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靖城地界之后,駱駝沿著不諳江一直往東面走,果然是如蕭千夜所言,這一條大江貫穿陽川六座大城市,像一串璀璨的玉帶在大漠中蜿蜒,陽光毒辣辣的傾瀉而下,氣候也是干燥異常,但是偶爾會有夾雜著奇怪水霧的風從另一個方向吹過來。
鳳九卿時不時就會被這種特殊的風吸引目光,他知道風的盡頭,就是陽川境內的封印地——巨溟灣。
雖不知封印地的具體位置,但是隔著遙遠的距離,他就能敏銳的感覺到地下深處不斷洶涌而出的恐怖力量,像一張無形的巨網,一直在緊緊的網羅這片土地。
蕭千夜也是不動聲色的往那邊輕輕掃了一眼,但眼下他還是更為擔心藺青陽兩個孩子的安危,只能加快速度繼續往曙城趕去,他是見過那兩個孩子的,一長一幼都還很小,還會纏著他喊叔叔,大一點的男孩年僅四歲,另一個女兒也才剛滿兩歲,那群喪盡天良的東西,居然連這么小的孩子都忍心下手!
也不知道還能不能趕得上…他越想越心煩,臉色也越來越差,一路沉默不語,看起來心事重重。
云瀟本是和他并肩同行,這會見他陰沉著臉,自己心中也是擔心不已,如果說初次到達靖城的時候,她還對這幾座陌生的城市懷抱著一絲好奇,就連配合鳳九卿演戲倒也感覺樂在其中,但現在,她對剩下的幾座城市已經完全沒有任何期待,反而是產生了一種奇怪的排斥和恐懼。
天空中偶爾會飛過一兩只巡邏的金烏鳥,羽翼赤橙艷麗,極為耀眼,真的好似大漠中的太陽一樣讓人驚嘆,她小時候經常讀一些奇怪的雜談書籍,也曾聽聞過這種被譽為“太陽鳥”的三足金烏鳥,《大荒東經》有過記載,說是“湯谷上有扶桑木,一日方至,一日方出,皆載于烏。”
鳥兒能振翅于野,俯瞰大陸,是帝國不可或缺的最強戰力,云瀟默默的想起北岸城見過的青鳥,東冥見過的三翼鳥,再加上如今陽川的金烏鳥,帝都的三支空中軍團就齊了吧?
她忽然有些好奇,傳說中的那個浮世嶼被稱為鳥類的凈土,那到底會是什么樣的世界呢?明明自己身負皇鳥的火種,為什么對那里的感知力會如此之弱,甚至不能主動通過這種特殊的關聯去了解浮世嶼和澈皇,這到底是因為自身混血,還是因為那只皇鳥出了什么意外?
不知為何想起這些東西,云瀟的腦子里情不自禁的開始胡思亂想,鳳九卿看她眉頭緊蹙,又感覺三人就這樣一直沉默不語實在是有些無趣,于是主動往前走在了最前方,扭頭打斷兩人的思緒,問道:“到了曙城之后,蕭閣主是準備和我們同行,還是準備單獨行動?”
“當然是和我們一起啦。”云瀟搶著回答,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鳳九卿搖頭笑笑,繼續說道,“他是冒充藺將軍來赴約的,肯定得先去找郭三爺談條件確定兩個孩子的安危吧?難道你覺得藺將軍會在這個時候帶著兩個陌生人一起去?”
云瀟眨了眨眼睛,好像覺得他說的有些道理,但一想蕭千夜要一個人去找郭三爺,心中頓時急的不行,忙道:“那些人本來就沒安好心,根本就是準備把藺將軍騙過去,你…你一個人去會不會很危險?”
蕭千夜一早就在想這個問題了,此時聽見鳳九卿主動提起來,這才正色回道:“他們不是要青陽死,是要他身敗名裂的死,無論是逼他在靖城公然招妓,還是威脅他去曙城參加聚義館的格斗,這都是違反軍閣禁令,會被追責查辦的,所以我現在去找郭三爺他應該不會這么快對我下手,若是我猜的不錯,他們真正下手的地方,就是在格斗場上,畢竟那地方是法外之地,什么陰險的招數都能用,不會有人去管。”
“我想也是。”鳳九卿看著女兒咬唇郁悶的模樣,心中不覺好笑,接道,“這樣吧,等到了曙城之后先分頭行動吧,我們先找個地方安頓下來,等你和郭三爺談完就來這里找我們,另外,那種地下格斗場應該會有很多觀眾去看吧?你可知道要通過什么法子進去,是給錢就行,還是得有什么人的推薦?我和瀟兒雖然不能同行,混進去離你近一些,萬一出了什么意外也好幫你。”
蕭千夜緊蹙眉頭想了想,他以前進去的時候是被當地的權貴直接帶入,連位置都是最上等的包廂,但是觀眾的數量非常多,單是他一眼掃過去,至少也能同時容納五千人,曙城那種地方,原本自然是有錢就行,不過聚義館的觀賞席很搶手,如果他們提前放出消息這一次會有軍閣守將親自參與,那肯定早就座無虛席了。
鳳九卿見他半天沒說話,心中已經猜到大半,但他看了看云瀟擔心的面容,還是故作輕送的笑了笑,淡道:“行了,不就是錢的問題嘛,那種地方難道還找不到幾個有錢人借一借?放心交給我吧。”
“借…”云瀟支支吾吾是往鳳九卿那里瞄了兩眼,但見他還是一副面色和藹嬉皮笑臉的模樣,只是眼光中隱隱有些銳利的光芒閃動,立馬就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臉上微微一紅,她是昆侖出身,雖然自幼也不愁吃穿,但是這么明目張膽的去“借”還是讓她有些放不下師門的訓誡,鳳九卿瞥了她一眼,嘴邊依然掛著一絲笑容,滿不在意的道,“干什么,又不要你去借,你就當不知道好了。”
“那怎么行?”云瀟咳嗽一聲,扭扭捏捏的回道,“總不能什么壞事都讓你一個人去干,那多不好,我也要一起。”
鳳九卿微微皺了皺眉,這性子倒是和秋水不太一樣,換成秋水一定會阻止自己,這個女兒竟然要伙同自己一起去偷錢?
