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口區。
特高課總部。
荒木播磨正在向三本次郎匯報工作。
“課長,宮崎君今天出院了,他在下午的時候傳來消息,鐮刀計劃即將正式啟動。”荒木播磨說道。
“貪婪愚蠢而又傲慢的法國人,他們早晚要為今天的行為付出代價。”三本次郎表情陰沉,咬牙罵道,盡管這一切都在計劃之內但是,得知法租界真的同意釋放鄭衛龍,三本次郎依然難掩憤怒。
“宮崎君說,屆時他會暗中和鄭衛龍接觸,以再度加深友誼。”荒木播磨說道。
“我知道了。”三本次郎點點頭,宮崎那個滿腦子都想著撈錢的家伙,認真做事情的時候,還是比較講規矩和謹慎的這是提前備案,以免發生誤會。
西愛咸斯路三十六號。
這是何關第一次同自己的新上級羅浩然同志會面。
羅浩然給他的印象是不茍言笑,國字臉,眼睛炯炯有神,只看這一雙眼睛,便給人以這個人有永遠使不完的精力的感覺。
“羅部長。”何關鄭重敬禮,“青東人民抗日游擊隊,何關奉命執行任務來滬,向您報道。”
“何關同志,一路辛苦了。”羅浩然表情嚴肅的同何關握手,“請坐和我說一說你們來的路上的情況。”
何關簡明扼要的講述了來上海途中發生的事情。
“我代表青東人民抗日游擊隊和我個人,向這位不知名的同志表現感謝。”何關認真說道,“若非這名同志暗中安排我們想要帶著新四軍的傷員同志安全抵達上海難度極大。”
“雖然這都是我們應該做的不過,我會將你的謝意轉達給這位同志的。”羅浩然微微頷首。
此次行程安排是包租公同志提出初步方案,隨后兩人一起討論,并且最終確認方案。
羅浩然對整個計劃贊不絕口,特別是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環暨通過日軍在碼頭的關卡的安排,他更是贊嘆不已。
不過,房靖樺對于以此種方式通過日軍關卡似乎還有些不太放心。
羅浩然則是大為支持,許是因為對程千帆恨之入骨,羅浩然對這個人較為關注且非常了解,他對房靖樺解釋說道:
盡管不知道程千帆是如何做到的,但是,根據打探來的情報顯示,程千帆的玖玖商貿和日軍關聯極深,沿途的日軍對久久商貿基本上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通過久久商貿混進上海,此是一招妙棋。
如此,房靖樺才下定決心使用該計劃。
同時,這也引起了羅浩然的好奇,從房靖樺的反應來看,這個計劃應該并非房靖樺制定,或者說,不全是房靖樺的安排尤其是最重要的穿越碼頭日軍關卡這一關。
“是哪位同志想到利用玖玖商貿通關的?”羅浩然高興問道“這個同志眼光很深邃一眼便看透了程千帆這個家伙和日本人的勾連極深。”
當時,包租公同志只是微笑,并沒有回答他。
羅浩然也沒有介意,他猜到應該是包租公同志手中掌握的某位隱蔽戰線上的同志。
很顯然,這位同志對程千帆很了解,看透了這位小程總的漢奸面目,并且巧妙想到利用茲。
“傷員同志的情況怎么樣了?”何關問道。
抵達上海,和法租界的同志接上頭之后,方木恒便被地下黨的同志接走了。
“我們的醫生同志已經為方木恒同志檢查了身體,幸虧你們來的及時,若是再晚上半天,情況便十分危險了。”羅浩然說道,“放心吧。”
說著,他看了何關一眼,“還不錯,非常警惕。”
何關便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
從羅部長的話語中,顯然其是知道方木恒的身份的。
“是我不夠坦誠,應該主動向您匯報方木恒同志的情況的。”何關說道。
“你沒錯,做得很好。”羅浩然搖搖頭,“此次是因我較為熟悉方木恒同志,如果我不認識他,按照組織紀律,除非確有必要,我不會詢問你這位新四軍同志的身份情況,你也不必告知于我。”
