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庫斯不惜用一種不近人情的方式阻止阿爾薩斯,根本原因在于小男孩的名字。
提米,他看到這兩個字時腦中升起了無與倫比的恐懼,當時唯一的念頭是:
如果阿爾薩斯沒有遇見提米,是否日后的那些悲劇就能不復發生。
事實證明他的努力是徒勞的,在他所處的這個艾澤拉斯,阿爾薩斯并沒有受提米母親的委托去尋找小男孩,而是跟著男孩的腳步來到了被獸人的散兵游勇侵占的家園。
投石索卷起的風刃已經刮痛了阿爾薩斯的耳廓,獸人臉上的得意之色難以掩飾。
這個年輕人死定了,下一秒他的腦袋就會變成一朵炸開的煙花。
而阿爾薩斯在感受到身后襲來的暗器后,第一反應卻是低下身子,用背脊護住了哭泣不止的提米母親。
“喀啦…”
幻想中腦漿迸射的場面并沒有發生,獸人的笑容凝固在了臉上。
淡淡的白色光膜包覆住了阿爾薩斯的軀體,拳頭大的投石仿佛擊中了鋼鐵,驟然碎裂,飛濺碎石在王子臉龐上劃出一道血痕。
“保護!”
飛奔而來的馬庫斯在最后一秒時用保護之手,為阿爾薩斯擋下了避無可避的一擊。
“娘的,”馬庫斯松了口氣,“好險就失業了。”
一擊沒有建功,獸人們的兇性被激發了出來,咆哮著擎起手中的棍棒和長刀,沖向阿爾薩斯。
“砰!”
勢大力沉的一擊在馬庫斯手中的銀白盾牌上留下一個巨大的凹痕,盾面上的洛丹倫徽記扭曲破碎,沖擊力讓馬庫斯的左臂一陣酸麻。
轉頭望去,訓練有素的騎士們已經將阿爾薩斯團團保護,馬庫斯心下稍安,金芒在盾牌上亮起,借著盾牌猛擊帶來的力量增幅,馬庫斯臂膀一振,彈開了獸人手中的巨棍。
“讓開!”
臉頰流下的鮮血讓阿爾薩斯激憤莫名,他將提米的母親放到距離最近的騎士的馬背上,提起手中戰錘,從騎士們的環繞中擠了出來。
“你怎么來了?”
阿爾薩斯冷聲道,身形驟然加快,橫起錘柄架開了側面襲來的戰斧。
“我只是不想,”馬庫斯從腰間抽出戰劍,和阿爾薩斯背靠而立,“不想捧著你的骨灰盒回洛丹倫被絞死。”
“出幾個人這些百姓送回去,其余人,以王子為中心,消滅這些怪物!”
馬庫斯顧不上這些騎士的來歷,以隊長的身份命令道。
“也只有腦子壞了的家伙,才會想著和這些沒腦子的家伙談判。”
馬庫斯嘲諷道,劍刃上金紅光芒閃動,逼退了最近處的獸人。
在他的記憶里,曾經的阿爾薩斯也嘗試著和挾持人質的獸人們談判,結果卻是葬送了一個信使的性命。
“那也比某人被冷槍放倒強。”
阿爾薩斯早就習慣了馬庫斯的說話方式,毫不客氣地還擊道。
“老子可剛救了你一命!”
