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殿,與先前的“凌虛殿”僅一字之差,地位卻有如天壤之別。
有史記載,天帝開辟天界,創建天庭,立三十六宮七十二殿,其中,凌霄寶殿即是七十二寶殿之首!天庭統治諸天時,一眾神王仙卿從南天門入,所見第一殿便為凌霄寶殿,天帝即于殿內會見朝臣,君臨天下,威儀萬方。
凌霄寶殿為天界關鍵樞紐,所代表的意義自然不是一般宮殿能夠相比。
在這座恢弘宮殿降臨的時候,幾乎所有目光第一時間都射向了那書有“凌霄殿”三個金光大字的巨大牌匾,與此同時,一種異樣的感覺從每個人心底升起。
“萬歸令…”
有人喃喃,聞者無不心神一震。
雖然他們都沒有見過萬歸園原住民口中虛無縹緲的萬歸令,可在看到“凌霄殿”牌匾時,他們卻油然生出這一種直覺。
面面相覷間,眾修士相視而惑。
蘇恒雙眼微微瞇起。
不管那掛著的是不是萬歸令,我都拆定了!
九龍盤柱,鳳凰起舞,金石成瓦白玉筑階的宮殿四圍有無數仙禽異獸的雕像矗立著,栩栩如生,宛如活物。紫氣東來,連綿三千丈,云海翻騰,遮籠四海天,凌霄寶殿威嚴肅穆之余,更有一種虛幻之感,只能遠看,不可近觀。
哪怕過去了兩百萬年,依稀可見當年氣象,這讓眾人一陣神往。
此時此刻,殿前兩排白玉階梯上,十二位青年男女或倚或立或坐,姿態各異,用各色目光打量著大千生靈。在十二人身后,又有二十四名看起來地位要次上一等的修士虎視眈眈,看向大千生靈的眼神飽含敵意。
瞧他們的模樣,不少修士都忍不住驚訝。
見識過那些怪物后,他們原以為異界生靈都是三頭六臂的怪模樣,可現在看來,對方也沒什么不同嘛。若非事先知道身份,對面隨便拎一個出來混在大千生靈里,他們也很難看出異樣。
白玉階梯靠前一級上,一名唇紅齒白、發髻插了一枝桃花的俊逸男子指間夾著六片花瓣,臉上掛著冬日暖陽般的燦爛微笑,溫文爾雅的風流姿態,不知能令多少尋常女子春心萌動。
在眾人愕然的目光注視下,這名俊雅男子手捻花瓣,將之放在鼻前深深一嗅,隨即露出享受的表情,發自肺腑地感嘆道:“香,真香!”
盲女面色不變,渾身的氣機卻驟然一寒。
這時,躲在蘇恒身后、正探出一只狗頭察看動靜的天狗咕噥道:“老子偷偷放了個屁都被他聞到了,這鼻子豈不是能和我族相提并論了?不愧是異界來的,本事著實不小!”
天狗嘖嘖贊嘆,一本正經的模樣令人忍俊不禁,連盲女都側目“望”來,只聽它接著嘀咕道:“不過本事高歸高,這嗜好卻讓大白我不敢恭維,聞什么不好非要去聞狗屁,還深情款款地夸老子這屁放得香?噫…”
一個冷顫,天狗似是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兩只狗爪使勁搓揉著,滿臉嫌棄,“這話要是個娘們兒說的老子也就認了,偏偏是個偽娘,也忒膈應狗了些。以前有拍馬屁的,今兒個來了個聞狗屁的,真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吶!”
大千生 靈終于哄然大笑,那盲女嘴角掀起一抹弧度。
不管眾人之間有何恩怨,此刻面對異界共敵,他們就是同一條船上的。盲女被調戲,看似事不關己,可丟的也是大千的顏面,因此不少人都打定主意待會兒要好好教訓那個登徒子了。
然而,沒等他們大打出手,一向“君子報仇,隔夜就嫌晚”的天狗就挺身而出,論起口水戰,它這個大嘴巴就沒慫過誰。
一番話出口,各派修士紛紛響應,戲謔的嘲笑聲就是十里外都能聽到。
地獄之犬先前被天狗挑釁,心中難免懷有敵意,如今見天狗為自家主子說話,那份敵意立時消去了不少,當下轉頭看了它一眼。
天狗卻不領情,淡淡一瞥,懶散道:“你要是只母的就隨便看,要是只公的趕緊甩過頭去,拿你的大紅眼珠瞪對面的好了。”
地獄之犬瞪眼,恨恨別過頭去。
那俊逸男子被一陣冷嘲熱諷,異界其余十一人竟沒有幫腔,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一副看熱鬧的姿態。
俊逸男子初始臉色有些發黑,可當看到說話的家伙只露出一顆猥瑣的狗頭時,便沒了興趣,似是覺得和天狗對罵有失身份。
輕輕彈指,他置若罔聞,自顧自地繼續道:“可惜了,這么有個性的可愛小姑娘,卻是瞎了眼,真是天妒紅顏吶。若不然,這趟拐回去還能當個大老婆,現在勉強只能當個小老婆了。”
盲女面色不變,伸手指了指俊逸男子頭頂。
俊逸男子微愣,隨即摸了摸發髻間插的桃花枝,笑道:“姑娘是要小生將這桃花贈予姑娘,好做定情信物嗎?”
