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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二十一章 百歲之人

熊貓書庫    天衍亂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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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云蒼狗,滄海桑田,時間如流水,匆匆而逝。不知不覺間,五洲四海便換了一副新面貌。

  大千南斗方位,封鎖的大陸孤零零漂浮在黑暗冰冷的永恒未知處,當中一座石像也孤零零地屹立了許多個春夏秋冬。

  歲月不曾在石像上留下痕跡,只有上面一層薄薄的灰塵在低聲述說它的久遠。若是不知前因后果,有誰能想到那把蒙塵的彎刀曾揮一泓幽芒斬圣仙?有誰能想到那身青色的鱗甲曾抗仙道巔峰偉力而不破?有誰能想到那株菩提古樹曾撐起枝椏擋大羅?又有誰能想到那一動不能動的僵硬石像曾做出一人封堵三界的舍身壯舉?

  神物加身擋大羅?終是陳年舊事,俱往矣。

  彎刀不再鋒芒畢露,鱗甲早已斂去光華,古樹亦隨風枯了枝椏…石像低眉,不望三界,只視人間。

  遠方的地平線上,一道倩影漸行漸近。離得近了,便能看出那是個身著齊胸襦裙的絕色女子,云鬢高挽,氣質雍容,一頭金發如火,瞳孔則是海一樣的湛藍,靜謐深邃,像寶石,像星空,美得讓人心醉、讓人沉淪。

  她是人間四月天,她是世上最美的精靈。

  襦裙女子在石像跟前立定,揚起俏臉,去仰視那張既陌生又熟悉的冰冷面孔,良久無言。

  隨后,袖中探出一雙如玉纖手,替石像拭去上面的灰塵。

  石像高達千丈,她卻從每一寸開始。

  苦?臟?累?

  她從來沒有這么覺得,也忘了自己上一次擦拭石像究竟花了多少時間。她只記得從那位被他視為摯愛的女子離去的那一年起,自己每年都要到這里一趟,來看看他。

  仔細算來,這已經是第七十次了。

  一個十年,一個七十年,不知不覺間,加起來竟也有八十年了。遙想昔日初見公子時,他才二十出頭的年紀,如果他還在的話,現在也該是個百歲之人了。

  百歲?

  襦裙女子不禁笑了。對凡人來說,能活出這個歲數已是天大的福緣,可對于與天爭命的修士來說,一百歲根本不算什么。

  在那些活了上萬載的強者眼中,百歲修士就是才會牙牙學語的雛兒。而在那些橫跨了兩個、甚至三個時代的“活化石”看來,只活了一兩萬年的老怪物也只是群毛頭小子罷了。

  壽若與天平齊,眼界就能比天還高!

  也不知過了多久,襦裙女子方才停手,用手背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對石像笑道:“妾身知道公子愛干凈,這就為公子掃去了這些灰塵;妾身還知道公子害怕孤獨,這就來陪公子說說話;妾身又知道公子生性喜靜,這才隔一年獨自前來一次,畢竟妾身不是她,沒有一直陪伴公子的資格,免得過度叨擾了公子,惹來公子厭煩。”

  甜甜笑了笑,這位被大地精靈族奉為無上女神的精靈女王將裙擺稍稍攏了攏,就地盤坐下來,絲毫不擔心干凈整潔的襦裙會臟了塵土。

  一手托著腮幫子,精靈女王怔怔地看著石像,喃喃道:“妾身與公子說了七十年的話,實在不知道該說什么了,公子能否憐惜憐惜妾身,主動找個話題和妾身聊聊啊?錯過今日,公子只能等明年才能再見到妾身了。”

  一片寂靜。

  精靈女王搖頭笑了笑,眼底沒有半點波瀾,自言自語了幾十年,她早就麻木了。

  略一思忖,精靈女王和往常一樣,對蘇恒說起本年內發生的各種雜七雜八的事。有六大禁地的風云變幻,有她閉關時的所感所悟,還有精靈族人日常生活趣事,甚至是一些緋聞八卦。

  精靈女王說著說著就笑了,可笑著笑著又有點想哭。

  她說了這么多,可他何時才能對她說上一句話?

  精靈女王心中酸澀。

  半天后,她緩緩起身,就要如往年那般離去。

  忽地,她嬌軀一僵,一對湛藍如大海汪洋的妙目霍然瞪圓。

  耳畔,方才似是傳來一道機械又有些生澀的聲音,卻又是那般久違的熟悉。

  并且,普天之下,只有一個人如此稱呼自己。

  “珈…音…”

  精靈女王驀然回首,驚喜地看到那座高達千丈的神武石像裂開了一條縫隙。

  啪嗒!

  碎裂聲和落地聲先后響起,精靈女王眼前有石屑紛揚,逐漸模糊了視線。

  半晌,一名白衣男子從石像倒塌而掀起的揚塵中走出。四目對視,精靈女王從他那對深邃的眸子中看到了一抹年輕的滄桑。

  那么矛盾,又那么自然。

  “八十年…”白衣男子低語,眼神有些恍惚,還有種說不出的酸楚。

  精靈女王喜極而泣,斂衽躬身道:“妾身恭迎公子歸來!”

