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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劍九(二)

熊貓書庫    一劍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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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劍九(二)

  溪畔,草廬。

  安靜的流水旁原本居住著一個安靜的人,現在他多了一個鄰居。

  姜明喪氣的坐在一旁,他不知道該講些什么,或者該說些什么。

  可他總覺得那位前輩有些淡漠,自打沈瓊葬下之后便沒再提過一句,除了讓他把鐵鍬放到門后之外,他還是按照著自己熟悉的生活模式,該做什么便做什么。

  劍九的聲音從門內傳了出來:“小兄弟,煎一下藥。”

  “小兄弟,打掃一下。”

  短短的幾個時辰里,姜明聽得最多的就是這兩句話。

  幫徐長安煎藥,他無怨無悔,可每當不注意看到那個新起的小墳包的時候,心里面總是泛起一絲絲苦澀。

  說是墳包,其實更像是一個小凸起,姜明連一塊木牌都有不起,只能摘了附近幾朵白色的小花灑在了上面。

  徐長安躺在了床上,他此時光著膀子,安靜得如同那個女孩一般。

  姜明幫他擦拭趕緊后,便立馬去門口生活幫他煎一些奇奇怪怪的藥。

  煎完藥之后,還要自覺的去收拾一下。

  生活不易,活生生的將一個少年元帥逼成了一個小婢女。

  而姜明在做這些時候,劍九總是臨溪而立,腰間掛著一支長笛,怔怔的看著遠方。

  小雨忽地落下,驚擾了小溪之中,才立尖角的荷葉之上的幾只蜻蜓。姜明下意識的看向了那個墳包,看向了那個安靜的女孩子。

  每當長安的小雨落下,那些女孩子們總會低著頭,挽起裙角,小步的快跑,踏過那青石板街。偶爾撞上心儀的公子,俏臉一紅,便急忙轉過頭,當做沒看見跑去。

  然后,便開始了一段故事。

  原本她和那些女孩子應當是一樣的,她也應該挽著裙角,踏過青石板街。

  姜明甚至想過,若徐長安是個尋常的少年,她也是個尋常的女孩兒,他們一定會在某個青石板街上撞上。

  可惜的是,雨滴落下,打在了姜明的臉上,提醒著他這殘酷的事實。

  姜明眼角一瞥,突然看到了那個墳包之上突然多了一塊木板。

  他看看屋里的前輩,隨后看看那木板,眼睛里多了一抹笑容。

  驟雨初歇。

  姜明鼓起了勇氣,他跟隨學習槍法的師傅的時候,還順便學習了一手好字。

  他站在了這位讓四位宗師都驚悚的人面前,深吸了一口氣,鼓足了勇氣,這才說道:“前輩,能借一支筆么?”

  在他的想象中,這是任何一個長輩都會滿足的條件。

  只是讓他沒想到的是,劍九淡淡的回道:“不能。”

  姜明頓時立在原地,想不通為什么。

  劍九也沒解釋的更多,只是轉身進入了一個偏房。

  長安也下了一場小雨。

  竹樓里的先生聽著晉王的訴說,眉頭先是皺了起來,隨后舒展開來,最后又皺了起來。

  “這就是你說的好消息?”

  小夫子問晉王。

  “只能算是好消息了吧!畢竟兩個孩子沒有落入越地的手中。”

  小夫子嘆了一口氣道:“那位前輩生得何模樣,我只能去問問師父他老人家了,能令雨水倒灌,云層翻卷,也只有師父那個層次的人能夠做到了。”

  晉王苦笑一聲,只得硬著頭皮說道:“青衫,背著長劍。”

  小夫子頓時一愣。

  這青衫背負長劍之人,天下不知道幾多,就這六個字,若是去問夫子,肯定少不了一陣臭罵。

  晉王尷尬的笑了笑:“那等高人,能看出這點來已經不容易了。”

  看著小夫子的眼神,他立馬補充道:“不過探子來報,那位前輩斬斷了楚家那個老胖子的左臂,這才帶走了徐長安和姜明,照此來看,我們應當可以放心了。”

  小夫子放下了手中的筆,看著窗外雨打竹葉,隨后看看晉王微微濕透的衣服和有些淤泥的錦鞋,這才笑了笑說道:“或許吧。”

  晉王和小夫子并肩而立,看著竹葉上的水簌簌而下,偶爾驚起了幾只飛鳥。

  “你最近不是在修書么?”

