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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五十五章:事端

熊貓書庫    夜燼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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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原本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下午,午休過后,得了空的客人們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悠閑的喝著茶聊天,還有手頭閑不住的找伙計要來了麻牌美滋滋的打發著時間,雖然氣候悶熱,但秦樓畢竟是帝都城最豪華的酒樓,窗子上依稀浮現著法術的輪廓,熱風吹進來反倒涼颼颼的分外涼快,這樣特殊的環境自然是吸引了不少有錢人過來避暑乘涼,不過一會大堂里就熱鬧起來。

  舒少白也在秦樓,他一人在安靜的角落里看著正在逗花靈的姐妹倆,原來當年那個被夜王囚禁在牢籠里的小姑娘還有一個雙生的妹妹,雙子火種是同時形成的,但出生的時間卻差了六千多年,然而時光并未在兩人的身上留下隔閡,一顰一笑間真的有神奇的相似。

  靠著烈王之力才有了人類女孩模樣的花靈其實心智并未成熟,以至于說話、動作都不及普通的孩子流利,即便那個孩子看起來是如此的格格不入,他的眼眸依然是溫柔如水,帶著某種無法言明的羨慕,一直情不自禁的朝三人望過去。

  孩子…那是他從來不敢奢侈幻想的禮物,他曾經親手殺死了未曾出世的孩子,只為了保住心愛的女人,至今他都能清晰的記起來若寒那一刻的哀痛,比他受困于陣眼,和她徹底分別的那天更讓人絕望。

  人類的孩子依賴吃食物吸收營養而成長,有血有肉感情更加豐富,但壽命不過匆匆百年,而花靈汲取靈力之后,可以幻化成型,壽命更是以千百為計,既然不是同族,比較根本毫無意義,但這中間不知道出了什么誤會,這只花靈竟然被誤認為是蕭千夜的孩子,這下特殊的身份吸引了有心之人趨之若鶩的黏了過來,陪著一個三歲模樣的女孩玩著黑市喜歡的搖鈴局。

  他在一旁假裝什么也不知道的看了幾天熱鬧,也越來越清楚的感覺到這種看似殷勤的背后,某些根深蒂固的歧視,他并不奇怪,百靈和諧日子已經過去了六千年,而六千年的相互敵視,不可能靠短短幾年來改觀。

  就如現在他身邊正在竊竊私語的兩個男人,帶著玩味的眼神直勾勾的盯著另一邊的姐妹倆,看華麗的服飾,又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少爺閑著無聊在這種地方荒度時光,一人端著涼茶,嘴里嚼著冰鎮的葡萄,聳聳肩推了推身邊的同伴努努嘴勾起一抹曖昧的笑,低低說道:“看那邊,軍閣主的夫人,那個癡兒,聽說就是他們的孩子呢。”

  他的同伴瞇起眼睛往前湊了一步,吐掉嘴里的瓜子殼,搖頭嘆氣:“這么漂亮的女人竟然生了個白癡,虧得是蕭閣主的孩子,養在家里一輩子也沒人敢欺負她吧。”

  “女人?”男人不屑一顧的冷哼,抬起手做了一個奇怪的動作——他扇動著手臂,像一只僵硬的公雞,還裝模作樣的發出“咯咯”的聲響,偷笑,“什么女人呀,全飛垣都知道蕭閣主的老婆不是人,是一只小鳥。”

  這個滑稽的動作讓他的同伴哈哈大笑,頓時來了興趣接話調侃:“難怪生了個白癡,原來母親就不是人,我跟你說呦,前幾年禁令還沒更改的時候,我們家就養了一只金雀族的女人,那臉蛋標志的都能捏出水來,要是放到秦樓,那也是不輸花魁的存在呀,可惜那么漂亮的臉龐下長了一身的羽毛,怪扎手的。”

  說罷兩人一起望向云瀟,不動聲色地笑了一下,不知是什么樣的表情展露在眼底,幽幽嘆氣:“不知道她抱在懷里會不會扎手,是不是只要吃點谷物就能養活了?”

  話音未落,旁邊一道勁風掃過,瞬間秦樓的墻壁被砸穿了一個大洞,剛才還有說有笑的兩人被扔出百米遠重重的摔在地面上,不等驚魂未定的兩人反應過來,一貫禁止飛禽入城的帝都上空赫然冒出來一整排張牙舞爪的鳥魔,那是原來荒地里啃食尸體的魔物,不知被什么強大的力量吸引一瞬間就呼嘯到了附近,數百只齜牙咧嘴的鳥魔蠢蠢欲動的盯著地面上的兩人,又極為忌憚的往同一個方向恭敬的望過來。

  舒少白從打破的墻壁里慢步走出,雖然看著只是挪動了一步,其實下一個眨眼的剎那就已經位移到了兩人身邊,他微微笑著,俯身一手按住一個,浩瀚的神力攪動著血脈逆轉,手無縛雞之力的貴族公子哪里經得起這般折騰,全身的骨頭咔嚓作響宛如爛泥般再也動彈不得,血沫從嘴角噗噗外冒,想說話,又被肺腑間倒逆的鮮血堵了回去。

