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衣男子拊掌笑道:“好,一頭聰明的坐騎,真是再好不過了。”
天狗齜牙,眼中兇光畢露,從對方的言辭之中,可以看出他根本就沒將它視作真正的對手。如此輕蔑的俯視姿態,令天狗怒火中燒。
不過,從花衣男子的話中,它也聽出了許多信息。
首先,渚郁之死已經不是個秘密了,甚至在很早以前就被其余冥子所知。而消息泄露的渠道,正是渚郁身邊那群并不起眼的烏鴉。
聯想起數月前失落森林外那場大戰,冥界第二冥子眠棺士現身時,也有一群烏鴉跟隨。也許,那群烏鴉就是當初跟在渚郁身邊的,而那時,眠棺士或許就是為復仇而來。
其次,此番古戰場爭霸戰,冥界只遣出四位冥子前來,排除眠棺士和死去的第三冥子渚郁,眼前的花衣男子要么是四大冥子中最強的一個,要么就是最弱的一個。
很顯然,他屬于后者,不然他也不會在這個時候跳出來。
此刻出手的,十之八九都是對蘇恒或斗戰之子抱有極深的敵意、但平時又忌憚于兩人的實力而不敢出手或不愿輕易出手的。花衣男子也不例外。
而花衣男子若是冥界的第一冥子,絕不可能在從未和蘇恒交過手的情況下就對蘇恒落井下石。一是他身為四大冥子之首的自信和傲氣,其二則是冥界的顏面問題。
在古戰場中,第一冥子就代表了冥界的門面,他的一言一行都會受到關注。如果他在這種時候出手,一旦傳出去,說冥界的最強冥子心存畏懼、連和蘇恒交手試水的勇氣都沒有就趁人之危,那冥界的臉面往哪兒擱?
心思電轉,天狗很快就認定了花衣男子的身份,冥界第四冥子!
最后一點…
它抽了抽鼻子,看著花衣男子道:“我見過你!”
“哦?”花衣男子訝異,“你見過我?”
“一定見過!你身上的氣息,老子在哪里聞到過…”天狗稍作思忖,突然又搖搖頭,“算了,雖然暫時想不起來你是誰,但這并不重要。因為可以肯定的是,你只是一個見不得光的小角色罷了,即便有冥子這個身份,也是個小角色,興許還是少主昔日的手下敗將。”
說到這兒,天狗明顯感覺到花衣男子渾身殺機大盛,便知自己成功激怒了對方,當下非但不懼,反而有種報復的快感。
抬起前爪指了指遠處圍攻蘇恒和斗戰之子的一眾高手,那些人中,有像天龜、杜沫陵這樣大搖大擺的,也有像花衣男子那樣掩蓋真容的。天狗滿臉不屑,鄙夷道:“趁人之危,還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你們是有多怕少主?還是自己的身份多么見不得光?抑或是擔心今日之舉日后會為他人所恥笑?”
“一群只敢在黑暗的犄角旮旯里稱王稱霸的小人而已,也就只敢在少主與斗戰之子兩敗俱傷之際出來顯擺自己的高手風范了。別裝個目空一切的高傲姿態,就真以為自己是天下第一了!摸摸自己的心口,告訴自己,若是少主無恙,你們這群老鼠有幾個敢出來蹦噠?!”
天狗的嘴不 可謂不毒,一字一句都像是一把刀子扎在花衣男子心頭,削剮著他的靈魂。并且,在說出這番話的時候,它還刻意提高了音調,讓遠處圍攻蘇恒和斗戰之子的修士都聽到了。
觀戰臺上鴉雀無聲,所有人為之愕然。天狗此舉,就像是怕自己吸引不來足夠的仇恨值一樣,簡直跟找死沒什么區別。
“這臭狗不是最怕死了嗎?怎么今天跟變了條狗似的?”小狐貍咕噥,為天狗捉急。
青兒輕聲道:“大白沒變,它只是想為蘇恒哥哥分擔更多的壓力。”
小狐貍一愣。
“哈哈哈,說得好!”一陣豪邁的大笑聲響起,斗戰之子闕起立身瀕臨破碎的斗戰圣域,一邊舉拳御敵,一邊贊道:“沒想到,你這條大狗看起來猥瑣,卻還有這等血性,很好!很好!頗合我意!要是你家少主難逃此劫,你以后就跟著我好了!哈哈哈哈!”
長笑聲中,闕起振奮精神,一記又一記至剛至烈的霸道鐵拳轟出,硬撼周身的七名高手。即便到了油盡燈枯的邊緣,他仍堅守著斗戰之子的不敗信念,不肯后退半分。
那對圣火已熄、但戰意不減的金色眸子掃過,威嚴而霸道,其中更是充斥著一股玉石俱焚的決然意志,令眾人忌憚不已。
而這,也正是七名高手至今仍沒能將他鎮殺的主要原因。
一位無敵天驕的臨死反撲,任何人都承受不起,也不愿承受,只能一點一點地慢慢磨死他。
啵…啵…
忽然間,虛空中有仙葩綻放,一朵朵晶瑩剔透的冰花如鵝毛大雪般飄搖而落,紛紛舞舞間,將斗戰圣域籠罩在內。
冰花神圣而高潔,卻又空幻如夢,閃爍迷離的光影。它生有五瓣,晶瑩中帶著一縷縷血絲般的紋絡,像人的血管,表面卻像鏡子,反照紅塵百態,并將之映入眾人眼簾。
但凡見此冰花者,無不心頭一震,因為從那里面,他們甚至看到了自己!