  晉王突然問道。

  小夫子點了點頭,盛世修書,這是所有掌權者喜歡干的事情。

  雖說現在未到盛世,可也有了雛形,拋開三地叛亂的事情,可謂是邊疆安定,四海升平。

  在這夫子廟修書,有一個好處,他們會盡量的公平和公正,圣皇就是手再長,也干預不了他們。

  “怎么了?你怎么突然問起這事。”

  小夫子有些警覺,縱然晉王和他是好友,可若是他也想在修書一事上做文章,小夫子也絕不會同意。

  修書一事,絕不能受外界的影響。

  晉王看著小夫子一臉防賊的模樣,摸了摸鼻子,這才說道:“不是我,是一個越地的小女孩,沈江誠的孫女。”

  小夫子頓時了了然,“哦”了一句,然后緩緩的說道:“那位老義士之后。”隨后看著晉王,等著他的下文。

  晉王吸了一口氣,隨后將沈瓊之事完完全全的說了出來。

  小夫子聽完之后,長嘆一聲緩緩說道:“沈公不孤矣,一門兩忠義。”隨后看著晉王,思索了下問道:“你想讓她活在書里,活在眾人的口中?”

  晉王看著小夫子,緩緩的點了點頭。

  “她的確夠格了,可我覺得還是別寫吧,我寧愿她安靜的躺在某處。”

  晉王十分不解,問道:“如何說?”

  “這么好的姑娘,我可不希望所有人效仿。姑娘家嘛,就應該撲撲蝶,賞賞花。在雨打檐瓦的時節,撞上某家公子哥或者某個書生,自此定終生,多好啊。打打殺殺,家仇國恨,忠孝禮儀這些事情,對于她們來說,實在太沉重了些。”

  “而且,若我們尚在的時候,我們能夠掌控輿論,可若等我們沒了之后了,她的事跡便會成了后代統治者口中的工具。”

  晉王沉默不語,看了一眼小夫子,小夫子躲開了他的眼睛。

  最終,晉王長嘆一聲,走出了竹屋。

  天明,陰雨連連。

  姜明對劍九頗有微詞,可卻不敢表露。

  那個叫“小桃兒”的小女孩一大早的便來到了草廬。

  她背著巨大的背簍,腳上一雙難得的布鞋上全是淤泥,可她臉上卻洋溢著笑容。

  “先生,我來啦!”她看見劍九,挽起了裙角,蹦蹦跶跶的跳了過來。

  劍九朝著她點了點頭,小桃兒乖巧的用門口的草地上把鞋子上的泥土除了,這才走進了內屋,走進內屋之后,便乖巧的坐在了案前,拿起了一卷冊子認真的閱讀起來。

  劍九安排了小桃兒的任務之后,便走了出來,看著姜明。

  “我送你出去吧,這小子你不用擔心,過幾天便會去找你。”

  說著便率先走了出去,小雨滴打在他的頭發之上,他也絲毫不在意。

  突然間,劍九轉過身看著身后的少年。

  “你是不是有話想問我?”

  姜明點了點頭。

  “為什么我從始至終不問一句那個姑娘的名字,甚至葬在這里連個名字都沒有?”

  姜明猛地抬頭,眼中閃著光,看著劍九。

  “真正美好的事物啊,永遠在這里。”說著,劍九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等你們年長一些,應該會懂吧。”

  姜明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劍九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明白了,也沒進一步的解釋。

  他看了一眼姜明的包袱,笑了笑說道:“你是用槍的吧,用來我看看。”

  姜明解開了包袱,拿著銀色長槍,槍出如同,銀芒乍現,身若游龍,瀟灑異常。

  劍九看了一眼,點了點頭道:“還算有模有樣,原來是這一脈。”

  說著,長槍突然到了他的手中。

  劍九手執長槍,緩緩揮舞。

  他用的極其緩慢,進退有序,可偏偏卻給人一種無懈可擊之感,天地大勢都仿佛和他融為了一體,長槍一刺,仿佛天地初開時的第一抹陽光。

  良久,姜明呆在原地,腦海中不斷的重復著那一槍。

  等他回過神來,已過了午時。

  劍九站在了小溪邊,負手而立,回過頭來淡淡說道:“看來有所獲。”

  雖然劍九沒有姜明瀟灑,更沒有他奪目,那一槍,看似平常,卻又包羅萬象。

  可姜明總是覺得,這才是他所學槍法的真正樣子。

  他那個名動天下用槍的師傅也曾說過,他們這一脈丟失了不少的槍法。

  “我也忘記是多少年前,看過一個老得不能再老的老頭,用過這一槍,便記了下來,我也不是用槍的,能領悟多少全看你自己。”劍九淡淡的說道。

  姜明立馬拜謝道:“謝謝先生!”

  “走吧!”劍九揮袖扶起了他,隨后平地而起,帶著姜明,飛出了谷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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