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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清平樂與酒(上)

熊貓書庫    一劍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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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下看似安穩,實則暗流涌動。

  一個侍郎之子,一個是青樓出身的女人,今夜就這么緊緊的抱在了一起。

  他們如同江湖中的落葉,隨著波浪被卷入了漩渦中心,身不由己。

  他們緊緊的擁抱在了一起,用僅有的體溫溫暖著彼此,像一場大雨過后,躲在角落屋檐下兩只瑟瑟發抖的小貓。

  當蓮花醒來的時候,周如生已經不在身旁。

  蓮花只覺得身上有些難受,黏黏的,還有些痛。掀開蓋著的薄被褥一看,只見自己的身上出現了一層黏黏的東西,還有些臭。

  蓮花倒也沒有緊張,這應該是吃了丹藥的緣故。雖然她之前沒吃過,但沒吃過豬肉,總聽說過一些醫師幫人洗精伐髓,身上便會出現這些黑色的腌臜之物。

  蓮花去洗了一個澡,坐在了庭院中,看著池子里相互糾纏的魚兒,臉上不自覺的出現了一抹笑容。

  自打她知道周如生騙了謝天南,騙了湛胥,甚至騙了自己之后,她便把這些事兒全都丟給了周如生。蓮花從沒想著要去揭發周如生,她只是默默的在家等著這個男人,為他熬上一碗湯,希望他每天都能平平安安的回來。

  對于她來說,有個這樣的男人,還能有更多的奢求嗎?

  蓮花雖然出身于小地方,但長時間在風月場所中如魚得水,自然不是傻子。

  她其實很清楚為什么最近周如生都不想讓她碰生意了,剛開始她不理解,可當她看到周侍郎寫給周如生的信之后,她便明白了。

  他不是想奪權,他只是想保護自己。

  就拿昨晚的丹藥來說,這丹藥有多珍貴,周如生不會不知道。而且,這丹藥說不定就是圣朝賞賜給他的,但這個男人卻毫不猶豫的把丹藥給自己,這便說明了問題。

  得夫如此,夫復何求?

  想到這些,蓮花的心里便泛起了甜蜜,臉上出現了一抹笑。

  但很快,她又低下了頭,淚珠滑落臉頰,落在了池子里。

  這是她第一次痛恨自己做了這些事兒,也是第一次痛恨自己的出身;這個人,可是侍郎之子,而且若是掃滅了神仙樂之后,必然會成為人人敬仰的大英雄,再加上他父親的關系,以后在官場必然能夠風生水起,平步青云。

  而她自己呢,只不過是從小地方出來的風塵女子罷了。

  他們二人比較,便是天上鴻鵠與地上爛泥的差別。

  蓮花想到這兒,立馬又找了一個浴桶,拼命的搓著自己的身體,甚至那白皙的皮膚上都出現了紅色的淤血,她還是不停手,似乎想搓掉她那低賤的出身和不堪的過往。

  可無論多用力,誰也無法搓去自己的過往。

  最終,蓮花咬著自己的下嘴唇,雙眸無神,趴在了浴桶旁,似乎在思索著什么。很快,瞇起了眼,似乎下定了決心,穿好了衣服,急忙寫了一封信,隨后便走出了這宅子。

  半個時辰后,李復生打著哈欠來到了湛胥的身旁。

  他戴著斗笠,抱著雙臂,腰間還有一個酒壺,一下子就趴在了湛胥的桌子上。

  “不是讓你去盯著那宅子的么?”湛胥皺起了眉頭,似乎有些不悅。

  “小爺我又不是你的下屬,最好別對我指手畫腳的。這段日子,小爺跟著你吃的苦還不夠多么?”李復生嘴一撅,不滿的說道。

  經過李復生這么一提醒,湛胥這才發現自己的態度的確有問題。

  “那好那好,李小爺,您是不是發現什么問題了?”湛胥只能放下手中的筆,從懷里摸出了一張銀票遞給了李復生。

  他現在銀兩本就不多,但能用的人更少。沒辦法,只能花大價錢請李復生幫自己的忙了。

  而且,在長安城外或者城內插入相柳一族的人,必然會引起注意。他好不容易蟄伏下來,自然不會再輕易暴露。

  “這還差不多!”李復生嘟囔了一句,隨后便把銀票往自己兜里放,這才說道:“你讓我盯著的那宅子,那個女人跑出去了,朝著城里而去。”