“是大幻天云霞仙姑的大千一夢空花仙陣!”
很快就有人道出冰花來歷,眾人心中凜然,連忙緊守心神,抱元守一。
所幸幻陣并不是針對他們,故而不難驅逐內心幻象,但對斗戰之子來說,這無疑是雪上加霜。
冰花紛揚,旋轉間有霞光萬道,瑞彩千條,演繹大千紅塵諸象,將斗戰之子一步步拖入那若真若假的幻象世界中,接受靈魂的拷問。
不遠處的蘇恒見到這一幕,淡淡道:“看來你永遠也成不了大白的主子了。”
話音剛落,斗戰圣域被破,斗戰之子沉淪。
不過,他周身被幻陣所籠罩,除了正在全力主持法陣的那名大幻天弟子外,其余六人也無法靠近。接著,他們當中便有三人轉移目標,朝天狗殺去。
他們要讓它明白一個道理:揭開了別人的傷疤,就要承受迎接對方怒火的代價。
與此同時,花衣男子也出手了。在他的身后,有一幅十角圖案浮現,每一個角,都坐著一尊偉岸的身影,散發迫人的 氣息,彼此之間又構筑著某種玄妙的聯系。圖案輪轉,速度并不快,但在眾人看來,它卻似乎能夠轉動諸天。
天狗兩眼霍然瞪大,看到圖案上幾張熟悉的面孔,它失聲驚呼:“十殿閻羅!大成的冥鬼大法,你是天凰神界中的尸鬼王!”
“果然認出來了?看起來,你也曾去過天凰神界。”花衣男子面容逐漸清晰,最后露出一副蒼白而英俊的臉孔。
“你說的對,我是蘇恒的手下敗將,甚至連他的一只寵物都能擊敗我。但那是以前了,一切都已過去,這次,要死的是他們!”
尸鬼王語氣森冷,猩紅的嘴唇一張一合,在蒼白的臉色映襯下顯得格外妖異。一只手緩緩抬起,背后的十角圖案突然于掌心幻化,對著天狗壓下。
“現在,就從你開始吧。”
四名高手的攻勢同時來臨,恐怖的氣機彌漫十方,蕭冷而肅殺,其威其勢,足以將天狗瞬間轟成渣。
不過,天狗敢于挑釁這么多人,自然早有準備。它二話不說,直接祭出一副金鐃,而后身影一晃,便從原地消失不見,只留下那副金鐃在虛空中滴溜溜旋轉。
當當當…
四名高手的攻勢落在上面,立時激起暴雨般密集的清響聲。金鐃顫鳴不休,就如迷失在汪洋大海中的一葉孤舟,隨著波濤流蕩起伏,卻又隨時都有可能被巨浪拍得粉碎,讓眾人一顆心都不由隨之提起。
但最終,它還是撐住了!
眾人嘩然,感到分外不可思議。
緊接著,剛沉寂了片刻的金鐃里又傳出天狗趾高氣昂的挑釁聲。它似是篤定四名高不破這金鐃,故而扯開了嗓子開始各種嘲諷挖苦,將毒嘴的天賦發揮得淋漓盡致。
四名高手反唇相譏,可不久后,他們就發現自己這邊四張嘴都罵不過天狗一張嘴,登時氣得眼歪嘴斜。無可奈何下,只得苦心琢磨起如何才能打破這個堅硬得離譜的鐵殼子。
三妖的到來,雖然為蘇恒分攤了一些壓力,但卻并未真正改變什么。圍攻他的修士比斗戰之子身邊的還要多,這無疑令他的處境愈發危險。
三身力量合一,他奮起余勇,鏖戰十方。然而,斗戰之子已經消耗了他太多的本源和法力,戰到現在,他的無敵肉身就像是一條被紅墨水浸透的破爛衣布,幾乎沒有一處完好的地方。
不過,他的雙眸依然熾盛,燦烈的目光掃過,帶著濃濃的審視意味,仿佛看進了所有人的心底,要摸清他們的一切秘密。
這讓眾修士都極為不舒服。
但這同樣更刺激了他們的殺心,眾修士一言不發,下手卻越來越狠,似是默契地達成了某種共識,要一同承受蘇恒的臨死反撲,盡快將他置于死地。
蘇恒受創,咳血倒退,步伐踉蹌而錯亂,挺立的身軀晃晃悠悠,隨時都會倒下。然而,他的眸光卻是愈發熾烈,宛如兩顆小太陽,不可直視。
忽然,染血的嘴唇微動了動,他的口中輕吐出四個字,“知道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