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木槿園捂得嚴實,瞞著老夫人,她最終還是知道了消息。而且是從府外面知道的,管事媽媽出去辦事,回來就把外面的傳聞學給了老夫人。
一向和氣的蕭老夫人臉色陰沉,趕到了木槿園,握著永青的手直掉淚,她朝蕭甫山怒聲道,“你要瞞我到什么時候?”
蕭甫山無奈說道,“您知道了也無益,平白跟著擔心。”
老夫人垂淚看著永青,這一個月好不容易養的胖了些,臉上也有了小孩子肉嘟嘟的樣子。可不過一日,下巴就尖了起來,小臉只剩巴掌大。
“他自出生就是在我跟前養著,他成這個樣子了,我怎就連知道都不能了,他可是我的命啊!”
趙氏和柳氏站在老夫人身旁,趙氏寬慰道,“母親您別擔心,大嫂照顧的好,永青現在體格好了許多,定能逢兇化吉的。您看之前幾次,不都好好地挺過來了?”
被趙氏一提醒,老夫人停了哭聲,環視廂房,沒見幼菫的蹤影。
她問蕭甫山,“幼菫呢?”
蕭甫山解釋,“她熬了整整一夜又一個上午,方才我讓她回房休息了。”
老夫人臉色閃過不悅,“她是青兒母親,青兒現在這樣,她怎么睡得著?”
蕭甫山蹙眉看著老夫人,“母親您怎說出這般話,幼菫對永青用心,您該都看到了。”
蕭老夫人撇過頭看永青,“我只要永青好好的。”
永青是老夫人的逆鱗,誰也觸碰不得。她原本對幼菫抱以厚望,覺得她是永青的福星,可偏偏她嫁進來一個月,永青就昏迷不醒。難道真如街上的傳聞那般,是她命硬克的?
人一旦心里有了猜疑,有了疙瘩,也就變得苛刻起來。
她突然想起來永青的碧璽石項圈,柳氏說的對,這項圈是能保佑永青逢兇化吉的。他剛剛摘下來一個月就出事,不就是應驗了嗎?
她喊永青的乳母過來,“青兒原來的那個項圈呢,快找來,給他戴上!”
乳母應下,去箱籠里找出來項圈,老夫人急急接了過去,親手給永青戴上。碧璽石璀璨奪目,映著永青蒼白的臉更加孱弱。
老夫人將項圈放入小衣內,貼身佩戴,閉目念佛,“佛祖保佑,青兒逢兇化吉,長命百歲…”
老夫人從永青枕頭底下摸出來那串小葉紫檀佛珠,遞給乳母,“這個收起來,回頭給大夫人。”
乳母接過佛珠,暗嘆了口氣,用帕子包好收到了箱籠。老夫人真是糊涂,夫人對六少爺的好她看在眼里,是掏心窩子的好,老夫人怎就看不明白呢?
大夫人對近身伺候六少爺的下人格外客氣,還時常打賞,生怕她們慢待了六少爺。做面子功夫的人又豈會做這些。
蕭甫山看著老夫人的一番作為,心下萬般不贊同,卻也不能在眾人面前忤逆她,他俯身說道,“母親您心疼永青,兒子知道。不過現在我們還要商量對策,您在這里著實不方便,我送您回去。”
蕭老夫人看看還候在一旁的大夫,怕影響了救治永青,點頭應了。
蕭甫山扶著老夫人起身,出了槅扇發現幼菫站在槅扇外,不知已經站了多久。
幼菫向老夫人福身請安,“母親,您來了。”
面色如常,不見喜怒。
老夫人有些不自在,淡淡“嗯”了聲。方才自己說的話有些刻薄,不知道她聽見了沒?
兩人都沒了平日里的親熱勁,人心就是這么奇怪,焐熱了需要很久,但是涼下來只需一瞬間。
蕭甫山溫聲問幼菫,“你怎不睡一會?”
幼菫抬頭看他,他一貫冷峻的臉上帶著歉意,還有疲憊。
幼菫不希望在他眼里看到這種愧疚無奈的情緒,他是如山岳一般的人物,頂天踵地,巍然屹立。
幼菫給了他一個安撫的眼神,“妾身睡不著,想起來一件事想跟您商量一下。您先去送母親,我去看看青兒。”
蕭甫山點頭,深深看了她一眼,方扶著老夫人離去。
出了木槿園,老夫人瞥了他一眼,“我知道你是想勸我,可現在外面傳遍了,青兒是幼菫克的。我以前只覺得你喜歡她,也不曾計較這些。可現在青兒這個樣子,你讓我怎么能不信。”
今日一上午,進進出出七八個太醫,十幾個大夫,他們身邊又帶著藥童。蕭甫山也沒強硬封他們的口人多口雜的,消息想傳開太容易了。
只是傳成幼菫命硬克的,是蕭甫山始料未及的。
蕭甫山朝跟在身后的趙氏和柳氏說道,“你們先走吧。”
二人福福身,相視一眼,快步走到了前面。
蕭甫山不是個善言談的人,不善于勸解人,也不喜歡解釋。別人誤解便誤解,生氣便生氣,他并不介意。
哪怕是母親,以前對他也是多有誤解,他也無心費唇舌解釋。
這個世界這個樣子也無不可。
可是幼菫受了天大的委屈,怕是心里不好過,女孩子,總是要嬌氣一些,敏感一些。
他還是解釋幾句的好。
蕭甫山開口說道,“那些都是無知百姓信口胡謅,您也當真。若是幼菫命硬所致,永青之前一個多月未吐血又作何解釋?會說話,會走路,聰明伶俐,又是作何解釋?”
老夫人不言語了,這些曾經只是她的夢想,這一個月的時間,都變成了現實。
她無法強行抹掉幼菫的功勞,幼菫為了照顧永青,把他搬到了自己院子里,有幾個繼母能做到這樣?
只是,青兒他如今這樣…讓她怎么不多心呢。
哪怕是有萬一的可能,她也不能容忍。
蕭甫山見她臉色松動,又繼續道,“再說她回房睡覺一事,是我強抱她回去的,又讓丫鬟盯著,就這般,她還是不放心又跑了出來。您一向心地慈善,待人和氣,怎在這種小事上計較起來了。”
她沉默了片刻,“方才我是心里怕。青兒待她親近,跟親娘一般,我就怕她對青兒不夠用心。平日里,青兒待她再好我也是高興的…”
老夫人催他回去,“你不必送我了,照顧青兒要緊。”
蕭甫山松開手,仰頭看天,烏沉沉的,不見日光。要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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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最后一日了,姐妹們手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