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菫在給永青喂水,永青牙關緊咬,也不吞咽,喂的很是艱難,有大半流了出來。
幼菫輕聲說著話,哄著他喝,仿佛他能聽到她說話一般。
從昨晚到今日,幼菫不知跟他說了多少話,也不知講了多少遍孫悟空。
她執著的有些傻。
就像當初她每日教永青走路一般。
蕭甫山一言不發,坐到床前,扶著永青靠在他懷中,一手捏住他的下頜。
幼菫用調羹緩緩送了水到他咽喉,蕭甫山再松開下頜,一口水算是喂了進去。
這般配合著,一碗水喂完,才作罷。
蕭甫山想起自己昏迷時,幼菫給她灌水,直接把茶壺嘴探到喉嚨里往里灌。簡單粗暴,又快又急,他都喘不過氣來,只覺得鼻子耳朵里都要往外冒水,難受的很。偏她還覺得自己很冰雪聰明,自吹自擂了一番。
她現在喂永青喝水,倒是耐心細致的很。
她對永青有一種母親特有的柔軟。
待那幾位大夫搖頭走了后,蕭甫山蹙著眉頭,開口說道,“堇兒,母親方才…”
幼菫伸手捂住他的嘴,薄唇溫熱柔軟,在她手心。子不言母過,他這個為難的樣子讓她心疼。
“您不用解釋,妾身明白。”
蕭甫山拿開她細白如玉的手,握在手心,嗓音低沉醇厚,“別人說的話你都不必理會,只要我知道你好就夠了。”
幼菫反握著他手,眸子燦若星辰,“嗯。”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幼菫想起凈空法師,問蕭甫山,“國公爺可知道凈空法師醫術如何?”
蕭甫山面色平靜如水,說道,“醫術極好,在太醫之上。”
幼菫覺得奇怪,問,“那您為何不請他給青兒醫治?”
因牽扯皇家秘辛,蕭甫山猶豫了一下。
他摒退左右,跟她說起凈空法師來歷。
凈空法師是皇上的皇叔,頗受泰成皇帝看重,據傳曾有意傳位于他。不過最終是傳位給了先帝昌隆皇帝,先帝繼位后,他便避走山林,后來出家為僧。
他立下一條規矩,不下山,不結交皇室權臣,尤其是手握重兵的武將。也是這條規矩,才保得他一世平安。
當今皇上每年都會去崇明寺進香,凈空法師一直避而不見。
三年前蕭甫山曾去求醫于他,他也是避而不見,只讓弟子傳話,“禍往者福來。”
蕭老夫人參詳其意,以為是上上之斷言。是以她每年都要去崇明寺燒香拜佛,只求永青早日否極泰來,遇到他的大造化。
蕭甫山捏了捏眉間,“哪怕我解甲歸田,怕也不能換得他為永青診治。”
幼菫沒成想凈空法師還是那般尊貴的身份,倒是看不出來。
不過只要他醫術好就足夠了。
“或許妾身可以一試。”
幼菫拿出那串佛珠,“當初凈空法師曾許諾了妾身一個心愿,以佛珠為憑。”
蕭甫山大為意外,他接過佛珠,粒粒光澤油潤,應是已盤磨多年。他知道永青身上戴了佛珠,只以為是普通之物,卻不曾想有這般大的來歷。
崇明寺開光之物甚受追捧,也極為難得,更別說凈空法師經年盤磨日日不離手的佛珠了。此佛珠之珍貴,堪稱無價。
更何況,它還承載著凈空法師的一個許諾。
就這么一個別人想都不敢想的寶貝,她就這般隨意給永青戴著了,還不吭一聲。
若是別人,怕是要把這佛珠來歷好好解說一番,也好讓別人重視,贊一聲她待永青的好。
她仿佛從不在意這些。她做了那么多的事,都是悄不聲息,不欲為人知。
想起母親方才嫌棄地讓乳母收走佛珠,他不覺嘆氣,母親可知她嫌棄的正是她夢寐以求之物。
“堇兒,你怎沒說過它的來歷?”
幼菫不以為意,“這有什么好說的,它有沒有用處,我也不知道。戴上也只是求個心安。”
蕭甫山暫時收起諸多疑問,眉頭并未松開一些,“雖說凈空允諾了你,不過此事關系重大,他不見得會應下。”
皇上每年都去崇明寺,實則是對凈空忌憚的很,畢竟他是有正統的皇家血脈。寺廟的勢力也是不可小覷。
凈空若是給永青醫治,破了自己立下的規矩,以后的日子怕是不會太平了。
幼菫不舍棄,“不試一下又怎么知道。您給妾身派一隊侍衛,妾身親自去求他。”
蕭甫山從幼菫手中拿過佛珠,“還是我去吧。”
蕭甫山走后不久,老夫人又來看永青。
她坐到床邊,拉著永青的手不放,臉色悲凄。她身上有檀香的味道,應是去小佛堂了。
幼菫坐在一旁的錦凳上,默默不語。她是真不知該說什么好,她不會奉承,也不會強顏歡笑。
她可以理解老夫人,不怪她,但不代表她可以心無芥蒂。
你給我一個微笑,我會還你一個微笑,甚至再加一個擁抱。
你給我一巴掌,我怎么還笑得出來呢?
趙氏和柳氏也在一旁坐著,這種時候,老夫人最是敏感,她們無論如何也是要表現一下關切的。
老夫人方才回去思來想去,覺得幼菫還是不要靠永青太近的好,萬一真是她克的,她在身邊,永青還醒的過來嗎?
她臉上已恢復了和氣,對幼菫說道,“這里我守著就行了,你一夜沒睡,去歇著吧。”
方才還嫌她睡覺不管孩子呢。
幼菫也是睡意上來了,不再推辭,也不想去顧忌她到底想的是什么。就像蕭甫山說的,只要他知道她好就夠了。
幼菫給老夫人福了福身,看了一眼床上安靜的永青,出了廂房。
回房就睡了過去,或許等她一覺醒來,蕭甫山已經帶著凈空法師過來了。
仿佛是剛睡著一般,青枝就叫她起床了。說是國公爺回來了。
青枝幫幼菫穿著衣裳,一邊輕聲道,“國公爺臉色很不好,回來就直接去了廂房。接著又出來一趟吩咐叫您起床。”
幼菫問,“可有帶人回來?”
青枝搖頭,“帶了很多侍衛進來,沒有別人。”
幼菫心下覺得不好,她匆匆收拾了一下,披上斗篷,去了廂房。
天空烏云沉沉蓋頂,低低壓在木槿園上空,壓得人喘不過氣,狂風和著冷雨,殘花零落空階。
下人都不見,有侍衛在廊下候著,屏氣斂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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