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中有四妖。
窮奇、饕餮、麒麟、雪魔猿,這四個種族若是放到外界,即便是最弱的雪魔猿,都是威懾一方的存在。
貓叫聲在寒風中飄蕩,有些空靈,還帶有幾許悲傷。
仿佛一個喊冤而亡者的吶喊,在哭訴著自己冤屈。
窮天奇第一反應,便是看向了躺在地上昏迷的陶悠亭,他瞟了一眼,目光便急忙游離開來,若是讓其余三妖此刻也注意到陶悠亭,可能還有一點小麻煩。
在面臨困難的時候,第一時間想到的是自己,這是人之常情,更是妖之常情。
陶吞天、齊福天還有袁霸天三人都往后挪了挪位置,既然認了大人,自然天塌下來也應該由“大人”頂著。
窮天奇瞇著眼,雖然這三人的動作在他的意料之中,可事到臨頭,還有微微有些失望。他神色一黯,不免多了一絲傷感,但很快,這種傷感便立馬消失了。
原本是由陶吞天照顧著他的堂姐,但此時他們三妖同時往后撤了撤,距離陶悠亭最近的便成了窮天奇。
順著窮天奇的目光看去,陶吞天大驚失色,這才反應過來,一聲驚呼,但為時已晚。
陶悠亭如同一塊盾牌一般被窮天奇扶了起來,擋在了身前。
窮天奇回頭看了一眼驚呼的陶吞天,目光如炬,仿佛真的有火焰在他這一雙充滿火焰的眸子中躍動一般。
“你…剛吼什么?”
窮天奇聲音冰冷,帶著一絲不屑,對于他來說,情感是變強的最大阻礙。
“沒…沒…”
陶吞天結巴了起來,聲音中帶著恐懼。
“行了,你們跟著我,若有朝一日能夠達到那地方,好處大家一起分享,喚醒了血妖老祖,這天下,就都是咱們的了。”
窮天奇掃視著眾人,他是個聰明人,知道此時不把他們拉上賊船,恐怕自己被堵在這兒那是兇多吉少。
齊福天皺起了眉,手里玉如意出現,那玉如意之上多了一抹紅,看起來多了一些妖異,不似吉祥之物。
“兇多吉少啊!”
無論是袁霸天還是齊福天說這話,必然會被窮天奇怒吼,但說話的是齊福天,本體是一頭麒麟的齊福天。
麒麟一族,自古以來便被人族奉為祥瑞,雖然在妖族之中,并沒有祥不祥瑞的說法,但久而久之,不知為何,全天下的生靈都覺得麒麟一族有了預知禍福的本事。這等本事,在有些時候,結果甚至比人族的觀星一脈和天機閣還準確,對于齊福天所言,他不能反駁,甚至還得默認。
整個洞中,因為貓叫聲和寥寥幾句交談,瞬間充滿了悲涼之意。
風呼呼的灌了進來,打在了他們的臉上。
“別緊張,剛剛是我叫的。”
洞口處出現了一道身影,聲音中帶著戲謔與輕松。
四妖松了一口氣,這聲音年輕、溫和,雖然感覺有些陰寒,但只要不是那白虎,便是天大的喜訊。
窮天奇放下了被當做擋箭牌的陶悠亭,渾身氣勢大漲,大宗師威壓盡顯無疑。
此人穿著黑色的衣服,臉上布滿風霜,嘴角有笑。身處大宗師的威壓之中,卻沒有太大影響,仿佛在海水中遨游一般,雖有阻力,可并不能對他造成太大的影響。
“是你!”
窮天奇看到此人,原本放下的心又懸了起來。
不是他人,在洞口的便是一直跟隨老黑左右的甄洪!有甄洪在地方,那便說明老黑也不遠了。
窮天奇急忙再度將陶悠亭抓了起來,擋在了身前,手指彎曲,呈爪形,往陶悠亭的身后繞到了陶悠亭的身前,對準了她白皙如同天鵝一般的脖頸。
“別那么緊張,我就是來找你談談的。”
洞口有一塊大石頭,洞外小雪飄揚,甄洪顯得異常的放松,直接坐在了石頭之上。
窮天奇呼吸沉重了一些,這甄洪,雖然實力不強,可其心性和心智卻是不弱,甚至于在某些層面上,他對甄洪的忌憚并不比對老黑的忌憚弱。
甄洪坐著,抖了抖自己穿著的黑袍,拍了拍褲腿,抖落了一些小雪。
他聲音有些慵懶。
“窮天奇,你別那么緊張,咱們就是聊聊天,談判一下。”
窮天奇勒住陶悠亭的手緊了幾分。
“你手里的小饕餮,的確是一個擋箭牌,而且是一個不錯的擋箭牌。”
甄洪直接了當,沒有絲毫的隱瞞,聽到這話,窮天奇頓時松了一口氣。
“可是啊,這只是對于徐長安而言。對了,徐長安就是那封妖劍體,你們見過面的。我家大人和他有舊,所以顧及他的感受。”
甄洪提起“徐長安”三個字的時候,臉上閃過一絲厭惡。
“但是…”甄洪話鋒一轉,臉上的厭惡化作了一絲古怪的笑容。
“徐長安現在沒在這兒,要是能把這頭小饕餮救出來最好,要是救不出來,那我們只能對徐長安說一句遺憾了。”
甄洪站起身來,再次拍了拍身上,雖然此時身上已然沒有積雪。
他轉過身,臉微微一偏,窮天奇正好看得到他的側臉。
“風雪太大,對手太過于頑抗,所以不能救出陶悠亭。但至少,我們幫她報了仇,我們都努力了,但很抱歉。”甄洪聳了聳肩,窮天奇似乎看到了他那帶著微笑的側臉。“我想,徐長安能夠接受這個理由。”
窮天奇呆若木雞,他和甄洪沒有交過手,但斗過智。
這個人,雖然是蜀山弟子,但卻不能以常理度之。
他從不受威脅,甚至被自己威脅,隨后倒在他手里的凡俗也不少,雖然他之后解釋那些人都是惡霸,都不是什么好人。
窮天奇知道,這個人說得出,做得到。況且,拿一個妖族來要挾人族,豈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對了,你那一個妖族來威脅我們蜀山的行為,真的很蠢。你應該聽說過我蜀山的劍獄,知道我蜀山在人妖大戰中是一柄利劍,就不該用妖族來威脅我們。”
窮天奇看著他,心里有些不甘,難道自己真的就要殞命于此?