  “我不是讓你盯著那個男的么?”湛胥皺起了眉頭,有些不滿。

  “那個人我跟不了,他今早也進了城,周圍來了幾個修行者,修為不比我低,我不敢跟蹤,就回來繼續守著那宅子。”

  湛胥氣得一口血差點噴了出來,若是他的手下,他早就一巴掌扇了過去。但面對李復生,他不能,也不敢。

  “那你,看到了什么沒?”

  “就那女人進了長安,之后的就不知道了,回來找你了啊!”李復生也皺著眉頭,滿不在乎的說道。他覺得自己絕對對得起湛胥的這張銀票,還多幫他盯了一個人。

  “那…你為什么要去盯那個女人?”湛胥放下了手中的筆,咬著牙問道。在湛胥看來,蓮花只是一介凡俗,而且是依附于周如生的女人而已,盯著他并沒有什么價值。

  “他們是夫妻啊,萬一兩人在長安城內碰頭呢?”李復生有些不耐煩的說道,像看傻子一般的看了一眼湛胥。

  湛胥聽到這話,這才立馬反應了過來,的確如同李復生所說,必須要好好的盯著這個女人。之前,他一直忽略了蓮花,其實蓮花很重要。她現在是周如生的人,可曾經也是謝天南的左膀右臂啊!

  “我的問題。”湛胥深吸了一口氣,承認了自己的錯誤。

  “那還盯不盯她?”李復生皺著眉頭問道。

  “盯啊,還麻煩李小爺繼續幫我看著那個女人,若是有什么情況你急忙告訴我。而且,她要是送信,遞紙條啥的,你得想辦法把那些紙條和信件拿回來給我。”

  湛胥說罷,便發現李復生繼續坐在了桌子上,朝著他點了點頭,臉上還掛著笑容,卻沒有絲毫要動身的意思。

  湛胥無奈的看了一眼李復生,這才又從懷里掏了一張銀票遞給了他,李復生這才咧嘴一笑,朝著長安城內而去。

  “也不知道這股子無賴勁是和誰學的!”

  蓮花這次入城,可沒之前那般高調了。

  之前她進入城里,都是打扮得如同花兒一般,身上穿的衣服,耳朵上戴著的耳環,頭上的發簪,全是周如生置辦的。雖然有些東西搭起來不是那些協調,可蓮花就是喜歡,因為這是周如生給她的。

  但今日進城,她卻顯得異常低調。換上了粗布衣服,頭發也盤了起來,臉上更是沒有任何的粉黛,甚至還抹了不少灰,鞋子也換上了一雙破舊的布鞋。遠遠的看去,和普通村婦沒什么區別。

  她原本對長安就算得上是熟悉,不僅僅是對平康坊熟悉,對刑部也不陌生。

  畢竟,這長安王歡喜樓的產業由刑部尚書的公子代為掌管,之前春望忙不過來的時候也會讓請小廝去刑部門口送點東西啥的。而她們這些女子,閑暇之時便喜歡和小廝聊聊天,久而久之對從歡喜樓到刑部的路也算得上熟悉了。

