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認慫的梟雄不是個好梟雄,動輒認慫的則根本不配叫梟雄,不該認慫的時候認了,則連男人二字都不配。所以認慫其實是一門技術活兒,有的慫能認,有的慫死也不能認。
比如上古有位劉大帝一生認了幾次慫,有一次別人要把他老爹煮了吃來逼他作戰,他非但不敢出戰還請人家分一杯羹,但是他每認一次慫,轉身就會變得更強。后來又出了個張將軍,認了一次慫,便再無翻身之日。
張浚在溫仙州的牛頭蠹面前認了一次,現在又在張瀟面前認了第二次。
都說大丈夫能屈能伸,可誰又見過幾個經常屈著的大丈夫?
張瀟留著張浚還有用處,這是他能活著從溫仙州手底下離開的最重要理由。剛才如果他不輕易認慫,至少張瀟此刻提條件時也會斟酌慎重些。而現在,面對一個沒什么底牌還過于惜命的慫人,張瀟自然不會跟他客氣。
第一,要賠償十八行的損失,此乃題中應有之義。折騰出這么多事來,十八行都是被動應戰,現在塵埃落定,勝敗和是非都已分清,當然要算一算細賬。第二,黑龍城方面務必立即斷絕與十六城原石商人之間的一切貿易往來。只有這樣才方便收拾這幫墻頭草。第三,為師小紅解毒。第四交出小林神光秀夫婦的孩子。第五交出所有參與襲擊張宅的兇手,如果不能接受就用原石贖人,必須是高品質的。第六,我對黑龍城的青云山龍池祖地有興趣,想去看看。第七......暫時就想到這些。
張瀟看著面色越發難看的張浚,笑道:“這六個條件如果你沒有異議就請盡快落實,在此之前先委屈你暫住在我這里。”
“你要把我留在這里?”張浚面色一寒,道:“溫副帥之前可不是這么說的!”
“嗯,不用管他怎么說的,我可以負責任的告訴你,他說的不算。”
“張瀟你會后悔的。”張浚心有不甘說道:“我也可以負責任的告訴你,今天你有多得意,日后便有多難受。”
“我現在就后悔了。”
張瀟話到人到,身上不見任何征兆,只足下腳趾發力便動如脫兔,瞬間來到張浚面前,探手一把抓住他的脖子,揮左散張浚召來的一條凝水成冰的冰蟒,視發散開來殺人無形的寒氣如無物,道:“你的反應很快,可惜沒什么用。”
“你提的條件我都答應,殺人不過頭點地,你還想怎樣?”
張浚感受到脖子上那只手的恐怖力道隨時可能把他的頸椎掐斷,眼中流露出驚恐之意。
一切發生的太快,哪怕他的魂相特殊,又從小在青云山龍池祖地修成了寒池異力,也依然未能阻擋張瀟。
“我一向不喜歡在我面前丟狠話的人,上一次是郝神通的兒子,這次是你。”張瀟道:“既然已經認慫就慫到底,別逞口舌之利,我既然敢把你留下,就不在乎承擔現在就宰了你的后果。”
“別,別殺我!”張浚顫聲道:“我錯了,你想怎樣都可以。”
“你要是這么聊天,咱們就還有的聊。”張瀟滿意的看著他,生死之間見真性,這廝真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張浚這一生順風順水,三歲覺醒天池魂相后就被家族列為重點培養人才,十二歲時,他在青云山龍池祖地修成寒池異力后又被張平瀚不計代價的送入蒼穹書院。長安八年,他頂著天才少年的光環,被小兵圣曹焱兵選入甲秀苑兵字科深造,早早便登上稚虎榜,這些年排名一路上升,已經到了第五位。
回到黑龍城之后,在張平瀚竭力栽培和鼓吹下,儼然已經是天選之子,北地第一異人天才。
他沒有經歷過生死考驗,從來沒想過死亡會距離他如此之近,所以突然間發現自己的生死別捏在別人手中時,他一下子就崩潰了,腦子里除了活下去這個念頭,沒有其他任何想法。
張瀟隨手將他丟下,順便用金針將他的神庭主脈封住,命人帶下去羈押入大牢。
目光投向大門外,月上柳梢頭,人在衙門外,今晚大概會很長。
“素先生怎么說?”剛經歷喪夫之痛的本莊明的臉上看不到一絲悲傷之意,盯著猿飛秀之助問道:“溫仙州出沒出城?今晚到底要不要把人劫出來?”
“大軍出城了,溫仙州還不好說。”猿飛秀之助道:“困住白玉京是成敗關鍵,素先生已經去了四明山。”
“只是困?”本莊明面露不滿:“這個素先生究竟什么來歷,王上大人難道就這么看著他毫無作為浪費時間?”
猿飛秀之助道:“風魔九郎和池松君已經驗證了白玉京與圣人只有一線之隔,能困住便是難能可貴,至于素先生的來歷,只有圣城閣老會和王上大人知道,王上大人作何打算又豈是我們可以過問的。”
“一天到晚神秘兮兮,一副世外高人的樣子,少主就是聽信了他的謀劃才落到這一步的。”本莊明語帶怨憤:“溫仙州帶兩萬鐵騎入城,這么大聲勢,他卻事前一點消息都得到,這種人要他有什么用?”