“呵…她本來就像你,你還覺得意外了?”蕭千夜哼了一聲,鳳九卿凝望片刻,忽地笑了出來,微笑道:“也是,像我好,像我這樣什么都想得開,什么都放的下,那是最好的。”
兩人默默對視了一眼,繼續往前走,沒到夕陽西下之時,不遠處已經依稀能看見城市的輪廓,云瀟這才將一直戴在頭上的兜帽摘下,深深的吸了口氣。
蕭千夜翻身從駱駝上跳下來,取下一直用白布包裹著的一刀一劍遞給云瀟,說道:“我是以青陽的身份來的,無論是劍靈還是古塵都只會暴露,所以我肯定不能帶著它們,阿瀟,這個你收好。”
“啊?”云瀟郁悶的從他手里接過來,發現一只手竟然有些提不動,趕緊兩只手一起抱住。
鳳九卿瞪了他一眼,道:“你連武器都不帶,真不怕被人暗算?”
“對,對的。”云瀟趕緊跟著點頭,擔心的說道,“你帶著瀝空劍吧,雖然師父給劍靈裝進了劍鞘里,上面還封了奇怪的靈力,我都快感覺不到上面的一魂一魄了,但是你把劍鞘取了,我還是能一直跟著你的。”
“我…”蕭千夜下意識的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劍靈,師父雖然是將瀝空劍還給了他,但是也曾說過,只要他拔出劍靈,就當他還是昆侖弟子。
師父是故意將劍鞘用靈術封口的,一來是為了保護上面云瀟的魂魄不受傷害,二來就是為了逼他回去,但是不行,絕對不行,自己好不容易才讓師父松了口,好不容易才能不連累師門,他無論如何也不能再回去。
想到這里,蕭千夜沒有明說,隨便找著借口說道:“他們那有的是武器,到時候隨便挑一把順手的就行了。”
“那你豈不是連昆侖的劍術都不能用?”鳳九卿又提醒了一句,蕭千夜點了點頭,捏了捏自己的左手,淡道:“不要緊,之前帝仲教了我一些刀法,稍微改變一下也能當成劍法,青陽本來就是劍館出身,家中歷代都是修的劍術,我想應該不會被認出來。”
“帝仲教的?”鳳九卿心中咯噔一下驚得不行,臉色也微微有些蒼白,帝仲居然主動教了他刀法?但他很快就鎮定下來,心中也長長舒了口氣,自言自語的道,“他教的那就好,那你孤身涉險或許倒霉的是他們。”
蕭千夜白了鳳九卿一眼,見他笑咯咯的忽然就一臉信心十足的模樣,只有云瀟還是擔心不已的緊跟著從駱駝上跳下來,她本來就不放心蕭千夜一人涉險,這下見他赤手空拳連武器都不帶,心中一陣莫名其妙的混亂,她看了他半天,深深呼吸了一下,攤開左手凝視著手心里兩個小黑點,開始嘗試運氣開啟間隙。
然而,混亂的靈力始終只能在掌心游蕩,每次間隙的漩渦才成型,立馬又會消失不見。
云瀟氣的直跺腳,這東西她掌握不好,怎么那時候在廣漠樓跳個劍舞莫名其妙能打開,現在真心想用又怎么也不行了!
“不用,真的不用。”蕭千夜怕她難過,連忙按住她的手不讓她繼續嘗試,找著借口安慰道,“雙劍出手就帶著奇異的幻象,一看就不是普通的東西,我也不方便用它們,你放心吧,帝仲教過我刀法的,你不信我,你總得信他吧?你們先進城,我稍微晚一點進去,再去找你們匯合。”
話音剛落,蕭千夜慢慢收回目光,自己也是愣了愣,是從什么開始,自己竟然會主動幫著帝仲說好話了?
鳳九卿見兩人戀戀不舍的拉著手,沒好氣地轉過頭來罵道:“放心吧,我盯著他呢,他出事了我也不好跟夜王交待。”
云瀟暗暗瞪了鳳九卿一眼,這才不情不愿的松了手,千叮萬囑的又說了好多話,然后才跟著鳳九卿一步三回頭的先趕往曙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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