  她先是來到了歡喜樓附近,捏了捏手中的信,看著歡喜樓的門庭,有些猶豫。

  她很想將信放在歡喜樓,請歡喜樓的人轉交給刑部,但她又怕出什么意外,只能深吸了一口氣,鼓足了勇氣,決定自己把信給送到刑部去。

  蓮花來到了刑部,那以紅色為底色的牌匾,還有端正的“刑部”兩個大字,門口如同雕塑一般站在的兩個護衛,都讓她心中惶恐不已。

  蓮花拿出了自己的手寫信,看了一眼旁邊的鳴冤鼓,便把信人放在了鼓下。

  這種行為倒也不少見,而刑部守門的兩個護衛也沒多問。一般而言,當老百姓遇到什么不公的事兒,要么就是寫信,要么就是擊鼓鳴冤,不管哪種方式,刑部都會受理。

  最為重要的一點,這是刑部門口,就算別人膽子再大,也不會來找刑部的麻煩。

  所以守衛們雖然看到了蓮花放信,但也沒有叫住她。而是準備待會換班的時候將所有的信件收集起來,隨后交給薛大人處理。若是有什么冤家錯案,薛大人自然會秉公辦理;若信中的內容多為百姓對刑部的建議或者意見,薛正武也會仔細斟酌。m.jújíáy.m

  可以這么說,把信放在刑部門口,已經算是擊鼓鳴冤了。

  蓮花放下信件剛走,只見一道帶著斗笠的身影一閃而過,方才蓮花放下的信件便沒了蹤影。

  這一幕可把守在門口的幾位刑部護衛給驚到了,他們立馬跑上前來,鼓架下已經空空如也,哪里還有什么信件的蹤跡。

  這幾人也顧不得什么擅離職守,多少年了,第一次見得有人敢在刑部門口作案,他們必須得立馬上報。

  僅僅過了一刻鐘,刑部的不良人便全體出動。

  既然有人趕挑戰刑部的尊嚴,那他刑部自然不懼。別人既然出招了,那刑部自然要接招!

  “啪”的一聲,湛胥站了起來,不可置信的看著吊兒郎當的李復生。

  他此刻真的懷疑自己上輩子是不是欠了李復生什么東西,要不然怎么會讓李復生這類人來折磨他?

  “你說…你直接在刑部門口搶了這封信?”湛胥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李復生,張了張嘴,實在是講不出其它話來了。

  “對啊!”李復生點了點頭,隨后撓了撓腦袋,此時那斗笠已經被他背在了身后,糾正道:“準確的說,不是搶的,是撿的。她把信放在那兒,沒人拿,那我拿咯!”

  李復生說得理直氣壯,絲毫沒發現自己惹了大簍子。

  “這信是不是放在一個大鼓下?”湛胥強忍著一股氣問道。

  “對啊!”

  “你這和搶,也沒區別了。我真是上輩子欠了你的,看來我們又要走了。”湛胥無奈的說道,這才打開了信,看到了上面的內容。

  良久之后,湛胥嘆了一口氣,這才說道:“這信,很重要,但你完全可以用另一種溫和的方式取回來。堂而皇之的搶回來,這不是把我們往火坑上逼么?現在,指不定刑部正在滿世界的找你,或許連不良人都出動了。”

  “不是你自己說的么,她不管是送信,還是遞紙條都幫你拿回來啊!怎么?拿錯了么,還是我不應該幫你把信帶回來?”

  湛胥看著一臉理直氣壯的李復生,只能長嘆一口氣,朝著李復生體內的敖天說道:“前輩,復生他不懂,您不會不知道此事的影響吧?為什么不勸勸他,再這么莽撞行事,我們都會沒命的。”

  敖天聽得這話,神魂從李復生身上脫體而出,他還是一襲黑袍,懶洋洋的打了一個哈欠說道:“你又沒請我看著他,而且一旦被抓,有事的是你,關我們什么事兒?復生的爺爺是李義山,徐長安算是他的師兄,整個蜀山誰不認識他,他能有什么事兒?”

  這一番話,讓湛胥頓時啞口無言。

  敖天臉上出現了一抹淡淡的笑,甚至還朝著湛胥挑了挑眉,便回到了李復生的體內。

  湛胥明白,這是敖天和李復生對他的警告。

  其實他故意拖慢交換功法的速度,便是為了要利用李復生。現在李復生這些作為,明顯著就是要把他的消息給捅出去。為的就是盡快換取功法,不想被自己利用,更不想被自己連累。

  湛胥深吸了一口氣,咬著牙說道:“再幫我最后一次,等我找到謝天南下落之后,我們便交換功法,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邊!”

