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屋!
一定是鬼屋!
這個可能性他此前也想過,但隨后便被他自己推翻了,因為鬼屋今天的游客同樣不少,如果特蕾莎在里面很難不被人發現。
但是他忽略了很重要的一點!
“回去?”
何嬋語氣有些遲疑,但見張繁弱焦急的樣子,她還是轉身抱著他一路小跑往回趕。
何清書和莫忘歸面面相覷。
下一刻,二人同時撇開頭,但看到已經快要走遠的二人,莫忘歸還是猶豫著開了口:“你想跟著去?”
何清書艱難的點了點頭。
于是莫忘歸牽起他的一丁點衣角,拉著他也跟了上去。
才不會抱他呢。
哼(貓貓撇頭.jpg)
最前面,何嬋一路小跑,高跟鞋噠噠作響,張繁弱看著有點心疼:“何姨,你把我放下來吧。”
何嬋笑容逐漸燦爛。
“知道你心疼我,阿姨渾身都有使不完的勁兒了,沒事,我抱著你走得快。”說著她輕輕拍了拍張繁弱的背:“但你還沒跟阿姨說咱們去哪兒呢?”
張繁弱小手一拍腦門。
“去鬼屋!”
“鬼屋?”
何嬋思索片刻:“你覺得她在鬼屋?”
“嗯!”
何嬋不說話了。
內心她不看好張繁弱的這次嘗試,但她也不會出言打擊,反而在想著到時候該怎么安慰他。
小孩子,失敗甚至犯錯都不是事。
最怕的是喪失了信心,變得畏手畏腳,甚至逐漸意識到自己是平庸的。
一個人是什么時候變得平凡的?
答案是,從他自認平凡的那一刻。
當他胸中那點自命不凡散去,就好像一個劍客失去了劍心,從此便淪為蕓蕓大眾的普通一員,縱使大富大貴,也再沒有什么特別的。
抱著這樣的想法二人來到鬼屋。
這個鬼屋從外表上看非常普通,是那種典型的一站式,只要順著一條路走幾分鐘就能出來,而且門口也沒什么工作人員,管理的異常松散。
“何姨,你怕不怕?”
進去之前,張繁弱主動要求下來,然后牽住了何嬋的手:“這里面沒有鬼的,你跟著我就行了。”
之前他曾打算進去后嚇嚇何嬋。
但現在他心中只有感激和愧疚,何嬋對他多好啊,他居然有那種畜生不如的想法!
張繁弱!你改悔吧!
“行,阿姨跟著你。”
不知道他心思的何嬋攥緊他的小手,二人穿過大廳走進通道,路邊的展示柜里打著慘白色的燈光,陳列著大紅色的詭異嫁衣,古時候的繡花鞋,在燈光的映射下透著一股滲人的冷氣。
“咕咚咕咚,呼——”
走進通道,四周光線頓時昏暗下來,雖然不至于伸手不見五指,但也僅僅只夠看清道路,而且用來照明的燈光還是綠色和紅色,配上時不時頭頂傳來的詭異音樂和自動扇風機,膽小的人這時都已經開始尖叫了。
何嬋的肌肉也逐漸繃緊。
她之前說害怕不是假的,從小到大她都沒有來過這種地方,如今也是見識了,雖說不至于尖叫逃跑,但心里還是有點發毛。
張繁弱將身子和她貼緊。
倒不是害怕,而是想借此給何嬋一點安全感。
這種入門級的鬼屋還不被他放在眼里,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這里面怕是一個工作人員都沒有。
也只有夜場以及萬圣節主題夜的時候,這種鬼屋才會安排幾個員工摸魚,在你路過的時候突然跳出來揮揮手什么的,說實話挺無聊的。
真正的勇士敢于提著道具追逐游客,哪怕被毆打也敬職敬業。
沒錯,就是他。
前世他在鬼屋可沒少挨打,有時候鬼屋里的工作人員見到他都嚇一跳,久而久之他不僅練出了高閃避,甚至連工作人員的大致站位都心里有數。
像前面那個拐角。
張繁弱探頭過去,嘖,果真沒有工作人員,這么好的位置都不會利用,他回到這就好像回到家一樣,甚至已經松開何嬋的手替她到前面探路了。
“嗚嗚嗚——”
某處機關被觸發,暗地里的聲響頓時播放出滲人的音樂,通道旁邊的兩口棺材也有骷髏道具猛地坐起來,干冰噴灑,溫度驟降讓何嬋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好恐怖…
何嬋強忍著將那兩具骷髏踹倒的沖動,她下意識去看張繁弱,卻見他跟沒事人一樣,小臉不僅沒什么波動反而鉆到棺材后面去看有沒有人。
何嬋突然有點擔心他的心理健康。
像她這樣的大人都嚇個半死,為什么一個孩子能這么淡定?這不正是害怕鬼啊狼啊的年紀嗎?
