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殿之島,枯骨樓閣。
趴伏在地的,那只灰色羽翼鋪展開來,懶洋洋如在打盹的巨鴉,眼中驟然迸出光芒!
暗室,頓時生輝!
角落盤坐的徐子皙,驀地驚醒,不解道:“灰鴉大人,怎么了?”
數不盡的能量氣流,從那只巨大烏鴉的羽翼噴逸而出,如穿針引線般,虛空編織著什么。
樓閣內,恐怖的妖能,無處不在。
巨鴉的灰色羽翼,悄悄收攏,往他體內收縮。
須臾后,他幻化為人,成為一個干瘦無比,臉色蠟黃,身披灰色長袍的中年男子。
化形之后的他,鼻梁高挺,眼眶深陷,看著像是營養不良。
他的一雙灰褐色眼睛,骨碌碌地轉動著,好半響才恢復點神采。
“灰鴉大人?”
徐子皙試探地,又再次輕呼一聲,讓他回神。
“有一陣子沒化作人形了,一下子不太適應。”
出自妖殿,坐鎮于星燼海域的灰鴉大人,伸出雞爪般的左手,猛地一拽,就從枯骨樓閣一處,拉扯出一物來。
那是一塊冰藍水晶。
奇異的光亮,從灰鴉大人指尖射出,落入那冰藍水晶。
水晶內,驟然照耀出那艘停泊在海底的巨大沉船!
還有,漂浮在水中,站在沉船前,靜止不動的虞淵。
“虞淵…”
徐子皙驚叫出聲,看著冰藍水晶內,和巨大沉船相比,極為渺小的虞淵,奇道:“灰鴉大人,你映照出他作甚?這艘海底沉船,有數千年歷史了吧?所有值錢的物件,被剝的一干二凈,什么都沒了啊。”
枯瘦的灰鴉大人,灰褐色的眼睛,光彩一點點地亮起。
“你懂個屁!”
他呵斥了一句,瞪著虞淵,嘀咕道:“看,看個屁啊!還不滾遠點,一艘破船而已,有什么好看的!”
徐子皙啞然,“灰鴉大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知道,其中必有隱情!
以她對這位大人的了解,沒有特別的事情,這位根本不可能幻化為人形,去在意虞淵,在意那艘沉船。
沉船,來自于天外,在域外被鑿穿摧毀后,才破開星空界壁,沉落于此。
根據妖殿記載,沉船落下的那一天,就有浩漭天地的大修,將里面的異族尸體帶走,將所有殘存之物,一一搜刮。
之后的數千年,來星燼海域歷練的那些人,把沉船內的一些石頭,晶片,種子,都給挖的干干凈凈。
近百年來,再沒有任何人,能夠從那沉船內找到那怕一樣有價值的物件。
虞淵站在那 里,看著那沉船,什么動作都沒,灰鴉大人激動什么?
每每當灰鴉大人,打破懶散,臟話連篇時,都意味著要有事情發生。
這次,會是什么事?
“該死的小東西!”
灰鴉大人突然暴跳如雷,看著那冰藍水晶,又罵罵咧咧起來,“你為什么不趕緊滾!你去里面干什么,里面可什么都沒有啊!”
這時,徐子皙都看到,虞淵在那沉船前方停了一陣子,竟向船內游去。
他的舉動,讓灰鴉大人很是緊張不安,臟話更多了。
終于,終于…
冰藍水晶內的虞淵,鉆入了船艙內,再也看不見。
灰鴉大人愈發急躁,罵罵咧咧地,在枯骨宮殿氣的直跺腳,“哪里來的呆小子,新墜落的碎星不去,偏偏留在老地方。在老地方也就算了,那艘無人問津的沉船,多少年沒人觸碰了,他去干什么啊!”
“灰鴉大人,你可以繼續看啊?”徐子皙提醒。
“看什么?”
“看他在里面做什么?”
“看個屁!要是能看到,我難道不會看?還要你來提醒我!”灰鴉大人瞪著她,語氣不善,“該死的人族女人,你難道以為,你比我聰明?”