  湛胥實屬有些無奈,只能咬著牙說道。若是繼續這樣和李復生與敖天拖下去,恐怕他們二人真會把自己給綁了送去蜀山或者送去刑部。

  至于搶信這個事兒,他也只能自個兒認下!

  “好!”敖天的聲音從李復生的體內傳了出來,同時李復生也開口補充了一句,“得給錢!”

  當刑部已經把排查范圍擴大到了城外之時,周如生此時正和謝靈運在長安城中街邊的一座小屋子里。

  屋子里堆滿了不少盒子,還有不少書籍。

  若是讓散修們看到這些書籍,必然會像三十年的老光棍跑進妓院一般激動。這些隨處丟下的書籍,可不是什么俗物,全是修行的功法!

  除了六大宗門的功法外,其余各家各派的功法,四大家族打基礎的功法全在這兒了。

  今日一早,周如生便直接進了城,找到了謝靈運,只是想為蓮花找一套適合的功法。當然,也順便把昨夜有人找他合作的事兒告訴了謝靈運。

  于是,謝靈運便把他帶到了此地。這地兒本就是為周如生準備的,只不過現在換成了為蓮花找功法而已,也差不得多少。

  “這些功法,有沒有女性修煉的?而且,是特別厲害的那種。”周如生不停的翻動著這些典籍,可翻來翻去,他也看不懂,還是得求助于謝靈運。

  “有女性修煉的,但卻沒有特別厲害的。修煉了這兒功法的女性,最強也不過是小宗師。要說更厲害的,只能從六大宗門找,或許去問問王妃。”

  周如生眉頭一皺,不解的看著謝靈運。

  “六大宗門中,以前青蓮劍宗的裴鳳英,還有蜀山的趙燕婉修為都不錯。所以你想要找為女性打基礎的功法,最好問一問他們。而王妃更是在長安王的幫助下,進入了傳說中的破海玉府境,現在修為進步神速。女性修士本來就少,身體強度和男性也各有優劣,所以想要找特別適合女性的功法,就得去問她們。”

  謝靈運倒是沒有不耐煩,認認真真的答道。

  周如生直接讓蓮花把丹藥吃了他雖然有些驚訝,但同樣對周如生多了幾分佩服。畢竟,這足以說明周如生是個有擔當的好男人!

  “對了,最好就是問問蜀山的趙燕婉前輩。當年王妃的基礎也是她幫忙打下的,而且蜀山的清池峰,本就屬于女弟子。”

  周如生聽得這話,立馬丟下了手中那令散修們垂涎三尺的功法,一把抓住了謝靈運的胳膊,就這么直勾勾的看著謝靈運。

  “那你能不能幫忙去找找那位前輩…”

  謝靈運聽得這話,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周如生看到這一幕,眼中的光慢慢的黯淡了下來,也低下了頭。

  “倒不是說我不愿意,只不過我去了會適得其反。我是屬于四大家族的人,當初我們四大家族扶持了長安王他父親來平衡六大宗門的實力。從嚴格意義上來說,我和他們是仇人。”謝靈運急忙解釋道,生怕周如生誤會的他還立馬說道:“這事兒你不能請我,等小夫子或者齊夫子回來,你親自和他們說。或者等你見到王妃,或者等長安王蘇醒,這些都是小事兒。只要他們這些人一開口,就算是讓你的蓮花姑娘拜入蜀山都沒問題。當然,我若是見到他們,也會幫你先和他們說一聲。說不定,通過他們也能把功法取來。只不過,有名師指導,那肯定是最好的。”

  謝靈運話音剛落,周如生的臉上出現了欣喜之色,朝著謝靈運便要跪下。

  “周兄何必如此,趕快請起。”謝靈運見狀急忙彎下腰想要扶起周如生,但周如生的雙腿卻如同在地上生了根一般,他倔強的說道:“一定要如此,為了拙荊的事兒,謝兄已經幫了我很多了。若是為了我自己的事兒,我周如生自然不會如此。但是為了拙荊的事兒,自然該如此。這等恩情,我周如生此生銘記!”