懷揣著這種疑惑,沒過多久二人便看到了出口。
“繁弱…”
何嬋正欲開口安慰他,卻見張繁弱又折身回去了,她連忙追上去溫聲開口道:“你不想放棄的話阿姨陪你去別的地方找找,這里面不是已經找過了嗎?”
張繁弱搖了搖頭。
何嬋正想著他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時候,卻見他在一個拐角處忽然趴下,然后居然就鉆了進去!
震驚阿姨一整年。
一直等靠近后何嬋才松了口氣。
張繁弱表演的并不是穿墻術,而是那面墻的下面居然有個被黑布遮住的通道,在昏暗的光線下如果不仔細看根本就很難被發現。
小孩子的眼睛可真敏銳啊。
何嬋感慨著也鉆了進去,卻見墻壁后面是個很狹窄的空間,孤零零的放著一個鐵柜子,張繁弱此時已經將它打開,里面是一些簡陋的嚇人服飾。
“這里是工作人員的更衣室?”
何嬋好奇的走上前,張繁弱先是點頭然后又搖頭。
更衣室還只是一方面。
最主要的作用是讓工作人員躲在里面,然后趁游客剛剛過去的時候再鉆出去給他們驚嚇。
張繁弱是前世摸索的時候發現的。
剛開始他非常驚喜,直到有次他爬出去,那個被他嚇到的女生回頭給了他一拳以后,張繁弱就不敢玩這么刺激了。
之前他就是遺漏了這個地方。
黑暗、隱蔽、一般游客甚至是省安進來排查一時半會都不會發現腳底下有這么隱匿的通道。
這是他能想到最有可能的地方了。
“她不在這里。”
何嬋蹲張繁弱身邊輕聲開口,黑暗狹窄的空間里她的聲音變得很清晰,隱約的香脂味也飄過來,像只小手似的撓動他的鼻腔。
張繁弱忍住打噴嚏的沖動。
“這樣的地方我剛才發現了好幾個。”他攥著何嬋的手起身:“阿姨咱們去挨個找找。”
一個,兩個。
當二人來到第三個這樣的狹窄隔間,張繁弱打開柜子的那一刻,映入眼簾的是一抹金芒!
哇,金色傳說!
他還沒來得及說話,那團金色就不安的往亂衣服堆里縮了縮。
一聲幼嫩虛弱的聲音傳過來。
借著微弱的余光,張繁弱見到亂衣服堆里有個穿著黑色洋裙的金發女童,模樣大概六七歲,一頭暗金色的長發遮蓋著半張精致的面龐,眼神警惕就像直面獵人的小狐貍。
張繁弱下意識退后半步。
“你沒事吧?”
這句話他是用英語說的,金發女童明顯愣了愣,隨后搖了搖頭一言未發。
何嬋還沒反應過來他為什么會說英文,找到特蕾莎的她同樣非常振奮,但她沒有莽撞,而是非常溫柔的蹲下身,目光和她平視。
“特蕾莎,是你嗎?”
她用遠比張繁弱熟練的英文道:“你為什么在這里?你知道有很多人在擔心你嗎?和我出來好嗎?”
她緩緩向特蕾莎伸出手。
“不要!”金發女童往后面縮了縮:“這和你們無關,請你們出去好嗎?”