  蘇恒正了正神,緩步走到精靈女王跟前,將之輕輕扶起,溫聲道:“珈音,這七十年…謝謝。”

  精靈女王搖搖頭。

  蘇恒微微一笑,轉身一拂袖,漫天灰塵盡去,三件蒙塵的神物東倒西歪地隨意放置在地,乍看過去,幾與破銅爛鐵無異,就是扔在路邊都不會有人去撿。

  “蒙塵多年,如今劫數已滿,你們也該歸位了。”蘇恒喃喃,也不知是在自言自語,還是在對那三件神物說話。

  嗡嗡…

  言訖,三件神物驀地光華大放,猶如魚躍成龍、破繭成蝶,褪去滿身鉛華,飛向蒼穹。

  在空中徘徊了一陣,三件神物如彗星劃破天際,洞穿古戰場壁壘,回到洪荒大陸,旋即各自落向三個方位。

  西牛賀洲有兩座高山,傳聞登上頂峰者,伸手即可觸及天外、摘星捉月,其聲名之大,五洲四海盡人皆知。

  兩山者,一為佛教靈山,一為五岳神山之一的西岳白虎神山。

  白虎神山乃歷代神獸白虎誕生地,名列大千世界最不容涉足的禁地之一,即便這代白虎天君曾銷聲匿跡十多萬年,依然無人敢踏入雷池半步。八十多年前,神相坐蒼山,威震天下,最終引得至強者出世,雙方大戰于天外。

  世人不會忘記,昔日天外那聲“白虎天君”的怒吼,那似是在向他們昭告王者歸來,這就更無人敢踏入白虎神山半步了。

  然而這日,天外忽有一束白光落下,直入神山禁地。

  神山山巔,仙靈端坐蒲團上,膝前橫放著一把白色彎刀,和藹的臉上帶著不加掩飾的笑意,“八十年…好好好,比我預想的還要早上二十年,我這徒兒,越來越了不起了。”

  伸手于刀身上輕撫而過,

  彎刀便化作一支脊骨,仙靈將之隨手一拋,脊骨飛至山腰,沒入一只白色巨虎體內。

  白色巨虎雄軀一震,扭著大腦袋望了過來。

  “去,將那丫頭喚來,可憐這癡兒等了這么多年,也該是他們重逢的時候了。”

  與此同時,西天靈山上,一尊大佛正立身佛界中央,誦經講法。

  大佛面容清晰,卻無一人能記住他的相貌。所謂佛有三十二相八十種好,不可以色相觀佛,大概便是此理。

  說著,大佛突然話語一頓,佛目閃爍慧光,微微一笑,“回來了。”

  一手伸出,探向天穹,再收回時,掌心正托著一株菩提古樹。

  “雖是他之難,亦是汝之劫,劫滿歸來日,超脫自在時。”大佛淺唱,托著菩提古樹的大手無限伸長,將之放回佛界中央。

  這日,菩提圣道樹撐起方圓上億里的廣袤樹冠,枝椏蔓延整個西天,緊接著,天降葉雨,一片片菩提樹葉如雪飄落,灑滿了半個西牛賀洲。

  有佛信徒撿起一片樹葉,放在耳畔,竟能聆聽到佛主的聲音。

  西天出佛,眼中無貴賤,為天下有佛心者親口講法!

  舉世震撼。

  那一日,萬千佛教徒佛信徒對著西天靈山頂禮膜拜。

  東海,真龍之潭。

  一間空曠的密室,光線昏暗,空無一物,唯有正對門口的石壁上刻著一幅浮雕。

  忽然,密室大門打開,一名年輕男子邁步而入,密室大門隨之閉合。

  男子身材修長,面貌平凡,但一雙眼睛卻是詭譎難測,一只黝黑深邃,狀若濃墨,一只白芒璀璨,熾如天日。一黑一白,迥然相異,又暗藏某種玄妙的韻味。

  男子進入密室后,見到石壁上的浮雕,頓時低下了高傲的頭顱,神色恭敬。

  不為其他,只因那浮雕所刻的,正是東海龍族的兩大領袖之一——祖龍!

  浮雕本為死物,此刻卻突顯神跡,一陣幽光閃過,從中傳出一道威嚴的聲音。

  “敖燭,自你破關入世以來,打遍天下,難逢抗手,天縱之姿,不負族內眾望。而今本座有意將你提為下任龍宮之主候選者,你可有志于此?”

  男子聞言一愕,很快又反應過來,心中大喜,連忙謝道:“多謝祖龍大人栽培!”

  “你先別高興得太早。”那道聲音又潑了盆冷水,“本座雖有意如此,可要想真正成為龍宮之主,還須青龍天君點頭,你對此可有把握?”

  “還望祖龍大人指點迷津。”

  “你小子倒是機靈。”浮雕里傳出的聲音笑了笑,反問道:“你這幾十年來戰績顯赫,聲名鵲起,但你可知青龍天君為何對此視若無睹,甚至都沒多看你一眼?”

  被揭了痛處,男子依然不動聲色,老實搖頭,“恕敖燭愚昧,實是不知。”

  那道聲音呵呵一笑,“因為在青龍天君眼中,有比你更強的年輕天驕。”

  男子雙眸黑白二光霍然大盛,雖未開口,詢問之色卻溢于言表。

  “打敗了這個人,你就能真正得到青龍天君的認可。”

  “他是誰?”

  “八十年前的先天元磁真體,小天尊蘇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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