  謝靈運扶著周如生的手緩緩的松了開來,他不再強求周如生,只是嘆了一口氣看著跪在地上的周如生說道:“向來才子和風塵女子的故事,都是才子負了佳人,風塵女子大多都看不起,也不相信讀書人。如今周兄此番作為,倒是為天下讀書人立了一個榜樣!”

  謝靈運看著這周如生,心中卻暗自下了一個決定,無論如何,都要替周如生完成夙愿!

  等到夕陽西下之時,周如生這才回到了宅院中。

  在這幾年中,不管他多疲憊,只要看到那個人,喝上她的湯,便會覺得人間值得。

  可今日,這偌大的院子卻是空蕩蕩的,原本有點煙火氣的廚房如今連火都沒生。原本因為有一人而存在便有了家的感覺的宅院,如今也因為一人的消失,而顯得如同一座鬼屋。

  “蓮花…蓮花…”

  周如生臉色煞白,大叫了幾聲,沒人回應。

  他找遍了整個宅院,等他再回到大廳的時候,便看到了一個人正坐在大廳中,斟了兩杯茶,茶杯下還墊著一封信。

  看到湛胥,周如生瞇起了眼。

  “你抓了拙荊?”

  “沒錯。”

  湛胥沒有絲毫遮掩,直接說道。

  “我想,我們的計劃得加快一些了。要不然,對彼此都不好。至于利潤怎么分,我倒是無所謂,我現在只想趕緊把謝天南給引出來。”

  湛胥抿了一口茶,仿佛這兒是自己家一般,朝著周如生指了指自己身邊那空椅子。

  “那你抓她干什么?現在神仙樂的事兒,我一人負責,與她無關!”周如生來到了湛胥面前,哪怕他知道面前的人是修行者,此時也毫無俱意,一把揪住了裂天的衣領,咬著牙說道。

  “我抓她,是為了我們大家都好。而且,你說你負責神仙樂的事兒,可在我看來可不是這么回事啊!”湛胥說著,頭一偏便點了點桌子上的信。

  周如生冷哼一聲,松開了湛胥,隨后坐了下來,打開了那封信。

  當看完那封信之后,他整個人都處于震驚之中。

  “這是誰寫的信,看字跡你應該清楚。至于這封信,是我的人在刑部門口取回來的。你們雖然沒有拜堂,但你們二人之間的感情,勝過很多夫妻哦。她還吃了洗髓的丹藥,要是我所料不錯,應該是你花費了大代價找來的吧?”湛胥淡淡的說道。

  “嘖嘖嘖,丈夫自己不想著修煉,把修煉的機會給了妻子;而妻子卻害怕以后東窗事發,丈夫落得一個身首異處的下場,便把所有的罪責攔在自己身上,還寫信舉報自己。你們伉儷情深,令人感動啊!”

  周如生咬著下嘴唇,緊緊的捏著那封信,聲音幾乎是從牙縫中蹦出來的。

  “你…到底想要怎么樣?”

  “你放心,我只是想保證咱們計劃的實施,也想保證我們的安全。只要知道謝天南的下落,只要我們離開長安,我便把人還你。至于這幾天,尊夫人便在我那好吃好喝的招待著。”

  周如生是個聰明人,此時他也冷靜了下來,他知道面前這個神秘人想要什么,他直接起身回到書房。沒多久便走了出來,手里拿著一張紙條,紙條上寫著兩天后神仙樂運送而來的路徑,數量,還有守衛力量。

  湛胥看了一眼這上面的信息,頓時撫掌而笑。

  “妙啊,難怪你們的運輸渠道一直沒被圣朝給斷了,原來是借助運送軍糧的隊伍。而且,還不用配備修行者,便足夠安全,這誰又能想到呢?厲害厲害。”