馬庫斯咬牙,劍刃順著獸人手中的棍棒驟然下壓,濺起一串火花,便要削斷獸人握著武器的手指。
“那也是我先前救你的福報。”
阿爾薩斯一個側踹,將獸人士兵的身體踢得失衡,高舉戰錘合身而上,一擊敲在獸人光禿禿的天靈蓋上。
“咔…”
一聲輕響過后,獸人綠色的腦殼凹下一個夸張的塌陷,粉白色的腦漿混雜著血液從他的五官中緩緩流出,碩大的身軀轟然倒地。
一劍逼得眼前敵人丟棄了武器,馬庫斯正欲乘勝追擊,余光卻瞥見阿爾薩斯手持戰錘愣在了原地,不遠處一個獸人高高躍起,手中的粗糙戰斧直取王子的脖頸。
馬庫斯連忙丟掉手中的武器,閃身撲倒了發呆的阿爾薩斯。
“呸呸呸,這可比原汁原味插件給勁兒多了。”
吃了一嘴沙子的馬庫斯爬起身,和七竅流血的獸人尸體打了個對面,不由得打了個冷戰,側過頭去。
一擊撲空的獸人發出一聲咆哮,舞動著戰斧向馬庫斯二人沖來,卻被一匹疾沖而來的戰馬撞飛了出去,身體還未落地,一支短槍從馬背上騎士的手中激射而出,生生改變了獸人的墜落軌跡,洞穿獸人胸膛的短槍深深插入地面,槍尾輕輕顫動。
“快起來,”馬庫斯向阿爾薩斯伸出一只手,“別給你的保鏢們添麻煩了!”
二十四帶一的局,你個老板在圈里跳來跳去是什么意思?
少了拖后腿的阿爾薩斯,訓練有素的騎士們很快掌控了戰局,獸人們果斷扔下了受傷的同伴們,裹挾著百姓四散奔逃。
阿爾薩斯的面色有些蒼白,抱著膝蓋坐在一塊石頭上,目光呆滯地喘著粗氣。
“我…殺了他?”
馬庫斯攤了攤手:“沒錯,洛丹倫王子為了保護人民,英勇地斬殺了一個窮兇極惡的獸人侵略者。”
他望向獸人尸體上那個灰白色的生命槽:
“阿爾薩斯,一個獸人而已,他們沒有一個是無辜的。”
馬庫斯的目光再次落在死相甚慘的獸人尸體上,或許是姓名板的存在讓他有一種身處游戲中的感覺,他心中的惡心很快平復了下去。
他拍了拍阿爾薩斯的肩膀,轉身揚聲道:
“伙計們,有人受傷嗎?”
領頭的騎士沉聲道:“兩個兄弟受了點輕傷,沒什么大礙,是否要乘勝追擊?”
他補充道:“留下一半的人手保護王子,有人質拖累,這些獸人跑不遠。”
阿爾薩斯有所意動,馬庫斯卻是堅定的搖了搖頭。
“雖然這聽起來很殘酷,但我們的人手太少了,我不能讓你們再去冒險了。”
他沉默著牽過自己的戰馬:
“打掃戰場,收攏所有敵人的尸體,帶上這些百姓…咱們去和烏瑟爾匯合。”
他撿起自己沾滿塵土的佩劍,緩步走到被短槍釘在地上的獸人面前。
獸人血紅的生命槽只剩下薄薄的一絲,馬庫斯咬了咬牙,公正之劍的金紅光芒一閃。
“嚓”
鮮血浸透了馬庫斯半邊的臂膀,斗大的綠色腦袋沖天而起。
強忍著惡心,馬庫斯伸手接住了獸人油膩的發辮,將首級掛在馬鞍上。
閃爍著碧綠熒光的惡魔之血猶自沿著馬腹滴落,馬庫斯背對眾人,喉頭聳動,略顯蒼白的臉上浮起一個獰笑。
游戲而已,殺人,遠沒有想象中那么恐怖。
………
“咱們耽擱了太多時間了。”
天色漸暗,遠處的低矮山丘蒙上了一層陰翳,馬庫斯極目遠眺,前方的道路已經消失在了黑暗中。
“扎營吧…”他看向莫名沉默的阿爾薩斯,“咱們白天鬧出的動靜太大了,走夜路太危險。”
阿爾薩斯懷中擁著驚色未去的小提米,點了點頭。
篝火搖晃,隨行的騎士在營地周圍建造著簡陋的防御工事,泰瑞納斯國王派出的都是訓練有素的御林鐵衛,就算有數百獸人夜襲營地,他們也有把握保護阿爾薩斯周全。
圍火而坐的兩位圣騎士相對無話,阿爾薩斯拿著一根枝丫,將火堆撥弄得畢剝作響。
馬庫斯把佩劍當做鐵鏟,在篝火下方的地面上掘出了一個空洞。
“你在搞什么這是?”