他咬了咬牙,想最后試一試甄洪,壯起了膽子,整個人卻是完完全全的躲在了陶悠亭的身后。
“有本事你刺他一劍啊,我倒要看看是不是真的像你所說一般真的不在意!”
甄洪轉過了身,沒有廢話,中食二指并立,朝著陶悠亭的肩頭一指,破空聲響起,陶悠亭的肩頭血流如注。
“住手!”
陶吞天看到這一幕,急忙喊道。
話音剛落,下一道劍氣便直接打在了他的身上,他一聲悶哼,往后退了一步,捂著肩頭,肩頭同樣滲血。
“還有誰覺得不信,可以站出來試試?”
“你…”窮天奇說出了一個“你”字便不再說話。
甄洪冷笑一聲,“慫蛋,怎么不來抓我做要挾?”
窮天奇默不作聲,的確,現在的情況來說抓甄洪作為人質是比抓陶悠亭做人質好的多。但,他不敢。
甄洪是個瘋子,當初自己拿了兩個凡俗作為人質,白虎遲疑了,但甄洪卻當機立斷,直接殺了那兩個人質。隨后便讓白虎殺了自己,而甄洪也準備拔劍自殺。
要不是老黑當時心軟,爾后又發生了混亂,恐怕那一次他便倒在了南方的小村落里。
拿甄洪當人質,除非是瘋子,也只有瘋子能夠要挾瘋子。
他不用懷疑,便知道甄洪會怎么做,甄洪不僅不會感到擔心,反而樂意之至,若是像挾持陶悠亭一般挾持甄洪,恐怕甄洪的劍氣會透過他的身體,隨后刺到自己的腹部。
即便封了甄洪的修為,甄洪也會想盡辦法自殺。
倒時候,他將承受更為猛烈的報復。
故此,窮天奇對甄洪完全沒有想法,拿甄洪當做人質,和抱著一個隨時會爆炸的煉丹爐沒有任何的區別。
“行了,我只是來通知你一聲的,追了這么久,白虎大人也累了,這兒是不是距離血妖老祖那老雜碎的封印之地倍兒近?有一些犧牲,把你們這些不穩定份子給擊殺了,是值得的。”
甄洪聳了聳肩,準備要離開。
窮天奇往地上啐了一口,如今是真的沒有辦法了,他把陶悠亭丟在地上,甄洪都懶得看一眼。
看著甄洪的即將遠去的背影,身為四兇之一,當今能夠活動的血妖最強者,窮天奇放下了所有的尊嚴。
“我把這小饕餮還給你們,讓我跑兩個時辰。”
甄洪沒有轉身,“一個半時辰。”
“我這里還有一頭饕餮,也能送給你。”
聽到這話的陶吞天臉色蒼白,若是被逮到,最好的結局是饕餮一族來要人,但蜀山一般不會給饕餮一族面子;所以最有可能的結局反而是被丟入劍獄,或者直接賜死。
他不可置信,滿眼失望的看著窮天奇,他們根據指示來找的窮奇大人。
“你不是想照顧你的堂姐嗎?你陪著她,不是更好!”窮天奇冷笑道。
“一個時辰!”
甄洪似乎是搓了搓手,漫不經心的說道。
窮天奇無比的憋屈,他被甄洪拿捏得死死的,生怕甄洪再度把時間縮減,倒時候他連討價還價的機會都沒了。
他咬了咬牙,狠下心說道:“好,那就一個時辰。”
說罷,便帶著三妖和陶悠亭出了洞口。
“你小子我信不過,但身為天之四靈之一的白虎,我信得過。這頭饕餮,你們五十里之外領取這饕餮。”
這種事兒,他和老黑談判過不少次,要不是因為老黑擔心人質的問題,他早就跑了。但和這甄洪談判,倒是頭一遭。
因為,一般來說,甄洪不談判,他最大的優點,便是不受任何人的威脅。
約莫過了一刻鐘,老黑和甄洪看著躺在地上的陶悠亭,老黑的小爪子按在了陶悠亭的肩頭上,一股銀白色的光芒包裹住他們。
不久之后,陶悠亭呼吸平穩,看來馬上就能醒過來。
“行了,我不得不說,有時候對待他們,真的只能比他們更狠。等她醒后,和她說清楚情況,你護送她回幽州長城。”
聽到這話的甄洪抬起頭,看著老黑反問道:“那你呢?”
老黑瞥了他一眼,毫不在乎的擺了擺手說道:“老子還需要你照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