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的事兒,誰能夠說得準呢?”
何文遠笑了一聲,展袖起身,他的身體之上,驟然升騰起大片大片的銀白,凝若霜雪,卻偏偏鋒芒畢露,銳氣刺人,再然后,所有的色彩猛地一炸,形成一輪銀白的金屬色彎月,這位溟滄派十大弟子之一的超卓人物踏入到里面,騰空而起,上了極天,杳然不見了蹤影。
叮當,叮當,
只余下何文遠所坐的地方,數以千百似有形似無形的金屬銀光交碰,燦然若花開。
叮當,叮當,叮當,
銀光交匝,碰撞生音,蘊含著一種冷冽。
實際上,這種冷冽是無形而有質,乃是將溟滄派的五功三經之一寶金云箓修煉到極為高深的層次,才能夠在舉手投足之間有此異象。
“十大弟子。”
陳明空微微伸出手,大手之上,一片晶瑩,完美無瑕,他觸及到對面的霜色,只覺得一沉,心中就似乎有一座山岳壓下。
即使他是元嬰真人,但對于三經五功之一的寶金云箓也只是能夠聞名卻無法修煉,而修煉三經五功十二法,只是十大弟子的特權之一罷了。十大弟子,簡簡單單四個字,代表著地位、權勢、未來以及其他,份量很重。
“陳家啊,”
陳明空按了按眉心,陳家招攬寒門的優秀弟子入贅,固然打開了陳家的局面,有海納百川的姿態,但久而久之,陳家內部本姓和女婿派之間就會有矛盾。何文遠的表現也不算意外,真要說,也是陳子易過于高傲,年紀輕輕,地位不到,卻把自己陳家本姓的排斥過早表現出來,惹來了何文遠等人的厭惡和敵對。
不得不說,自己做的事兒,就得自己承擔后果。
“倒是這個陳玄,”
陳明空屈指一彈,身側花枝之上,一朵杏花盛開,花色垂到地面,倒影出搖曳的枝葉的影子,影影綽綽,看不到真實。陳玄現在是被何文遠當做一個棋子,不得不投身到這種陳家有形無形對抗的漩渦中,恐怕正如這杏花所照,身不由己,福禍難知啊。
“徐昊。”
想到這里,陳明空喚來自從何文遠來了后就如泥胎塑像般的徐昊,道,“把今天的事兒傳出去吧。”
“是。”
徐昊答應一聲,其他一句不說,只是轉身離開。
香舍,有一排鏤紋的花窗,此時全部開著,外面是從枝頭上細細碎碎垂下的日光,以及到了地面后洋洋灑灑的碎金余暈。
檀香案上,煙氣從青銅色的鶴嘴形的口上裊裊溢出,越來越多,森綠一片,讓人精神抖擻,陳玄嗅著煙氣,元氣順著體內經脈游走,按照一種玄妙的軌跡,來來回回。
通元真策這門開脈之法,只要資質夠,真的很容易上手。反正是大路一條,沒有岔路,輕輕松松。
“只是,”
好一會,陳玄吐出一口氣,眉頭皺了皺,接下來,就到了關卡,沒有通元真策上所記錄的各種材料輔助修煉,便無法繼續修煉。
“咄。”
陳玄搖搖頭,念頭一動,閻天殿自冥冥中浮現出來,他神意浸染到其中,頓時就看到,大殿之中,正時不時墜下星色,越墜越快,越墜越多,把周圍照的一片通明。
比起第一次開啟閻天殿的時候,現在的閻天殿正在不斷恢復,不止整個空間在變得明亮,連里面的建筑也在修葺。
以前用過的彰德鏡和天陰寶池不說,變化最大,除此之外,一座石碑徐徐升起,彌漫著光澤。
陳玄走到石碑前,用手一碰石碑,石碑上,開始浮現出字跡,密密麻麻的,非常深奧晦澀。
“心德大咒?咒靈?”
陳玄念叨了一句,再以后,或限于閻天殿的恢復程度,或限于此時他連開脈都沒有的境界修為,就無法再窺視了。
不過只統統寥寥的總綱,陳玄可以肯定,此法門不但博大精深,而且蘊含著和閻天殿一脈相承的規則玄妙。
“似乎平民百姓,”
陳玄眼瞳之中閃爍異彩,這心德大咒看上去是自己修煉,但走的應該是聚眾的路子,有點像香火,和凡俗之中億萬平民百姓有關。
不過說起來,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因為從整個閻天殿所代表的陰德善功,因果循環的路子上來說,就囊括了所有的生靈,不分高低貴賤,不分男女老幼,都要盡數在其中。這樣的路子和大道爭鋒的世界中的修煉體系完全不同,在大道爭鋒的世界里,仙凡相隔,天塹一般,幾乎從此后,再不會有交集。
陳玄把這一種期待藏起來,念頭再動,閻天殿已經消失不見,他站起身來,整理了一下衣冠,他剛剛修煉完,對未來的路子有著規劃,此時被從窗子外投進來的天光一照,上下一金,愈發顯得豐神俊朗,神采奕奕。
陳玄走出香舍,順著路,看上去在沒有目的的散步。在路的兩側,時不時有枝葉蒼郁的喬木,樹下有木椅,木椅旁是石桌,石桌上有著半打開的書本,似有墨香,引來翩翩的蝴蝶,不斷拍打著翅膀,發出好聽的聲音。再遠處,樹下垂著秋千,有少男少女,或是在霓裳舞姿,或是在揮筆書畫,各有各的愛好,各有各的興趣。
陳玄不緊不慢地走著,用目中余光打量四下的景象,發現這一路上,修煉的是有,可絕對稱不上多,很多的是在讀書、繪畫、彈琴、嬉鬧,等等等等,怡然又自得。
翩鳥塢在落宵洲中很有名,是陳氏嫡脈一眾年輕人聚集所在,再加上靈氣充盈,物華天寶。按照常理來講,修士在這樣的地盤中,肯定是努力修煉,打磨肉身,提升自己的境界修為。可實際上呢,很多的陳氏嫡脈年輕子弟卻循著本心,縱情于其他,把修煉只當做閑情。
陳家在諸多世家中,向來以兼容并蓄著稱,陳家子弟這種局面,是個很重要的原因啊。
陳玄踱著步子,邊走邊想,有陳家這棵大樹庇護,陳家子弟這樣也沒有壓力,不過對于自己,可不想如此優哉游哉的,自己向往的是長生路上的風光。
叮當,
正當陳玄踱步完一圈,見識了諸多陳家子弟各自的選擇,對自己追求長生的道路愈發堅定之時,突然間,眼前光芒一閃,恍若花樹落紅,繼而一道符箓沖他下來。
“去下院。”
陳玄接住之后,展開一看,面上露出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