盲女冷冷一笑,又拍了拍地獄之犬的大腦袋。
俊逸男子愕然,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
在地獄之犬頭上,赫然也插著一枝花,卻是盲女之前插上去的。
眾人再次大笑,連道“緣分”“天賜姻緣”之類的調侃話語。
當然,兩位當事者就不樂意了,臉色一個比一個臭。
地獄之犬鄙夷地瞪了俊逸男子一眼,而后一臉幽怨地回頭看盲女,那模樣,跟受了氣的小寡婦似的。
俊逸男子差點噴出一口老血,連忙將桃花枝摘下,扔在地上狠狠踩了幾腳。
后方一名清冷女子冷笑道:“溫玉君,枉你自稱‘萬花叢中過,葉葉都沾身’,現在連一個瞎子都瞧你不上眼,可笑不可笑?你也別裝模作樣了,這會兒恨不得將那桃花枝踩爛,回頭還不是得乖乖撿起來,不然憑你那兩下子,還不得被人擰了腦袋做板凳?”
俊逸男子神情一滯,回頭憤憤地看了清冷女子一眼,怒道:“姚媛媛,我說我的,你吃什么飛醋?不就當初沒沾你這片葉嘛,至于如此耿耿于懷?”
溫玉君一邊說著,一邊將桃花枝拾起,臉不紅心不跳。
清冷女子杏眼一瞪,眼中殺氣畢露。
鵬鳥譏諷道:“幾位遠道而來,就是來打情罵俏的么?”
異界十二人臉色微變,一名面貌普通的男子上前,聲音渾厚,“行了,明人不說暗話,我等此番前來,是將在座各位當成了磨刀石。爾等若有能耐,就崩壞 我們這把尖刀,若沒本事,就等著我們把各位剁個稀碎。”
那人快人快語,說罷身影一躍,直接飛下了白玉階梯,就站在眾人面前。一人獨面大千天驕,仍然鎮定自若,頗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無敵氣概。
眾人暗暗交換視線,琢磨著要不要一起動手,管他三七二十一,先將眼前這個囂張得沒邊的莽夫先轟成血渣再說,也算是給對方來個下馬威。至于什么公不公平,傻子才計較這個。
然而,還沒等他們定下主意,那男子又道:“在下俞延,特來領教各位手段。若是各位現在在想著以多欺少,俞某自認不敵,但俞某別的本事沒有,跑路還是一流,只是如此一來,屆時雙方就不再是一對一的切磋較量,而是相互群斗混戰了。”
說到這兒,他有些無奈地攤攤手,“若非萬不得已,我實在不想這么快就演變成那種局面,好歹也要給各位留些念想不是?”
此話一出,人人皆怒,而幾位高手在憤怒之余,則是看向白玉階梯上。
十二個人…
雙方未曾交手,他們也摸不清對方的根底。俞延的話雖然不好聽,但對方既然有備而來,肯定早已準備充足,如果這十二個人都是虛太一、薛言錫之流,那群斗起來,他們還真沒有太大勝算。
如果是這樣的話,俞延說的也沒錯,既然單打獨斗能暫時避開群斗,這未嘗不是一種機會。
當下,幾名高手心思活絡了起來。
這并非妄自菲薄,而是一種策略。
再者,異界要拿他們當磨刀石,他們又何嘗不想試試對方的鋒芒,看誰最終會被當成踏腳石?
俞延將眾人的反應盡收眼底,見狀便差不多知道他們的選擇了,當下哈哈一笑,“既然各位心里有了計較,那便遣人出戰吧!”
異界下了戰書,大千修士不能不應,可由誰出戰第一場就又是個問題了。
他們自信,但同樣謹慎,在不知對方底細的情況下貿然出戰,萬一陰溝里翻船,顏面掃地,那就是一輩子的恥辱。
這種代價不可謂不大!
那么,誰愿意去當這探路石呢?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超過九成的目光都望向蘇恒。
眾修之中,以蘇恒的名氣最高,若是由他出戰,似乎最為穩妥。
蘇恒沒有推脫,當下便要上前。
“蘇施主…”
旁邊傳來溫和的聲音,白衣僧人飄然下了黃金獅子,瀟灑出列,“這第一戰,就交由小僧如何?不知蘇施主是否信得過小僧?”
沒有人說話。
小魔女皺著瑤鼻,暗想這光頭怎么這么愛出風頭?這笨腦袋一點都不靈光!
蘇恒靜靜看他,后者一臉云淡風輕,神色溫和,猶如一尊慈眉善目的古佛。
先不說其實力如何,單是這份從容不迫的氣質風采,就令人折服。
“佛兄請便。”
“阿彌陀佛…”金云子口念佛號,白衣飄動,信步上前,和俞延相對而立。
“大千金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