“明白了。”何關點點頭。
“有沒有考慮過回家一趟?”羅浩然問道。
何關沒有立刻回答,他略一思索,“羅部長,我家中的情況你是清楚的,我的舅舅是法租界中央巡捕房的”
“中央巡捕房的金總嘛,久仰大名。”羅浩然難得露出一絲笑容,看到何關正要解釋什么,他擺擺手,“何關同志,據我們所掌握的情況,金克木先生對于日本侵略者是痛恨的,他是愿意為抗日事業做一些事情的。”
“組織上已經接觸了我舅舅?”何關驚訝問。
“還沒有正式接觸。”羅浩然搖搖頭,“不過,此前有我們的同志被程千帆的人抓捕,我們當時是走了金克木先生的關系,趕在程千帆將我們的同志移交給日本人之前,成功將人救了出來。”
他看著何關,表情鄭重,“盡管我們是通過錢財疏通關系、聯系上金克木先生的,但是,根據我們的分析,金克木先生應該猜到了要釋放之人的身份。”
“他收錢只是為了保護自己所以說,組織上認為金克木先生是愿意為抗日做貢獻,愿意支持抗日事業的。”羅浩然說道。
“如果有必要的話,我想要回家一趟,準備和舅舅好好談談。”何關想了想,表情嚴肅說道。
“很好,這也正是組織上的考慮。”羅浩然欣慰的點點頭。
“我一定勸說舅舅投身到轟轟烈烈的抗日事業中。”何關說道。
“要掌握分寸。”羅浩然思忖說道,“事實上,我們的考慮是,并非要求金克木先生旗幟鮮明的投身抗日,首先,法國人是不會放任一個旗幟鮮明的愛國者繼續擔任總巡長一職的。”
“其次,所以,這樣會對金克木先生和其家人帶來安全隱患。”
“組織上的意思是?”何關露出思考之色,他有些明白了。
“金克木先生此前便做得很好,我們希望金克木先生能夠在保護好自己的前提下,在暗中為我黨和抗日事業提供必要的幫助。”羅浩然說道。
“我明白了。”何關點點頭。
此前,金克木是自主性的暗中同情和幫助抗日,現在,組織上要做的就是和金克木接觸并且建立聯系,使得中央巡捕房總巡長這個職務和身份可以為抗日事業發揮更大的作用。
“羅部長,你剛才說,程千帆抓了我們的同志,并且還將我們的同志移交給日本人?”何關再三考慮,還是沒有忍住,問道,“程千帆已經投靠了日本人?”
“日本人向法租界提出要求,將抓捕的愛國、抗日分子移交給他們,對此,法租界各個巡捕房反應不一,有的明確反對,有的暗中抵制,這些都是還有良知的巡捕房官員,還有一部分”
羅浩然露出憤慨之色,“有一部分巡捕房警官、巡捕大肆抓捕愛國抗日分子,并且選擇向日本人出賣自己的同胞。”
“這其中也包括程千帆?”何關立刻問道。
羅浩然卻是搖搖頭,“根據我們調查,程千帆的手下并沒有向日本人移交抗日分子,不過,他們甚至比日本侵略者還要可惡,他們會勒索愛國志士的家屬,索取天價贖金,威脅不給錢便將人交給日本人。”
羅浩然表情憤怒,“被程千帆和其手下搞得破家敗落的愛國市民和抗日人士,光是我們知道的便有好幾戶了。”
何關內心中嘆口氣,表情有些落寞,他實在是無法想象千帆竟然會走到這一步。
不過,從羅浩然的口中得知程千帆重點還是斂財,并沒有真正開始為日本人做事情,他的心中又稍稍松了口氣。
如果程千帆真的走到那一步,真的為日本人做事,真的做出殘害同胞的事情,那便就真的是人人得而誅之的漢奸了。
“羅部長,我請求同程千帆接觸一下。”何關說道。
“我不同意。”羅浩然斷然否決,“程千帆這個人很危險,雖然他還沒有公開當漢奸,但是,此人和日本人走的太近了,任何同程千帆的接觸都可能帶來極大的危險。”
他表情嚴肅對何關說道,“何關同志,我希望你認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你切不可私下里和程千帆接觸,這是組織命令!”