阿爾薩斯最終沒忍住,因為他發現馬庫斯竟然掏出隨身的水囊,一本正經的和起了泥。
“夜宵。”
馬庫斯言簡意賅,撈起一把稀泥,抹在了被荷葉包裹的野雞上。
“你這是糟蹋東西。”阿爾薩斯皺眉,卻沒有攔下馬庫斯的意思。
十六歲的王子第一次手刃敵人,獸人死前的慘像一整天都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
見馬庫斯小心翼翼地將泥團埋在篝火中,阿爾薩斯悠悠地問道:
“你說…安度因第一次殺敵時,會不會像我表現得這樣不堪?”
馬庫斯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所以說,你就不適合上戰場,明明能安安穩穩繼承家產,為什么要和廝殺漢搶飯碗?”
“該死,”阿爾薩斯翻了個白眼:“我只是想讓你安慰我幾句。”
馬庫斯擦干凈了手:“安慰人可不是我的工作,還有,現在我是你的上級。”
“第一個掛彩的上級。”
“…你還是小時候比較可愛。”
過了半晌,馬庫斯還是緩緩道:“說的難聽點,對安度因爵士來說,殺人是他謀生的手段。或者說,他背后扛著暴風王國的人民和年輕的國王,他不殺人,敵人就會殺掉他在意的人。”
“而你不同,阿爾薩斯,你是洛丹倫的王儲,你得活著,只有你活著,那些為你而死的人,他們的死亡才有意義。”
“會有很多人為我而死嗎?”
馬庫斯點點頭:“一定會有的,如果你成了國王,每天都會有人為你而死,你得習慣這一切。”
阿爾薩斯張了張嘴:“可…”
“大哥哥!”
稚嫩的呼喊聲打斷了阿爾薩斯想說的話,小提米踩著草鞋小跑到阿爾薩斯身邊,將一碗冒著熱氣的濃湯端給了他。
“這是…”小男孩表現的有些局促:“這是媽媽煮的湯,她讓我和你說一句謝謝。”
阿爾薩斯愣了一下,還是伸手接過提米遞來的湯碗,一飲而盡。
湯水有些寡淡,提米的母親烹飪技巧不錯,但荒郊野外明顯沒有足夠的調料。
看著提米滿懷期冀的眼神,阿爾薩斯露出了一個溫暖的微笑:
“很好喝,替我謝謝你的母親。”
馬庫斯打趣道:“長得帥就是好,我這個隊長還餓著肚子呢!”
見提米一臉窘迫,馬庫斯擺著手笑了笑,拎起佩劍在篝火中刨出了一個黑乎乎的泥球。
“好在我為人大度…”一陣荷葉的清香飄散,馬庫斯扯下一個雞腿,遞給瘋狂吞咽口水的小提米。
低下頭卻發現,可憐的野雞另一只腿已經落到了阿爾薩斯手里,
“喂!”馬庫斯瞪大眼睛:“你剛剛還說我糟蹋東西,怎么上手搶呢?”
阿爾薩斯吹著雞腿上冒出的熱氣,“先到先得,我這是跟你學的。”
馬庫斯笑了笑,扯下一只雞翅膀,塞進嘴里。
月色東偏,小提米依靠在阿爾薩斯肩膀上,昏昏欲睡的道:
“大哥哥,那些被獸人抓走的村民,還能回來嗎?”
阿爾薩斯的動作滯澀了一刻,隨后用自己的披風攏住了提米的身體。
“一定會的,”他揉了揉小家伙的腦袋,就像幼年時烏瑟爾對他和馬庫斯所做的那樣。
“這是我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