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菫回了周珠兒的院子,吃了粒保胎藥,便躺在周珠兒的床上緩神。
她的肚子正不停地變換著形狀。
不時鼓出來的圓圓的一大坨,確切說是三大坨,也不是是屁股還是腦袋,拼命地朝著不同的方向翻滾。翻滾的同時,還要踢上幾腳,搗上幾拳,其中最狠的那個小子,幼菫甚至能看清他小腳丫的形狀。
周珠兒看得目瞪口呆。
“他們這是在練拳呢?”
幼菫悠悠道,“或許在打架,爭地盤什么的。”
最近也不知是怎么了,或許沒了爹在一旁鎮著,簡直翻了天了。
周珠兒在她放在幼菫肚皮上的手被一腳踹開時,驚嘆道,“安西王的孩子,果真不簡單吶…”
幼菫笑瞇瞇問道,“你祖父是不是讓你來勸我的?”
周珠兒繼續把手往她肚皮上放,逗著里面的小東西玩,她放哪里,腳便踢哪里,有時還不止一只腳。
她不以為意道,“可不必理他,祖父是有些魔障了。姑姑那樣子,我都害怕,你知道你走后姑姑干嘛了嗎?”
幼菫道,“左不過是玩水吧?”
“如果是那樣就好了。姑姑方才,把頭往水缸里扎,丫鬟拉都拉不住。”
周珠兒拍著胸脯,心有余悸,“我是眼睜睜看著她從水里出來,披頭散發的跟女鬼一般。所以啊,你可不能再見她了!”
幼菫毛骨悚然,阿玉這樣子分明是沖著她去的。卻不知自己哪里有吸引她的地方。
聽周珠兒所言,阿玉平時一向是無知無覺的,怎么兩次見了她都是如此反常?
難不成,是阿玉自己失了魂魄,而自己這個異世魂魄與常人的不同,引起了她的興趣?
幼菫佯裝不在意的樣子,“她應是看水里多了別人的影子,或許只是好奇吧。”
“興許是,她扎水的地方,正是你影子的位置。”
話說完,周珠兒仔細打量著幼菫,“不會她真是覺得你長的好看,才來找你的吧?”
幼菫摸了摸自己的臉,苦惱地嘆了口氣,“長的好看總是要麻煩多些。”
周珠兒毫不留情地嗤笑。
“這種話還是不要自己說了,說的好像是我沒見過美人似的…”
她在嘲笑幼菫之余,心里卻在暗暗擔憂。
她總覺得姑姑撲水這個舉動,背后的含義是對比她美的人嫉妒之余想要同歸于盡的小心眼。
姑姑隨了祖母,是個難得一見的美人,要不然也不會傻了后還這么愛照鏡子。
若是她那所剩不多的魂魄中,唯獨留了愛美心,和由此生出的嗔念。今日詭異的事便解釋的通了。
想到這里,周珠兒不由得打了個寒噤,“我祖父那人最會賣慘,你可不能上他的當,不管他怎么求你,你是不能再去見我姑姑了!”
在院門口等著孫女勸說公主的周祭酒,一直等到中午,也沒見孫女出來。
反倒是丫鬟出來傳了句話,“公主身子不舒坦,小姐說午膳就陪公主在房里用了。”
周祭酒悻悻然走了。
他早該知道,自己這孫女是指望不上的。
他又去了一趟阿玉的院子。
阿玉雖不往水缸里扎了,卻是站在公主站過的位置不動,低頭看著水缸里自己的倒影。
他是不明白自己女兒為何這么喜歡照鏡子,自從摔了后就這樣。
在屋里照鏡子,出了屋,就看水盆。
后來他就在院里設了口水缸,她便天天看水缸。
現在再聯想她對公主的喜愛,或許,女兒真的是喜歡看美人?
周祭酒福靈心至,匆匆回了他的書房。
周老夫人和仆婦一起準備好了午膳,給各院送了去,卻不見了夫君的蹤影,最后尋到了書房。
“老爺,該用膳了。”
周老夫人站在書房門口,扶著門框癡癡看了許久夫君揮毫潑墨的豐姿,方開口提醒。
周祭酒置若罔聞,手中畫筆不停,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夫君…”
周老夫人走到書案前,目光落到書案上的畫像,溫柔的笑散了去。
“老爺果真是覺得妾身人老珠黃,不堪入畫了嗎?”
她原以為夫君畫的是她,一如之前那般,竟然不是?
周祭酒這才發現老妻進來了,正哭的梨花帶雨,我見猶憐。
他忙放下畫筆,拿著老妻的手正反地看,一邊哄著,“怎哭成這樣,是做菜時燙著了還是切著手了?”
周老夫人抽回來手,指著書案上一幅幅的美人畫像,“一個比一個年輕貌美,老爺是終于厭倦妾身了嗎?”
周祭酒笑了笑,拿起一副畫像來,“你仔細看看,這是誰?”
周老夫人仔細看了看,眨了眨淚眼,“是我年輕的時候?”
周祭酒笑瞇瞇地看著老妻,“是啊!是不是很好看?”
周老夫人卻沒有饒過他的打算,指著其它幾幅畫,“那些呢?”
“這幅是阿玉,這副是平陽公主,還有幾幅是我想象的美人的模樣…”
周老夫人略過了夫君把女兒畫的比真人要更好看這個問題,在她心里,女兒若是表情靈動些,至少也要這般好看了。
“公主也就罷了,你竟還畫別的美人…”
周祭酒見老妻又哭了起來,慌忙解釋,“夫人先別哭,阿玉喜歡看美人,我就想畫些美人給她看,說不定認的人多了,便能變得聰慧一些…”
守在門外的丫鬟很是習以為常,類似的這種橋段每隔幾日都要上演一番。
所以說,娶個漂亮夫人是要付出代價的。
周祭酒哄好了老妻,又陪著她用了午膳,哄著她睡了過去,便抱著畫像去了阿玉的院子。
阿玉還在缸邊站著。
她的貼身丫鬟稟道,“小姐一直站在這里,飯也沒吃。奴婢拿著飯菜出來,想讓小姐在外面吃些,她也不肯動筷子。”
周祭酒眼圈紅了。
這都站了快兩個時辰了。
他站在阿玉身邊,“阿玉啊,你先進屋吃些東西,我給你看美人,好不好?”
“里面有平陽公主,你喜歡她,就在屋里看,也不必在這里等著。你這么等著,也等不來。”
沒有得到回應。
周祭酒抱著畫像進了屋。
他將六幅畫像并排著貼到了墻上。
裝裱是不必了,一是浪費銀子,二是耽誤功夫。左右畫像破舊了,他再畫就是。
他又去了院中,站在阿玉身邊叨叨嘮叨,一直說,一直說。
終于,阿玉腳步動了,撇下他往房內走去。
周祭酒大喜,跟著到了房內。
他拉著阿玉站在畫像前,“阿玉,你看看,能不能認出來哪個是你,哪個是你母親?”
“你是不是只記得你母親年輕時的樣子?你看看,認不認得…”
他說著說著停了下來,睜大小眼睛看著阿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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