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計傻了眼,不敢耽擱立即喊來了大管家,兩人重新取出一個羅盤嘗試了一遍,果然還是一模一樣的結果,這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好奇的望過來,安格有些緊張,大管家將他們幾人上下打量了幾遍,端著那兩個碎成兩半的羅盤邊走邊吩咐道:“先抬到后面去,我這就去通知二爺,你們就在這等著吧。”
安格不放心,連忙攔住準備動手的伙計,找著冠冕堂皇的借口說道:“剛剛我就跟你們說了這個可稀罕了!你…你讓開我自己來,一會磕了碰了賣不出好價錢。”
伙計也不敢再沒輕沒重了,安格給蕭千夜使了個眼色,背起昏迷的明溪跟著一起往后堂走去,原來嘗鮮堂的后院竟然還別有洞天,除了他們還有一隊引游人也在等著,他們心照不宣的各自找了一個角落站著,遠遠的望了對方一眼,原來經過第一輪篩選之后,更加稀罕的“食材”會被暫時放在這里,等著清點結束,登記入冊之后才會統一運往食庫。
安格撕下一塊衣角趕緊給明溪血淋淋的手臂包扎止血,他慌亂的動作讓對面的引游人神色古怪的看個不停,交頭接耳不知道在說些什么,蕭千夜不敢有絲毫松懈,那伙人的腳邊也躺著一個人,看身形應該是個年輕的姑娘家,頭上還套著一個布袋子,全身被麻繩五花大綁起來,一樣血淋淋的胳膊到現在還在流血,但人家好像一點也不在意,根本沒理會。
此時另一邊,柳滸望著管家遞上來的兩個引游盤,不可置信的拿起碎片放到眼前認真觀察了好久,再次確認問道:“真的是遇血之后在你眼皮子底下斷裂的?”
“當然是真的,小的哪里敢跟您開這種玩笑!”管家摸了把額上的冷汗,這種聞所未聞的事情他也是第一次遇見,柳滸垂下的眼眸微微一揚,有幾分動心,指著旁邊的柜子說道:“把第一排上頭的那本圖冊拿來。”
管家過去一摸,發現這是柳滸自己畫自己標注的《引游冊》,連忙雙手捧著遞過去。
柳滸愛惜的摸著這本厚厚的圖冊,他自十幾歲開始就干著引游人這一行,也算是對各類的異族深諳于心,自從有了引游盤這種東西之后,更是分門別類的給抓捕過的所有異族人都耐心分過類,目前飛垣境內的異族人數量大不如前,很多種族更是瀕臨滅絕,傳說中的“六靈六圣十二仙四十八祖”他也沒有全部見過,尤其是靠前的“六靈六圣”更是許多年未曾現過身。
他一手創立的八仙莊,其實是他抓捕過“十二仙四十八祖”中的八種,所以才大言不慚的將飯館的名字公然選為“八仙莊”。
柳滸沉默片刻,竟有那么一瞬間的遺憾,但越是翻閱手中的《引游冊》,疑惑就越來越重,事實上他雖然沒有抓捕過六靈六圣的人,但靈音族、靈虛族的血液很早以前就通過高總督之手獲得過,如今也早就有了相對應的引游盤可以追蹤方位,但是那兩族的血液也僅僅只是讓指針飛速轉動,一直要等到血跡干涸凝固才會停止,倒也沒出現過這種直接連著羅盤一起斷裂的情況啊!
難道是六圣的人?似乎也不太可能,六靈六圣本就是平級,硬要扯淵源的話,興許還是六靈更強一些。
柳滸心中一動,眼眸豁然顫了一下,腦中有一瞬的空白,但很快嘴角又略略有幾分尷尬,自顧自的甩甩頭——不可能,他寧可相信羅盤是被人暗中動了手腳,也不相信這份血液的來源會是出自百靈之首的靈鳳族。
管家看著柳滸復雜莫測的神情變換,只能耐著性子在一旁等候,柳滸站起來在原地踱步,好一會才將手里的畫冊重新放回去,心一橫吩咐道:“帶路,我今天倒是要親自瞧一瞧是什么貨色,要是敢騙我,哼!”
管家松了口氣,立馬帶著柳滸返回嘗鮮堂,安格本在一旁焦急的等候結果,冷不防見到柳滸從后門走入,再想起之前嫂子身上的重傷,立馬臉色鐵青一雙眼睛鋒芒畢露,蕭千夜攔了他一把,用身體擋住他的視線,柳滸大步走過來,看了看兩人的裝束立即就察覺到了不對勁,冷聲問道:“你倆不是陽川的吧?”
安格暗暗捏了把汗,這衣服明明是從六樗山的引游人身上搶來的,到底是哪里出了差池會被他們一眼看穿?
蕭千夜不慌不忙的拱手作揖,保持著幾步的距離解釋道:“二爺好眼力,我們兄弟二人原本是在東冥干這一行,幾個月前東冥碎裂之后受損嚴重,為求生計才不得不背井離鄉來到陽川柳城另尋生路,想不到又再次遭逢碎裂,哎…我們一伙人現在就剩兩個還活著,好在天無絕人之路,逮著個稀罕的,久聞二爺是引游人的祖師爺,這不趕緊就給您送過來了!”