  湛胥說著,還朝著周如生豎起了大拇指。

  這劫走神仙樂的難度,比他想象中還要低。若是他們配備了一些開天境護送,那湛胥恐怕還沒什么把握,但借助凡俗隊伍讓神仙樂進入長安,這個難度可要小上不少。

  而且,他們的法子也極為精妙。

  之前謝天南有不少產業,其中一個產業便是制造運糧的車。這產業雖然不在謝天南的名下,但實際控制人卻是謝天南。之前謝天南被緝拿,他明面上的產業都被封了,這個產業反而活了下來。

  之后謝天南便開始以低于市場價的價格給圣朝的軍隊提供車輛,其余的車輛自然是用做好的做工,最好的木頭。但若是涉及到運糧車,他便把所有的木頭給掏空了,將神仙樂藏在里面。等到運輸糧草的車隊回到長安之時,他們便以免費維護車輛為由,去把這神仙樂給取出來。然后再把這些運糧車給修繕一番,這等服務,自然讓圣朝開心,也不會懷疑他們。

  雖然說在做運糧車這門生意上虧了不少,可它卻能夠保證神仙樂的安全。總的來說,自然值得。

  就連湛胥看到他們運輸的方式,都不得不稱贊一下謝天南。而且,不止長安有運糧車隊,各大州都有,這也難怪為什么刑部一直無法斷了他們的運輸渠道。

  “行,兩天之后,我若得手,咱們先離開長安。為了把尊夫人的信從刑部拿回來,我們可以驚動了刑部,至于搶回來的那些神仙樂,全都給你,賣了之后給我一成的銀兩的就行。”

  湛胥拍拍手就要離開,周如生才想說話,湛胥便伸出了一根手指頭,讓周如生將想說的話給吞入肚子里。

  “你最好別和我討價還價,兩天后我得手,你們夫妻相見,咱們離開長安。我,對你已經夠容忍的了。”

  湛胥說罷,便大步離開。只留下了周如生一個人在空蕩蕩的房屋里,看著這封信,淚如雨下。

  這信里,寫滿了他們的所作所為,寫滿了他們的罪行。但這些罪行,全都被蓮花給攬在了身上。

  對于周如生而言,這不是罪行,這紙上滿滿當當寫的,全是蓮花對他的愛。

  兩天之后,長安城外發生了一件怪事。

  運輸糧草歸來的士兵遭到了劫殺,若是這些運輸隊是出去遭到劫殺還想得通,可能是為了糧食;可這運輸隊是在回來的路上被人劫殺,那便有些匪夷所思了。

  更讓人匪夷所思的是,劫匪殺了人,把運糧車給拿走了。

  因為這次的事件直接牽扯到了士兵的死亡,刑部的不良人們只能暫時放下追尋前幾日那信件的事兒,轉而來追蹤這案子。

  這一切,在湛胥的預料之中。

  同時,早上他派人劫了車,傍晚便和李復生打扮成兩個老農,將神仙樂放在背簍里,堂而皇之的背著神仙樂來到了這宅院中。

  湛胥也遵守承諾,讓周如生遠遠的看了一眼蓮花。

  現在刑部的重點變了,湛胥決定在長安等幾天,等謝天南給周如生消息。

  果真,三天之后,謝天南的人來了,還帶來了一封信。

  信中的內容大概就是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一個叫做神樂堂的組織,專門和他們作對。

  同時,謝天南還讓周如生暫時離開長安,去徐州找他,等他們摸清楚這所謂神樂堂的底細,再殺回長安。

  這一切,全都在湛胥的預料之中。

  而他們,也有了目的地——徐州!

  湛胥以為自己掌控全局,當他帶著周如生、蓮花還有李復生踏上通往徐州的路時,謝靈運也從長安出發了,他的目標也是徐州,同時還提前安排好了五位搖星境在徐州等著!