“是。”何關點點頭,“沒有組織上的同意,我不會主動同程千帆接觸。”
臺斯德朗路。
程千帆戴著耳機,書桌上的臺燈用黑布罩著。
他正在向西北總部發報。
國府第二號人物汪填海的絕對親信的身邊有日本特工,此乃驚天大事。
汪填海是國府內部對日主和派的領導者。
此人主張對日妥協,宣揚抗日亡國論。
也許是考慮到自己的身份比較敏感,汪填海更多的是通過其手下這幫同盟、黨羽來發聲。
這幫人包括周浮海、高徵霧、陶興盛、羅焌檣、梅申平、曾正敏等人。
南京淪陷前,這些人經常在南京西流灣八號的周浮海家中的地下室聚會,散步抗戰必亡國的失敗主義論調。
此一行人,也被大家暗暗稱為低調俱樂部。
南京淪陷后,國府西遷,在漢口,周浮海又組織了一個所謂的文藝研究會,甚至已經逐漸在長沙、香港、廣州、成都、重慶等地設立分會,拉攏文藝界所謂和平救國人士反對抗戰,反對紅黨,通過出版刊物,大肆宣揚反紅降日的輿論。
程千帆的上海特情組此前便接到了戴春風的密令,要求他關注包括中華日報主筆胡鸞成在內的一些汪填海派系的文人。
不待他對胡鸞成有所行動,此人便逃離上海,前往香港,加入到汪填海派系之林柏松主辦的南華日報作編輯,以流沙為筆名,撰寫社論,研究所謂的國際局勢,且每每得出結論抗日必亡國。
具體到此事,日本方面向親日派的國府要員身邊秘密安插間諜,這并不奇怪。
但是,服部支頡竟然能夠以隨行人員的身份出現在曾正敏的公開照片中,這足以說明此人已經取得了曾正敏的信任。
這便說明了問題的嚴重性了。
當然,程千帆只是敏銳的意識到此事之嚴重性,具體會出現何等變故,對于國府政局以及抗日大局可能會帶來何種影響和動蕩,他自知自己能力不足,且看不透。
不過,他相信教員同志、翔舞同志等首長定然能看破此中迷津。
滴滴答答的聲音中,程千帆的內心也是雀躍的,每一次和延州聯系,他都感覺有風聲在耳邊,帶著熱浪的風聲,呼嘯著鉆進自己的耳膜,這是和延州聯系的聲音:
火苗呼叫農夫!
火苗呼叫農夫!
“汪氏親信曾正敏身邊有日特潛伏,疑似雙方有秘密接觸。”
“服部支頡,中央日報第期,曾視察之照片,側身拎包入鏡者。”
何關回到房間。
開門的聲音驚醒了黃小蘭。
或者也可能是黃小蘭一直沒有能夠真正入睡。
“回來了。”黃小蘭下床,“餓了沒?我給你留了兩個肉饅頭。”
“欸,看到了。”何關笑了笑,拿起小桌子上的兩個肉饅頭,大口吃起來。
“阿關,我想回家看看阿爸,可以嗎?”黃小蘭輕聲問。
何關微笑的面容變得嚴肅,他說道,“不行,我們此次回上海的主要任務是救治木恒大哥,其他的事情盡量少做。”
看著有些失落的黃小蘭,他補充了一句,“小蘭,你是預備黨員,這是紀律。”
黃小蘭望著表情嚴肅的丈夫,點了點頭,“我服從組織紀律。”
“伱不能回家,不過,我有任務,需要回家一趟。”何關看著妻子,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真的有任務。”
黃小蘭便笑了,她看著自己的丈夫,“我又不是不曉事的人,也不會怪你。”
“我們一起回去。”何關便笑了說道,“阿媽還沒有正式見過她兒媳婦呢。”
程千帆警惕的觀察了周圍情況,他在房頂敏捷的行走。
守在窗臺的貓咪耳朵豎起來。
看向如同幽靈一般摸過來的人。
貓咪無聲無息的來到程千帆的腳邊,蹭了蹭。
程千帆打開窗戶,敏捷的翻窗入戶,一招手,完成了值班任務的貓咪也跟著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