎玉范并不在教堂里,他信徒被請去家中講經。

  這戶信徒更是厲害,清明節不去上墳祭祖,全家老小窩在房里聽洋和尚講解《圣經》。

  憤怒百姓還是找來了,砸爛這戶信徒的大門,同樣是見到活人就暴打。

  有個少女大呼:“饒命,我是做活的女傭,我真不是這家的!”

  聽到外面的喊聲,戶主連忙提醒:“黎神甫快走!”

  黎玉范的表情有些驚慌,他想出去呵斥迷途的羔羊們。但外面喊殺聲震天響,黎玉范實在不敢去送死,只能挽起袍子從窗戶翻出去。

  “紅毛洋和尚在那邊!”

  “快追,莫讓他跑了!”

  氣喘吁吁的黎玉范,在奔逃時被追上,后腰猛地挨了一腳,身體前撲摔個狗吃屎。

  忽然大腿被踢一腳,接著又有棍子砸腦袋。

  暈暈乎乎之間,拳腳棍棒如雨點般落下,他連慘叫都沒有發出幾聲,就被砸中腦袋直接昏厥。

  被當場打死了!

  這次福安教亂,西班牙傳教士被打死三個,信教的民眾被打死十一個,另外還有傷者數十人。

  知縣和大法官,完全不知該如何判決,只能將詳情上報,逐級請示到趙瀚那里。

  趙瀚震怒,下令警察包圍南京教堂,就連在欽天院任職的傳教士,都被一股腦兒的抓來親自問話。

  英國作家彼得·芒迪,由于生著西方面孔,也被當成傳教士抓捕。

  柳生十兵衛正在逛街,興奮大呼道:“中國皇帝也抓南蠻和尚了!”

  林羅山捋著胡子,點頭贊許:“正該如此,泱泱中華,哪容得了南蠻和尚為禍?”

  (關于薩摩藩的敘述,是老王記憶錯亂了,已經全部改正。關于日本的情節,如果還有差錯,就當是蝴蝶效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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