“他和少主一起從長安來到圣城,少主 尊其為先生,城主大人也對他敬重有加,風魔九郎推測他很可能來自蒼穹書院的凌云閣。”猿飛秀之助鄭重提醒道:“這只是個猜測,你不要以訛傳訛。”
本莊明微微變色,道:“凌云閣?他是凌云五子之一?”
“誰知道呢。”猿飛秀之助道:“總之王上和城主大人對他都十分尊重。”
“蒼穹凌云閣,逐風云天外,追云有五子,璧玄妙真靜。”本莊明一副心神往之的樣子,說道:“璧是謝璧,玄是葉玄,妙是王妙,真和靜卻還沒有公開身份,他的名字里的確有個真字。”
猿飛秀之助加重語氣:“只是推測,不要妄自傳播。”
“你我私下閑議幾句又有何妨。”本莊明道:“我聽說凌云五子是兵圣代師收徒的師弟,每一位都是驚采絕艷之士,二十年前因為主張取締神圣東盟制度,開放凡人參政為官限制而被圣人們鎮壓,魂相九龍壁的謝璧陷落西大陸,實力最強魂相七星北斗的葉玄被兵圣鎮壓凌云塔下,太白庚金星的王妙嫁給了謝安,而剩下的真和靜的身份至今沒有公開。”
猿飛秀之助神色嚴厲,道:“不管是不是那個真,總之王上大人信任他,你不能再質疑他!”
“說說而已,你何必這么認真。”本莊明道:“我就是覺得王上既然已經做出決定要謀取北國,就不該這么畏畏縮縮,這北國王官集團形同虛設,府軍不足為患,十八行不過是江湖組織,那些不入流的異人世家都已經投靠我們,唯一的障礙就是北軍,又被西邊的妖神族纏住了,咱們何必這么小心翼翼。”
“是啊。”猿飛秀之助難得的贊同了她的說法,道:“桑國千萬人丁已經轉移到圣城,獸蠻族和蟲蠻族用不了多久就會兵臨城下,如果不能取下北國,我們又能去哪里呢?”
“要我說溫仙州已經走了,咱們根本不用再忌憚任何人。”本莊明道:“這院子里就一個五級中境的曹洪算個人物,其他人不堪一擊,咱們兩個聯手殺進去,足夠劫回少主,根本用不著那么瞻前顧后的。”
“最大的障礙當然是白玉京,不過這個張瀟雖然是個凡人,但是卻奸狡無比,虎衛隊的實力同樣不可小覷,林家在半途中發動過一次夜襲,聽說敗得很慘,素先生在積極聯絡幫手,總要有把握了才會行動,不爭這一時,再等等吧。”
夜色中,一乘小轎出現在視線里,慢悠悠來到二人近前。
二人相互對視一眼,聯袂走上去躬身施禮:“拜見王上。”
“白氏三老接受了素先生的請求 同意限制白玉京,但廣德書院無法撼動,素先生還是認為事不可為,他已經決定放棄營救張浚少主,獨自離開奉陽前往黑龍城。”轎子里的人身著明黃大袖錦袍,腰懸名刀大般若長光,正是御天龍舞空。
他繼續說道:“盡管溫仙州對城里的桑國力量進行了清洗,但本王并不打算放棄,我和風魔九郎已經制定了新的作戰計劃,神佑番今晚傾巢而動,請兩位接下來與我們并肩作戰”
聽風小樓,白凌霄和小鵝終于結束了一天的忙碌工作。
隨著最后一批外地來的客商滿意離去,最難的一關總算過去了,主仆二人皆松了一口氣。
幾個賬房先生在外面忙活著收尾工作。
白凌霄抱著個白布老虎布偶,里邊暗藏著那顆天晶原石。小鵝還在盤點賬目,倆人都沒有離開的意思。
“溫老將軍只取走了給十六城原石商人的那份兒,剩下的已經點算清楚入庫。”小鵝合上賬本,揉了揉腦子,抻了個大大的懶腰,道:“真不容易啊,還號稱十八行會首呢,到今天才知道十八行涉及的行業有這么多。”
“人比人得死。”白凌霄把白布老虎塞進她懷里,道:“有人從前天天負手巡街,閑庭信步就管的井井有條。”
小鵝眼睛一亮,對著白布老虎貪婪的吸了一大口氣,扁嘴道:“真偏心,干活的是我,寶貝卻都給了你。”
白凌霄笑道:“什么我的你的,不管什么寶貝都是我們的。”
小鵝賊兮兮打量白凌霄,湊到耳邊道:“你今天看他洗澡了?”
“嗯。”
“看見那個了嗎?長什么樣?”
“害羞,沒看太清楚。”
“真沒用。”小鵝道:“這么大眼珠子是擺設。”
“大概這么長。”白凌霄驚鴻一瞥根本沒看到什么,卻不甘示弱的用手比劃了一下。
小鵝癡癡笑了起來,道:“哎呦你還真看啦,真沒羞沒臊。”
白凌霄看著外面的夜色發呆,臉兒紅紅,分明是在想男人。
“我是真沒想到能這么快結束。”小鵝笑罷說道。
白凌霄搖頭道:“結束的只是那個張浚,官人讓我們暫住這里是有原因的。”
夜色中,一高一胖一矮三名男子悄然出現,幾名賬房先生停下動作看著他們。
白凌霄起身道:“有客人來了,先生們要待客,咱們婦道人家回避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