柳滸托腮凝神,倒也沒有懷疑,異族人的群居之地原本就在魑魅之山和禁閉之谷兩處,魑魅之山雖然位于羽都境內,但其山脈之一的六樗山正好和陽川瀕臨,這才造就了柳城獨有的“美食”文化,而另一批引游人確實是活躍在東冥,只不過東冥受損的程度遠超陽川,眼下他們轉移戰地來到這里倒也合情合理。
柳滸本想用腳尖勾一下地上昏迷不醒的明溪,安格忍著一口氣,一方面不想看他這么囂張跋扈的模樣,一方面又不能將憤怒的情緒表現的過于明顯,于是低著頭小跑過去攔在兩人之間,柳滸疑惑了一下,又見安格是將他扶正好看的更清楚,心中也就沒懷疑,蕭千夜在一旁緊緊捏著手心冷汗直冒,雖然明溪自己信誓旦旦的坦言柳滸不認識他,但柳滸畢竟和袁成濟是拜過把子的兄弟,袁成濟又和自己的兩個舅舅是故交,難保五蛇會通過什么方法私下里就見過明溪的長相!
柳滸俯身彎腰,一雙細長的眼睛瞇起,用手稍稍抬住明溪的下顎,不知怎么,心中竟然有點發毛,這個年輕人看起來體弱多病,但總有一種格外危險的氣息揮之不去。
越看越覺得心頭咚咚咚跳得厲害,柳滸深吸一口氣,皺了皺眉頭無聲無息地又往前靠了一些,這么多年的引游人經驗讓他的鼻子格外敏銳,尋常的異族人他不需要引游盤就能分辨出來種族,但現在,這個人身上淡淡的香氣真的是第一次得見,明明是一種冰雪持續飄零的孤寂之感,卻暗藏著一分淡淡的溫暖,柳滸眼中頓時流出警惕之色,低聲吩咐道:“管家,去后堂把朱心引游盤取過來。”
管家一聽這話,臉色大變一秒也不敢耽擱,蕭千夜和安格都是捏了把冷汗,那是什么東西?他們這種外行人根本就不知道柳滸說的到底是什么!
不過片刻,管家帶著四個伙計回到后院,蕭千夜驚訝的望過去,所謂的“朱心引游盤”是一個方方正正的巨型羅盤,需要四個成年人合力才能抬出來,管家小心翼翼的指揮著,四人都是憋著一口氣,也說明手頭的東西真的非常沉重,直到四個角全部放穩之后,柳滸才指了指明溪,命令道:“把人抬到中間朱心格子里去。”
伙計正準備動手,安格立馬跳起來主動背起了明溪,好在柳滸現在的心思完全不在他身上,就也沒阻止。
蕭千夜暗暗上前一步仔細的觀察,這個朱心引游盤的中心是一個鋪著朱砂的格子,正好能將一個成人平放在上面,在格子之下有八根不同顏色的指針,在靜止的時候分別指向八個不同的方位,他心中疑惑,不知道柳滸到底要耍什么花樣,反而是八面玲瓏的安格忽然一改剛才憤恨的臉,笑吟吟的討好起來:“二爺,這是什么玩意啊?我們兄弟倆見識短淺,您可是引游人的祖師爺,要不給介紹介紹,讓我們開開眼界唄!”
柳滸被他一夸,眉峰一挑是真的有幾分得意洋洋之色,倒也不遮著掩著,忘乎所以的說道:“這可是我畢生之作,先帝對異族人深惡痛絕,一度想將其一網打盡徹底消滅,于是暗中命令我制作了一個引游盤,并將自古以來能收集到的所有異族之血灌入其中,據我所知,除了那位百靈之首是真的沒辦法以外,很多已經滅絕的異族之血都封存其中,我到底是要看看這個病秧子到底是什么來頭!”
安格和蕭千夜不約而同的對望一眼,柳滸哼了一聲親自跳上去,直接動手撕開明溪胸口的衣服,安格嚇的登時全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差一點就驚叫著撲上去阻止,蕭千夜連忙拉住他,只見柳滸熟悉的從袖子里摸出一把銀色的柳葉刀,沿著心臟的輪廓輕輕割破皮膚,在血涓涓滲出的同時嘴里不知念叨了一些什么古怪的話,頓時血液如活動的靈蛇蜿蜒豎起,像八根奇妙的絲線滋溜一下鉆入了下面的指針里。
柳滸從朱心引游盤大跳下來,冷眼看著八個指針同時飛速旋轉,心中也越來越疑惑,越來越震驚。
片刻之后,從最左邊的指針開始“噼啪”一聲清脆的裂響,不等柳滸瞪大眼睛,指針又是接二連三持續的斷裂!
柳滸這才倒吸一口寒氣,不對勁!這家伙到底什么來頭?難道他根本就不是飛垣上曾經生活過的異族人?
蕭千夜警惕的注視著柳滸的一舉一動,明溪的生母是溫儀皇后,溫儀皇后是得到帝仲的力量才成為禁地神守,成為飛垣最特殊的七個異族人之一,況且這原本就是源自上天界戰神之力,理所當然會讓所有引游盤為之瘋狂直至斷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