  他微微的笑著,那神情宛如夜王重臨,讓鳥魔為之發出驚恐的悲鳴,這樣悲涼凄厲的聲響下,他的聲音又淡如清水,一字一字清清楚楚的傳入每個人的耳畔:“我聽說這座天域城,是碎裂之災唯一幸免于難的城市,果然是沒有經歷過絕望就不懂得珍惜,現在什么阿貓阿狗也敢在背地里嚼舌根,沒人管教你們,那就讓我來。”

  鮮血能刺激魔物的情緒,鳥魔興奮的撲過來,遮天蔽日的羽翼扇動著,無數黑色的羽毛幽幽的旋轉飄落,宛如末日之景讓周圍的人群驚恐的躲入房中,舒少白的眼里有譏諷,更多的是一種心酸:“真是可笑,沒有他們,你們現在就是海下的一具白骨,為何還能如此大言不慚的去羞辱救命恩人呢?他們明明可以一走了之過自己喜歡的生活,偏偏愿意犧牲自己去拯救素不相識的陌生人,一千年前我就不明白,現在我還是不明白,都說夜王無情,你們又何嘗有情有義過?”

  他的手指攪動著血肉,也在攪動過往難以釋懷的回憶——六千四百年前,他背叛了自己的主人取而代之,在之后的五千年漫長時光里,他和她一起并肩攜手,守護著這座光怪陸離的美麗流島,他是親眼看著百靈從最初的和睦相處一點點無法控制的走向惡交,他獲得了夜王統領萬獸的強大能力,卻依然對渺小的人類束手無策,因為他完全無法理解那些小小的身體里,究竟交織著怎樣復雜多變的感情。

  但他并不在意這些,她想守護的是出生成長的故鄉,而他想守護的,僅僅只有她一個人而已。

  當時間輾轉來到一千年前,被預言之神救走的夜王終于清醒過來,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惡狠狠的報復了這座流島,讓碎裂墜天的災難提前到來,那時候的他完全有能力帶著心愛的女子一走了之,偏偏他們卻發生了相識以來最大的一次分歧,她堅持要留下來和故鄉共存亡,而他也在艱難的抉擇后,毅然投身躍入了陣眼,成為拉扯流島的核心,被永遠的困在了地基最深處。

  他從未想過自己還會有重見天日的這一天,但他知道這是無數人的犧牲才終于迎來的新生。

  既然不珍惜,那就去死吧。

  癱軟在地的人驚恐的看著這個白發藍瞳的陌生男人,鳥魔停在他的肩頭,雖然垂涎欲滴卻不敢輕舉妄動,就在他的指尖即將扣穿腦顱之際,一個冷定的聲音忽然傳來:“教主。”

  這個稱呼讓舒少白微微一愣,半晌才反應過來是在喊他,他抬起頭,看見一個軍裝青年禮貌的拱手作揖,態度和藹且圓滑:“教主,這兩人是樓主的客人,剛弄壞了墻壁一會還得找他們賠錢修復呢,您別和他們一般見識,鳥魔若是在帝都城內殺人,我們還得安排人提水過來打掃地面清理血跡,這么熱的天,我也不想加班呢。”

  他認出了這身銀黑色的軍閣制服,揮手支退了鳥魔,對方的聲音里沒有一絲情緒,冷漠的掃了一眼倒地呻吟的兩人,對著一起過來的戰士使了個眼色,嫌惡的低語:“帶走。”

  舒少白靜靜地站在原地,目送著軍閣的戰士像拎著小雞一樣拎起來兩個大男人,那動作粗魯生硬,帶著顯而易見的公報私仇,他默默笑了笑沒有阻止,再回頭瞥見已經走出秦樓的姐妹倆,鳳姬微微歪頭,很快明白了事情的始末,沖他靦腆的笑了一下,而云瀟抱著花靈女孩,開心的對他揮著手。

  現在的鳳姬相較于一千年前沉穩了許多,少了力克海魔倉鮫的霸道,少了力挽狂瀾的魄力,即使面對無端的侮辱也不會氣憤的提劍攻擊,但成長的代價顯然是沉重的,他能從她的每一個神態里精準的捕捉到虛弱,仿佛隨時倒下去就再也不會蘇醒,他很珍惜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天,因為他心底比任何人都清楚——這樣的時間,不會太長了。

  這段日子他從帝仲口中聽到了一些聞所未聞的震驚過往,每個字都像驚雷炸響讓他無法平靜,天火為何會無緣無故的分裂成雙子?如果云瀟才是天火真正的傳承者,那么更早誕生的若寒又是為了什么?

  這個問題他稍微想一想就能明白緣由,只是根本不愿意相信會是如此可笑的結局——云瀟是為了救九千年前意外喪生的帝仲才出現的,而若寒就是為了將星辰軌跡里的所有人,全部拉到這座命運的流島上。

  她是一切的初始,云瀟是一切的終結。

  天命已經被悄然逆轉,為何她還是衰竭的如即將枯萎的花朵,讓他心疼,又讓他害怕。

  天才一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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