  徐州,地處江南,位于荊門州以北,但也算得上是江南水鄉。

  如今正值夏季,雨水不停,給這同屬江南水鄉的幾個州都帶來了婉轉的哀愁。

  此地多美景,多音律,也多舉著油紙傘,走在青石板上的溫婉姑娘。

  多美景的地方,自然也多一類人。

  畫師。

  徐州的畫天下聞名,徐州的畫師,也天下聞名。

  這兒出了不少名家,甚至很多名作都去往了長安皇宮里,無數達官貴人趨之若鶩。

  他們畫山,能畫出煙雨朦朧的深邃;他們畫人,能畫出江南女子的溫婉;他們畫水,能讓水的靈動和活潑躍然紙上。

  這一年以來,他戒了神仙樂,還改良了不少。

  或許是聽說了湛胥的死訊,心寬體胖,整個人都健碩了不少。而這段時間,他便讓人抓緊做新的神仙樂,至于其它事,全都交給了周如生。

  倒不是說他完全信任了周如生,只是現在沒必要事必躬親,還不如好好的享受一下日子。

  此番他來到徐州,便是聽說徐州的一個拍賣會要拍賣一副名畫。

  這名畫可不簡單,屬于凡俗界中的畫圣吳道子所做。

  吳道子流傳的畫作本就不多,就連長安都未曾有一副,若是這消息為真,那這副畫謝天南無論如何都要拿下的。

  但恰好,他在徐州的時候,那所謂的神樂堂將他送往長安的貨源斷了,他索性便讓周如生一起過來躲避一番。等他把畫給買了,再騰出手來好好的和那所謂的神樂堂過兩招。

  距離拍賣會還有三天,一個落魄的年輕道士來到了徐州城外,穿著沾滿泥濘的鞋子一腳踏進了路旁的茶肆。

  一場雨過后,天上出現了一抹藍,似乎是被人用刀將云層給劈開了一般。

  “老板,給我來點吃的,若是有酒,便給我上一壇,隨后幫我把酒裝滿。”這落魄的道士穿著臟兮兮甚至衣袖還拉絲了的道袍,頭上的發髻也顯得有些凌亂,背上背著一個背簍,也不知道他的背簍里背著啥,用一張牛皮好好的包裹了起來。

  雖然頭發散亂,胡子拉碴,但身形高大,雙眸明亮,臉上棱角分明。若是打扮一番,樣貌肯定不差。

  此人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打了一個哈欠,吃了幾個饅頭之后,似乎是被噎到了,便直接把酒壇子給打開,大口的喝著酒,當喝水一般。

  這落魄的道士一口就喝了半壇子酒,還擦了擦嘴埋怨道:“這酒,夠辣,都不夠潤。”

  周圍躲雨的食客大多都是喝茶的,而且也沒見人這般喝酒,用饅頭下酒他們可是第一次見。一般而言,都是用豬頭肉或者花生米,若是在耕牛監管不嚴的時候,還會用牛肉下酒,用饅頭下酒,一次半壇子當真是不多見。

  隨后這落魄的年輕道士直接舉起了酒壇子,如同老牛飲水般,幾個呼吸間就把剩下的半壇子酒給喝了。喝酒厲害的也有,但看起來情緒和精神都沒問題的人這般喝酒,他們還是第一次見。

  最讓人驚奇的人,喝完了就的落魄年輕道士臉不紅心不跳,如同方才喝的是水一般。甚至,他還打了個飽嗝。

  “飽了飽了,就是你們那下飯菜有些噎人。”這落魄的年輕道士大大咧咧的說道,還伸了一個懶腰。

  他這話說得奇怪,他明明沒吃飯,也沒點菜啊!

  茶肆中的眾人先是愣了一下,這才反應了過來,這道士說的菜就是方才那兩個噎人的饅頭,至于他口中的飯,便是那壇子酒!