“不,不敢。”
徐子皙表情古怪,見他情緒失控了,不再逼問。
在心里,她也開始懷疑了,懷疑那艘沉船內部,恐怕是有著什么秘密。
她很清楚,以灰鴉大人的妖族等階,本來不需要依仗冰藍水晶,都能洞察海底的細微,能感知到任何靈力沖突引發的波動。
灰鴉大人化形,還要以器物去看,后面又說看不到船內的動靜,處處透著蹊蹺。
罵了一陣子,似乎也覺得有點過分,有點無理取鬧了。灰鴉大人用力地一揮手,嚷嚷道:“和你無關,你不用放在心上!那艘海底沉船,有點不尋常。你級別不夠,沒資格知道詳情,我也不好說。”
“有不尋常!”徐子皙臉色一變,道:“灰鴉大人,我是和你說過的,他和蕪沒遺地的虞蛛關系匪淺。他如果在星燼海域出了事,虞蛛那邊…”
“閉嘴吧!”灰鴉大人又憤怒了,“他在那沉船內,是出不了什么事情的!這該死的人族小子,三個我看不到的地方,他為何偏偏選那艘船?”
海底沉船內部,虞淵游進去,一改先前的懶散。
他在幽暗無比的船內,聚精會神,一雙眼睛發著光,四處張望著,尋找著什么。
過了一陣子,他摸索著到了船尾,看到了船尾舵。
整艘沉船,破破爛爛,被鑿開無數洞口,船體也布滿裂痕,可那船尾舵 卻完好無缺。
圓形的船尾舵,像是一個黑鐵制成的風車,本是為了調整方向。
虞淵看著那船尾舵,看著好一陣子,心里想著究竟是不是這東西?
前世的那位魔宮老友,曾神秘地和他說過,星燼海域的海島深處,有三個奇地,各含奧妙。
這艘沉船,就是其一。
三個奇地,內部有什么奧妙,存在著什么,因立場原因,都也不能透露。
可帶著他來海島游蕩的那位老友,曾經指出三個地方,告知少許秘密,說那三個地方,外面的駐守者,無法以眼睛和魂念探察感應。
相當于視野和靈魂的死角。
關于沉船,他說了關鍵在船尾舵,可具體卻不肯多說。
虞淵如今就在船尾舵,看了半響,沒瞧出特別之處,又暗暗動用“慧極鍛魂術”,以天魂的敏銳直覺,也沒嗅到異常。
最終,他直接來到那船尾舵,兩手按上去,用力扭轉。
可船尾舵沉重萬鈞,以他的力量,拼命去扭動,依然是紋絲不動。
虞淵看了半天,倒騰了好一陣子,只能徒呼奈何。
他相信那位老友不會騙他,這個沉船的奇妙之地,必然就在船尾舵,問題是如何破開遮掩,如果挖出真相來。
又端詳了一會兒,虞淵一發狠,忽然摩挲芥子手鐲。
從蕪沒遺地,那暗域修羅的碩大白金頭骨拔出的,屬于斬月大修遺落之外的劍鞘,從那芥子手鐲飛出。
這艘沉在海底的天外巨船,在那劍鞘從芥子手鐲飛出的一霎,猶如被驚動。
虞淵握著劍鞘的手,都猛地一抖!
因為,他敏銳的感應出,沉在劍鞘最下的一縷縷劍芒,居然蠢蠢欲動!
從那暗域修羅的殘魂消泯,從他將劍鞘據為己有,一縷縷的劍芒、劍意,就仿佛被封禁起來,在劍鞘內再無聲息。
劍魂在他體內蟄伏后,更是如此,劍鞘從未顯露異常。
可現在,這劍鞘內的劍意、劍芒,一離開芥子手鐲,似乎就被觸動了,像是發現了什么。
虞淵來不及深想,被他握在手中的劍鞘,竟然是拖曳著他的手臂,刺向船尾舵!
他大吃一驚,想要阻止時,發現已經遲了。
劍鞘口,凌厲無匹的劍芒,一縷縷凝結,釋放出純凈明耀的光芒。
也在這一刻,因那魔宮、妖殿大修,在上方的魂念查探,而潛隱在穴竅內的,本盤踞在他臂膀骨骼的緋紅晶亮劍芒,也如蒼龍細蛇般,一一竄出。
“咻!”
他連人帶劍鞘,射入船尾舵的霎那,就此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