何嬋只能將手縮了回去。
特蕾莎目前的狀態非常不好,臉色極端的蒼白,臉上盡是細汗連頭發都被粘住,虛弱的連聲音都十分無力。
“何姨。”
張繁弱拽了拽何嬋的袖子:“你先出去吧,我和她都是小孩子,你不是,你不該干涉我們的談話。”
這番話他特意用的英文。
何嬋被他這波背刺弄的措手不及,但卻見到張繁弱向她用力的眨了眨眼。
懂了,這就出去搖人!
“好吧,那我去外面等你。”何嬋故作無奈的退了出去。
她走后,特蕾莎明顯放松了不少。
“你做的很對。”
她對張繁弱輕輕頷首,語氣帶著點高傲:“但我覺得我和你沒什么好談的,所以能請你也出去嗎?”
張繁弱下意識捏緊小拳頭。
這孩子好欠揍呀,她不知道外面有多少人在替她擔心嗎?她媽媽嗓子都哭啞了啊!
但抱著也許有隱情的想法,
他暫時沒有發火。
“你不應該在這待著。”張繁弱努力讓自己的聲音顯得誠懇點:“你的樣子看上去很不好,你應該出去吃點東西,或者喝點水。”
“我不需要。”她臉上帶著點不耐煩,語氣還奶兇奶兇的:“你如果再不出去的話,我可能會選擇教訓你。”
她比張繁弱高一個頭。
所以說話相當囂張。
張繁弱緩緩站起身。
他現在的憤怒無以言表,從中午到現在,多少人為了她而擔憂,多少家長帶著孩子本來想開開心心放松一下,結果就因為這個女孩,全毀了!
大家甚至還自發的尋找她!
省安也派出了大批力量以及警犬打算仔細搜尋這里。
張繁弱原本想著她是不是遭遇了什么情有可原的意外,例如被困在某處出不來了,但現在看這樣子她分明就是個被家長寵壞的熊孩子!
“你想干嘛?”
特蕾莎警惕的看著向她走過來的張繁弱,詢問剛一出口,那個黃種小男孩就沖她撲了過來!
“啊——”
她先是下意識掙扎,那個男孩卻撥開她的手,拎著領口將她提了起來。
“你放開我!!”
特蕾莎鼓起最后的力氣,用粉拳向他招呼過去,但她不知道張繁弱身懷軍伍搏擊技,打不過成人,收拾她個小女孩還是輕而易舉的。
不過她終究是有身高優勢。
掙扎之下,本來就心懷火氣的張繁弱捏起小拳頭,學著前世養母的樣子朝著她手臂肌肉群上不輕不重來了一拳。
短暫的安靜之后。
“哇——”
特蕾莎捂著手臂哭了起來,本來臉上都是汗,這一哭徹底沒法看了,眼淚鼻涕一大把,活像個掉進泥潭的小天鵝。
“我會殺了你的!!”她一邊擠著眼淚一邊張嘴向他大喊道,曲卷的暗金色頭發抖動,像是一只無能狂怒的小獅子。
張繁弱無聲的舉起拳頭。
特蕾莎的哭聲戛然而止,過了片刻委屈的閉上嘴巴,無聲的抽泣著。
“快跟我走。”
他拽著特蕾莎往后走,后者的腿向前屈著,哽咽的哀求道:“求求你了,我不想出去…”
張繁弱停下腳步。
他皺著眉頭回頭看了特蕾莎一眼,想了想還是松開她的領子,小臉繃緊著:“你要給我一個理由,你知道現在外面多少人在找你嗎?你媽媽的嗓子都快哭啞了。”
特蕾莎伸著細嫩的小手委屈的抹著眼淚:“我不想看到他,求求你讓我一個人待在這吧。”
張繁弱內心微微有些凝重。
莫非這其中還有什么隱情?
“他是誰?”
張繁弱放緩語氣:“如果你說出來的話,也許我們可以幫你。”
特蕾莎搖了搖頭,她倚坐在柜子上,兩條細白的腿屈攏著,小臉也埋在臂彎里:“你幫不了我的,他不愛我,我也不愛他,我要離開他們!”
最后一句話她說的斬釘截鐵。
張繁弱虎軀一震。
來了,
他心靈雞湯終于有了用武之地。
“你說的他是你的家人嗎?”