  眾人臉色一變,這些個來茶肆中避雨喝茶的大老爺們也有人自稱是嗜酒如命的酒鬼,每頓飯都必須要有酒。但和這落魄年輕道士比起來,那可就是小巫見大巫了。

  他們相互看了一眼,暗自咋舌。

  他們是嗜酒如命,而這道士,則是把酒當成了飯。人不吃飯必死,對于這道士來說,這酒就是他的命!

  什么叫嗜酒如命,這樣的人才有資格叫嗜酒如命!

  這道士喝得心滿意足,便在懷里摸索了一下,把幾枚銅錢排在了桌子上。

  開茶肆的是一對老夫妻,他們看著桌子上的幾枚銅錢,皺起了眉。

  “客官,您這酒葫蘆看起來小,但酒就裝了兩壇…”

  雖然話沒有說完,但意思很明顯了,這道士拿出來的銅錢壓根不夠給酒錢的。

  周圍的客人都是老顧客了,看到這一幕,自然紛紛朝著這紅了臉低下頭的道士圍了過來。

  “在徐州的地頭上吃霸王餐,膽子倒是很大哦!”

  幾道聲音立馬響起,甚至還有人想伸手直接把這落魄的道士給拽起來。

  “那個…我還有其它東西,諸位,別急啊!”

  這落魄道士的銀兩的確不夠,他也有些心虛,心中暗罵了那老頭幾句,非要收他為徒不說,還要讓他去找什么長安王就罷了,還不給他盤纏,著實過分。

  他在心中暗罵了兩聲“死老頭”之后,這才懶洋洋的說道,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眾人聽得他這么說,便也安靜了下來,他們倒要看看,這嗜酒如命的道士到底有什么好東西。特別是這道士背著的背簍裹得嚴嚴實實的,似乎是有什么寶貝一般。聽得他這話,所有人的目光便都移了過去。

  果真,這落魄道士打開了背簍,可里面的東西卻讓人大失所望。

  里面就是幾幅畫卷,幾只筆。而且,這些畫卷和筆看起來都破破爛爛的,壓根不值錢。

  這些東西,在懂行的眼里,價值連城;在不懂行的人眼里,還不如廁紙。

  這道士看了一眼周圍這群人的快要吃人的眼神,便知道他的這些東西在這群人的眼里連廁紙都不如。

  “這樣吧,我給您畫一幅畫,抵飯錢如何?”

  這道士伸出了手放在桌子上,一臉哀求的看著面前的老人。他的手,和他的酒量一樣引人注目。

  “我要畫干什么?咱也不懂啊,看您也和我們這些老百姓不一樣,不會連幾十文的飯錢都不給吧?”

  此話一出,倒是把這落魄的道士給架了起來。

  他就算臉皮再厚,也不可能喝酒不給錢啊!

  以前他喝酒,通常一幅畫都解決了。那些個酒樓的老板,得到他的畫作之后,如同占了大便宜一般,恨不得把他當祖宗給供起來。

  今日這種情況,他倒還是第一次遇到。

  “道士,你看看你有沒有什么值錢的東西,把它壓在這兒。等你以后有了錢,再來贖回。”人群中突然傳來了一道聲音,提出了一個好主意。

  “對了,可不許拿些破東西來忽悠我們。”

  這落魄的道士想了想,他除了畫筆和畫卷,便沒什么好東西了。最多就是身上這破爛的道袍,但這道袍可不能給,不值錢不說,他總不能光著屁股進入徐州吧?

  他想了想,手一抖,一柄刀出現在手中。

  他把刀往桌子上一拍,朗聲道:“諸位,你們看這刀可否?”

  且不說這柄刀看起來就不凡,即便是尋常的一柄刀,也足夠這飯錢了,眾人自然沒有異議。

  “那好,今日我就把刀放在這兒,它叫清平樂,我叫王偃青!”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對什么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里是鎮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定的一個機構,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

  可以說。

  鎮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么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的人。

  沈長青屬于后者。

  其中鎮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一為鎮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然后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于鎮魔司的環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魔司中,呈現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干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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