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風呼嘯,松濤陣陣。
青石大路上,十數道人影團團圍作環形,正中盤膝靜坐著一面容俊朗的少年。
車隊正前方一配劍男子單手負后,一語不發,眉宇間隱有殺氣縈繞。
不遠處對峙著一群黑衣蒙面人影,為首一駝背老者,滿頭霜雪,面相詭異。
“破了這幻陣,饒你不死。”
佩劍男子輕輕揚起手腕,語氣冰冷。
駝背老者嘴角不停抽搐著,面色慘淡。
“閣下可曾想過后果?”
一道劍意如長虹貫日,從天而降。
赤裸裸的威脅,殺氣肆虐。
老者額頭上頓時見了汗水,駝背不覺間微微隆起。
方言輕輕抬起眼眸,瞳孔里映射出駝背老者的身影。
目光如炬,殺人無形。
“行走江湖,人人皆有不得已之處。”
“放人可以,車馬上這些東西,我要帶走。”
老者面露艱難,從牙縫中擠出一道聲音。
“活著,不好嗎?”
“你在威脅我?”
方言輕蔑一笑,不以為然。
“閣下是個聰明人,想必心中自有分寸。”
“閣下莫要逼人太甚。”
駝背老者緩緩收攏起背后雙翼,聲音有些顫抖。
“老夫自認奈何不了閣下,卻保不齊這些娃娃還能活著離開。”
“三劍之內,殺你。”
方言淡淡開口,衣袖飄揚。
駝背老者瞬間變了臉色,雙翼舒展,將身形盡數籠罩在內。
老者暗自捏了把汗。
他在賭,賭眼前之人尚還有所顧忌。
可惜結果,未盡人意。
那道單手持劍的布衣人影,輪廓愈發模糊,仿佛與天地融為一體。
“這是第一劍。”
劍影隨聲至,風嘯如鬼泣。
“轟!”
劍意凌云,白虹耀目。
眾人紛紛抽動靈氣,勉強抗衡著來自四面八方的波動。
余波消散,煙塵繚繞中,兩只長翼傷痕累累。
一劍過后,老者身披數創,狼狽萬狀。
“還想嘗嘗第二劍的滋味嗎?”
至剛至陽,大開大合。
駝背老者氣息暴動,口中發出一聲似人非人,似獸非獸的尖叫。
手中招式頻出,卻無一不在堪堪維持。
“青云宗向來自詡武林魁首,非敕令不得出山入世,插手江湖恩怨。”
“今日此行此舉,就不怕壞了規矩嗎?”
只此一劍,他便已識出其中招數來歷。
方言自顧自笑了笑,劍鋒點地,錚錚作響。
“呸!”
駝背老者面色蒼白,朝著地上啐了一口血沫,目光越發陰狠凌厲。
“名門正派的手段,倒果真是光明磊落。”
駝背老者聞言一愣,神色頗為不解。
“怎么,閣下并非青云宗弟子?”
糾纏多年,青云宗內傳的劍術秘法,他自然最為清楚不過。
“壞了規矩?”
方言眉頭微挑,驟然吐出一聲冷笑。
“砰!”
老者尚未來得及做出任何回應,身形已如斷線風箏一般倒射而出。
青石崩裂,碎如齏粉。
“是或不是,與你何干?”
話音未落,第二劍陡然而至。
毫無預兆,猝不及防。
“除了你,都得死。”
駝背老者面容陰翳,順手擦拭掉嘴角殘留的血漬,怒不可遏。
“血浮屠·獻祭!”
駝背老者一動不動臥倒在地,半晌過后,掙扎著站起身來,披頭散發,背后雙翼蜷縮佝僂,紋路黯淡。
第二劍,雷霆萬鈞,始料未及。
“逼人太甚!”
駝背老者猶如厲鬼附身,雙目泛紅,邪光閃爍,朝著前方捶胸頓足,叫喊凄厲。
皺褶皮膚上繃起條條青筋,粗壯有力,似要炸裂開來。
四周未曾干涸的血跡如飛蛾撲火般凝而不散,盡數匯聚至雙翼之上。
背后雙翼光芒大放,血色纏繞。
不過眨眼之間,竟生出一張張血盆大口,內含獠牙,與方才鷹隼怪物翅上所負之物并無兩異。
“嗷~!”
“現在收手,還來得及。”
駝背老者似乎仍未喪失理智。
又或者說,來自于內心深處對方言的莫名忌憚。
源源不斷的血氣補充,仿佛為老者重新注入生機。
“血宗秘術?”
方言皺了皺眉頭,目光略有晃動。
“可笑至極。”
駝背老者手掌翻轉,一玲瓏小巧的九層血塔緩緩浮現,散發著滔天威勢。
“血塔出,禁忌無。”
“有些意思。”
方言淡淡一笑,神色如常。
“三劍殺你,足矣。”
方言輕輕抬起手臂,劍鋒調轉,徑直對向駝背老者。
第三劍揮舞而出,卻不見任何靈力波動。
只是隨意的劈砍挑刺,甚至算不上入門功法。
“自老夫第一日接管此物以來,無人可逆。”
“哦?”
“如此正好,今日便破了你這規矩。”
“問天境,青云宗…”
“你是…?”
駝背老者驟然面如土色。
就是這樣一劍,卻讓駝背老者瞪大了雙眼,身軀顫抖不止。
“這…這是?”
他呆呆怔在原地,瞳孔中滿是不可思議。
他猛然發覺,心中那塊解不開的疙瘩,一如既往,揮之不去。
所謂釋然,不過是站在門檻之外左右徘徊,卻從未向前踏進一步。
“怎么會是你?”
一道埋藏于記憶深處的模糊人影漸而清晰,與面前之人緩緩重疊。
時隔多年,他本以為自己早已忘卻。
直到塵封多年的過往被再度提及。
方言心頭一緊,從上至下仔細打量著駝背老者。
昔年故交?往日仇敵?
腦海中一幕幕劃過,方言竭力回想著,過濾掉一層又一層,腦袋搖晃個不停。
“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他不停重復著一句話,神色恍惚。
“你認得我?”
或許當年風頭無二之時,碰巧被眼前這位某個宗門的長老主事欣賞妒忌,又或者行走江湖打抱不平之時,恰好得罪了這位來歷不明的古怪前輩。
總而言之,雙向的記憶,一深一淺。
就像自己至今仍然無法忘懷那道絕塵身影。
以此人手段之奇特,功法之莫測,即便相隔多年,方言仍敢篤定,絕不會陌生到毫無半點印象。
如此說來,答案只有一個。
人皆知我,我不識人。
“他已經死了!怎么可能死而復生?”
僅此而已。
“不會的,只是碰巧罷了。”
于對方而言,再強大,終究不過是個資質平平的后生晚輩。
駝背老者面露猙獰,如瘋似癲。
“管你是人是鬼,今日都要獻祭在我這血塔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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