金發女童沉默著,沒有回答。
張繁弱心里頓時就有底了,他語氣變得一派溫柔:“你一定是誤會了,沒有父母會不愛自己的女兒,你——”
“閉嘴吧!你個笨小孩!”
特蕾莎猛地抬頭沖他吼道:“如果你從出生起攏空見不到自己的爸爸五次面,你會比我更恨他的!!”
說完她喘著粗氣,
像一只憤怒的幼獸。
張繁弱感覺自己的心被扎了一下。
娘的,說起這個他可就不困了。
“我沒見過我爸爸。”
他小臉有些愁苦:“他在我出生之前就去世了。”
特蕾莎那邊動靜小了點。
“我也沒見過我的媽媽。”
“你騙人!”
她忽然激動起來:“剛才那個不是你媽媽嗎?”
“不是哦。”
張繁弱很有耐心的解釋道:“如果你懂中文的話,你就知道我對她的稱呼是夫人。”
特蕾莎消停了。
夫人在她們那里有一層意思就相當于國內的阿姨,所以她還是能理解的。
此刻她小臉上將信將疑。
直覺告訴她張繁弱沒有騙人,但她又不敢相信他會這么慘。
“所以啊…”
張繁弱輕嘆口氣:“你比我已經幸運太多了,可以不要再鬧了嗎?”
特蕾莎有點遲疑。
她想說這不是一回事,但是她心底的善良勸誡她,在一個這么慘的弟弟面前還是不要說這種話了。
張繁弱真的沒有說謊。
雖然他自揭傷疤的本意是勸解特蕾莎,但他所說的話也沒有半點摻假。
從前世到今生,他對親生父母的印象真就只剩下一個符號了,從沒有擁有過,所以也就習慣了。
只是偶爾說起的時候。
無論年紀多大,內心總有股淡淡的酸澀。
“跟我走吧。”
他向特蕾莎伸出手:“不管你的父親怎么樣,但是現在有很多人在擔心你,我和很多你不認識的陌生人找了你一下午,你應該讓他們早點放心,對吧?”
特蕾莎猶豫著將手遞給她。
二人鉆出了隔間,這時候的特蕾莎聽到鬼屋里的音效忍不住打了個哆嗦,身子也向他靠了靠。
“你是一個人進來的?”
張繁弱感覺有些好笑:“你一個人進來的時候怎么不害怕?”
特蕾莎皺緊好看的眉頭。
“我沒有害怕!”
她強調道:“我只是有點冷,你明白嗎?!”
張繁弱也不去揭破她。
二人就這么走了會,張繁弱攙扶著有些虛弱的她,后者過了會忍不住扭頭過來:“你今年多大?”
“四歲,不過也快五歲了。”
“你一點也不像四歲的孩子,還是說你們國家的同齡人都像你一樣早熟?”
張繁弱有一搭沒一搭的和她聊著。
忽然。
“啊!”
“啊——”
“你叫什么!”
“你踩到我的腳了忘歸姐姐!!”
熟悉的聲音從面前傳來,特蕾莎緊張的摟緊他的手臂,張繁弱則好奇的快步走過去,結果看到了一大一小兩個憨貨。
自然是莫忘歸跟何清書。
這倆人非常怪,何清書在前面走著,緊閉著眼睛雙手向前摩挲,而莫忘歸低著腦袋在他身后,雙手扒著他的肩膀亦步亦趨的跟在后面。
“這兩個人是傻子?”
“…不是。”
張繁弱無語的上前停住,然后何清書的雙手就摸到了他的臉,仔細一陣摸索后,何清書的聲音緊張到變了形:“忘歸姐姐,我好像摸到了一個人。”
“什,什么人!!”
莫忘歸低著腦袋身子抖的跟鵪鶉似的。
“我也不知道啊!”
何清書聲音都快哭了:“我在問你啊,你快幫我看看!”
“…我看不到啊!”
何清書不知道莫忘歸在低著頭,聽她說看不到以后整個人的面龐緩緩變形,張著嘴就要喊出聲了。
“是我…”
張繁弱強忍著吐槽的沖動:“莫姐姐,清書,你們兩個進來干嘛?”
片刻的沉默后。
何清書緩緩睜開眼,隨后仿佛渾身喪失了力氣般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起氣來。
莫忘歸也緩慢的抬起頭。
當眼角的余光看到張繁弱以后,她猛地抬頭挺直胸脯:“我們放心不下你,所以我帶著他就來找你了!”
說完她還鄙視的看了眼何清書。
“他膽小死了,站在門口半天不敢進來。”
何清書沒有解釋的力氣了。
但他決定了,回到家一定要好好哭一場,今天受了太多委屈,他的孩生第一次被大人毒打。
張繁弱同情的看了他一眼。
這一次以后,他應該不會再想和莫忘歸一起出來玩了吧。
“這個小孩就是那個特蕾莎?”
莫忘歸低頭看向張繁弱身邊的金發女童,她警惕的眼睛…怪讓人不爽的。
“你怎么抱著她啊?繁弱,她是女孩子,你不能這么輕浮哦。”
說著,莫忘歸伸手要去牽她。
“不要!”
特蕾莎一甩手,警惕的看著她:“我不認識你!你別靠近我!”
她感覺這個大人有貓餅。
莫忘歸小臉一垮。
“我們可以先出去嗎?”最終還是張繁弱無奈的開了口:“很多人正在找她,我們別讓他們擔心了。”
二人暫時議和。
之后一行人出去,剛到門口就見到大群人正在朝這邊趕,除了何嬋以外還有之前那個領頭的中年條子,以及一個白人少婦。
“特蕾莎!!”
白人少婦跑過來,蹲下身緊緊摟著特蕾莎,已經哭腫的眼睛都已經流不出眼淚了:“你去哪兒了?媽媽好想你。”
特蕾莎有些被嚇到了。
她第一次見到這么多人圍著自己,然而這還沒完,這時一個車隊正好開進園區,除了警車以外其中還夾雜著幾輛奧迪。
“汪汪汪——”
警車拉開,數十個警察陸續下來,牽著的還有四五條警犬,奧迪上也下來七八個身穿西裝的男女,秦晚臺也在其中。
“阿爾貝先生,就是這了。”
打扮十分公務的秦晚臺面容嚴肅的看向其中一個中年白人:“請你相信我們,不用多久,你就能見到你的女兒。”
“中午你就是這么告訴我的,秦女士。”阿爾貝沉著臉指了指手表:“當時我選擇相信你們,但現在已經五點三十四分了,請問我的女兒在哪?”
秦晚臺笑容有些難堪。
媽蛋,難道我想這樣嗎?老娘好心安慰你還用話刺我,我一個商務口的,出了這事怪我咯?
“阿爾貝先生,你別急。”
旁邊一個警務系統的開口道:“我保證,明天以前,你肯定能見到你的女兒。”
他說的很自信。
這回人力充足,甚至潛水員都調了幾個過來,不管人怎么樣,只要還在園區那就肯定能找到!
然而阿爾貝好像看穿了他的心思。
“我希望我的女兒安然無恙。”他話語中帶著一點威脅:“如果她有什么三長兩短,我有理由對你們本地的治安提出質疑,即便回國我也會提醒我的上司、同行,讓他們謹慎對華投資。”
說話的老警務臉苦了。
秦晚臺更是垮著臉,深感人生不易,本來談的好好的,都已經快成了,結果天降黑鍋,現在她也不求什么投資了,只求小女孩人沒事就行。
這時一個小警務氣喘吁吁跑過來。
“人找到了!”
眾人精神一震。
那個老警務上前抓著他的手,激動道:“在哪找到的!人沒事吧!”
諸天神佛保佑!千萬別在湖里啊!
“在鬼屋…”
小警務被他老虎鉗似的手攥的生疼,齜牙咧嘴的道:“是一個小孩找到的,人沒事,就是有些脫水。”
眾人猛地松了口氣。
人沒事,最好的結果出現了。
他們連忙朝著鬼屋的方向走,路上秦晚臺還有些心不在焉的。
小孩找到的?
現如今一說小孩她就會不由自主的聯想到自家繁弱,但想想好像不太可能,這個點了,她們也該回家了吧?
等會打個電話問問。
秦晚臺沒能等到打電話的機會,因為隔老遠她就看到了張繁弱,整個人直接愣了半晌,隨后捂著嘴忍不住笑了起來。
還真是俺家繁弱。
你說說,這可不就巧了嗎?
至于旁邊的何清書直接被她忽略了,秦晚臺悄悄走上去從后面捂住張繁弱的眼睛:“猜猜身后的美女是誰?”
張繁弱一聽聲音就知道了,但他故意驚喜的一拍手:“猜到了,一定是我何姨!”
啪——
屁股上輕輕挨了一下。
打完秦晚臺抱住他,下巴隔他肩膀上笑道:“告訴阿姨,人是不是你找到的?”
張繁弱點了點頭。
“真棒!”秦晚臺笑的更開心了,直接在他額頭上親了一口:“回去阿姨獎勵你。”
張繁弱臉上笑容逐漸消失。
“特蕾莎!”
阿爾貝此刻也滿臉驚喜,上前想要抱住女兒,卻被特蕾莎一臉冷漠的推開。
“抱歉特蕾莎。”
阿爾貝攤開手:“我說了,晚上回家給你過生日,你不該讓你媽媽這么傷心的。”
“我不想見到你!!”
特蕾莎仿佛把所有的惶恐和不安發泄到了他頭上,近乎歇斯底里的吼道:“你從一周前就答應和媽媽帶我一起來游樂場,你每次都答應我,但是你每次都沒能做到!我根本就不想叫你爸爸!”
一副人間倫理劇。
眾人面面相覷,這會才弄明白小女孩突然失蹤的動機。
如果換做個成年人,
這時候估計已經被以違反治安管理被帶回去教育了,但是一個六七歲大的小女孩…
真就無可奈何。
那邊的父女二人矛盾還沒有化解開,張繁弱卻已經沒精力在這耗下去了。
說實話,這一趟游樂園他是玩的精疲力盡了,不只是身體上,一下午精神起起伏伏的疲憊更為明顯。
“秦姨,我想回去了。”
他倚在秦晚臺身上,整個人都快靠上去了:“你還要留在這里嗎?”
秦晚臺摸了摸他的小臉。
剛才沒發現,現在看到他臉上的疲憊,這會頓時心疼的不得了,什么特蕾莎阿爾貝都拋在了腦后。
“來,抱抱,阿姨帶你回家。”
她聲音輕柔,聽在張繁弱的耳中簡直比何嬋的還要好聽,他也沒矯情,張開手臂就讓她抱了起來。
“秦姐,一塊回家吧。”
何嬋剛才在哄何清書,這會哄好了也抱著他走過來:“繁弱這回可是幫了秦姐的大忙了。”
“誰說不是呢。”
秦晚臺笑容有一點點小驕傲,要不是張繁弱狀態不好,那這一點點小驕傲可能就會讓她忍不住叉腰。
這會眾人的注意力都在那對父女身上,秦晚臺抱著他走到秘書身邊:“小閆,回去和局里說一下,我今天有事提前下班。”
她的秘書小閆原本吃瓜吃的正香,結果被領導冷不丁的聲音嚇了一跳。
“啊?好!”她腰桿挺得跟旗桿似的:“秦局,我開車送您吧?”
“不用。”
這個回答讓人失望而又不意外。
秦晚臺就是這樣,除了上班期間的公務,平常連上班都是自己開車過去,這讓頗想為領導服務的小閆非常無奈,只能目送她遠去。
“那就是秦局收養的小孩?”
“看上去真寵著啊,連外商這邊都放下了,秦局的閨女看上去也一點都不吃醋。”
“旁邊那個是省宣何臺長?”
“好像是。”
幾個人議論之際,阿爾貝無奈的站起身,望著仿佛刺猬般炸毛憤怒的女兒,他既疲憊又有些無計可施。
“那個孩子呢?”
阿爾貝想起了之前的事:“我聽說是個孩子找到了我女兒,他人在哪?我想好好感謝他。”
老警務臉都紅了。
十來個人找了這么久沒找到,反而孩子找孩子找到了,你說這到哪說理去?關鍵是他也不知道是誰啊,這怎么說?
“對啊,那個孩子呢?”
聽到領導的詢問,最早來的中年警務回過神來,連忙沖眾人介紹道:“我見過,是個小男孩,長得非常好看,人也聰明的不像話,好像是和省宣的何嬋何臺長在一起的。”
中年警務對張繁弱印象頗深。
那句可能在湖里,瞬間戳穿了他們心底對案件真相的分析,雖然最后證明這不是一起惡性案件,但他還是對那孩子的敏銳感到驚奇。
他才幾歲啊!
“何臺長在一起的小孩…”
秘書小閆愣了愣,隨后猛地一拍腦袋:“我知道,他好像是秦局領養的孩子,剛才就已經跟著秦局走了!”
阿爾貝連忙追回去,想要追上秦晚臺她們,但是到門口的時候車子早就開走了,他只能拿起電話打過去。
“喂?秦?”
電話打通后,阿爾貝態度變得熱情而又感激:“我聽說找到我女兒的那個孩子是你的家人?天!這真是奇妙的緣分,為什么你們要走的那么匆忙?哦,孩子累了,那確實應該回去休息,我會過去找他的,他值得我們一家人的感激。”
他吧啦吧啦一大堆。
旁邊的白人少婦正給特蕾莎喂水,她不清楚中文,但是女兒陸陸續續的講述卻讓她明白了前后經過。
“一個很好的孩子。”
白人少婦揉了揉她的金發:“我們應該好好感謝他,還有那些幫助我尋找你的人。”
特蕾莎剛想點頭。
但她突然想起張繁弱拽她領口還在她胳膊上錘了一拳的事,這時候她的胳膊還隱隱作痛呢。
“野蠻人…”
“你在說什么?”
特蕾莎的嘟囔差點被媽媽聽到,她連忙搖頭:“沒什么,我們時候才能見到他?”
白人少婦嘴角露出笑容。
“很快。”
另一邊返回廬陽的公路上,張繁弱正躺在秦晚臺的懷里休息,雖然他這次任務失敗,但總算醒悟過來憑借自己的能力找到了特蕾莎。
那就沒什么遺憾了。
陽光值他覺得無所謂,做人做事,他只求一個問心無愧,心若無愧,萬般皆安。
“繁弱啊。”
旁邊坐著的何嬋伸手過來摸了摸他的頭發:“阿姨在電視臺里工作,你想不想上電視啊?”
何嬋剛才考慮了很久。
她覺得這事可以當一個很不錯的正面宣傳,不僅可以體現皖省人民的熱情以及孩子的聰慧,還能在最后展示出兩國的友誼,如果運作的好,張繁弱也許能在全國出一回名。
秦晚臺也有些意動。
但是她沒有貿然表達自己的意見,而是將目光投向張繁弱。
“上新聞嗎?我不要。”
他打了個小小的哈欠,睜開清澈的眼睛:“何姨如果有宣傳需要的話,可以把我的名字去掉。”
何嬋愣了愣。
這孩子連宣傳需要都懂?
這時她忽然想起了張繁弱之前和特蕾莎的英文交流,整個人瞬間就震驚了。
四歲的孩子,能流利使用英文?
繁弱難道出過國?
這自然是不可能的,因為何嬋打聽過他的身世,知道他是土生土長的廬陽人,但如果不是的話,那就證明有人教他,更為關鍵的是…
這孩子居然學會了!
神童?
何嬋有些迷茫了,神童她自然聽說過,甚至臺下的記者還采訪了許多,但她還是第一次在身邊見到真實的神童。
秦晚臺知道這些嗎?
她腦袋有點亂,秦晚臺就沒那么復雜了,她此刻正一門心思的用手輕輕的給張繁弱按摩,給他舒緩肌肉。
“去掉名字也好。”
她嘴角帶著欣慰的笑容:“不管有多少人知道,但阿姨會永遠記得,繁弱曾經做過一件了不起的事。”
張繁弱嘴角勾著。
這就是當好孩子的感覺嗎?表現一好,大人的嘴都跟著甜了起來。
會說話就多說幾句啊!不要停!
“媽,這事繁弱應該有獎金吧。”
“有的。”
秦晚臺笑著點頭:“繁弱幫了這么大一忙,警務機關肯定得表示表示,估計得有好幾萬塊錢呢。”
幾萬塊錢?!
張繁弱激動了。
他目前所有資產才一百出頭,還是從院里帶過來的,畢竟還沒長大,平常吃喝不愁,莫家母女也想不起來給他零花錢!
這幾萬塊錢一到手,能做的事可就太多了!
“到時候我幫繁弱存起來。”
他還沒來得及開口,秦晚臺就笑嘻嘻的捏了捏他的屁股:“存到繁弱長大,給繁弱娶媳婦。”
“不要!”張繁弱爬起來小臉垮著:“我要自己存著!秦姨你不能私吞我的錢。”
“啊呀?私吞你的錢?”
秦晚臺笑容危險起來:“原來在你眼里阿姨是這樣的人?會私吞你那點錢?好!我就是私吞怎么了!你人都是我的,哪兒來自己的錢!”
小孩不是人嘛?
小孩沒有人權嗎?
這世上還有王法嗎?還有法律嗎?
秦晚臺就這么糊弄天真可愛的他?
他深吸口氣,下一秒微微低頭,與此同時還伸手輕拽著秦晚臺,語氣軟化下來:“求求你了阿姨,錢能不能讓我自己保管啊…我知道你對我是最好的!”
秦晚臺精神一陣恍惚。
折壽啦!繁弱居然會撒嬌了!
她強忍著一口答應的沖動,疑惑的向他問道:“你要錢干嘛?你先告訴阿姨你打算怎么處理這筆錢。”
張繁弱嘴巴開了又合。
他該怎么說?我要用那幾萬塊錢搞錢?搞多多的錢?
秦晚臺會同意才怪呢!
想了想,他忽然想起之前自己的規劃。
“我想買一塊地。”
他抬起頭,小臉認真:“然后在里面種小麥、還有其他蔬菜。”
整車人都震驚了。
原本安安靜靜趴在何嬋腿上的何清書都忍不住抬起頭來。
秦晚臺更甚。
一個小孩,說他想在廬陽市里買塊地種小麥和蔬菜。
這是什么?種族天賦的騷動?
她曾經設想過張繁弱的未來——成功的企業家、儒雅的教授、文藝的藝術家甚至迷倒萬人的明星。
現在這些全都崩塌了。
腦海中只余下一個肌膚黢黑,露出一口大白牙,戴著草帽在地里打農藥的莊稼漢子。
如果這是繁弱的理想…
她該支持嗎?
“你,你怎么會有這種想法?”秦晚臺強笑道:“種莊稼…很累的,你太小了。”
張繁弱嘴角抽動了下。
但他也不好說自己的真實目的,就只能靜靜地看著秦晚臺,持續輸出自己的信念。
秦晚臺感受到了。
她無力的揉了揉額頭:“這樣吧,回頭我跟小區物業交流下,看能不能在哪給你開塊地,你先試試好不好?”
“謝謝秦姨!”
張繁弱開心的摟住她的脖子。
秦晚臺頓感欣慰,轉而覺得這也不算什么大事,小孩子想法奇怪不算什么,種地這么累,時間久了他自己就知難而退了。
“秦姨,那錢呢?”
張繁弱繼續期待的看著她:“你會交給我自己保管嗎?”
秦晚臺咂了咂嘴。
“阿姨很難辦啊。”她身子往后一仰,滿臉惆悵:“聽說有個小孩睡覺愛鎖門?”
張繁弱笑容勉強起來,過了半晌才咬牙道:“不鎖,我最喜歡和秦姨一起睡覺了。”
秦晚臺得意的笑了。
“行,回頭交給你自己保管,你懂事,心里也有數,阿姨相信你不會亂花錢。”
她剛才想了想。
覺得張繁弱是因為之前的經歷沒有安全感,錢在他眼里也許就代表著安全感,那就給他就是了!又不是啥大錢!
秦晚臺想開了。
莫忘歸想透了。
前面開車的她目光如炬,胸腔之中心跳的仿佛擂鼓。
繁弱!
沒想到你居然是為了錢能出賣自己的小孩子!
她真是…好喜歡!
錢這東西不過就是一串數字,恰巧她卡里的數字比較長!
只要錢到位,繁弱開門很干脆!
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