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廣微臉黑了下來,當即伸出手指著畢自嚴,但隨即,還是咬牙放了下來,一時只得拱手對其他閣臣道:“仆身體有些不適,先告退!”
魏廣微突然覺得畢自嚴很可惡,一張嘴皮子利索得很,而且說話也很一針見血,竟直接逼著承認自己不想改革商稅。
魏廣微決定以后盡量不要和畢自嚴說話,能避開就避開,且心道:“以前方從哲執掌內閣的時候,也沒發現他姓畢的這么可惡過!”
說著,魏廣微就真的離開了這里。
畢自嚴則在接下來說道:“可天下這悠悠之口如何堵得住,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啊!而崇文寺和東廠這些,只管非議君父者,可不管非議大臣者,總不至于也禁天下人非議大臣吧,如此就真的是閉塞天下言路,不利于社稷長治久安。”
徐光啟沒有說話,只瞅了韓爌一眼。
“嫌我多余了?”
韓爌頓時明白了過來,一時特別尷尬。
但韓爌想到自己雖然還是次輔,但論和陛下相處的機會,卻是沒徐光啟多的,如果徐光啟因為自己不配合,在陛下面前進幾句讒言,自己沒準還會吃不了兜著走,而自己也沒必要參與這三人的改革,到時候得罪了天下人,落個壞名聲乃至不好的下場,倒是劃不著,也就起身道:“仆也突然感到頭疼,先告退了,辛苦諸公了。”
徐光啟第一個向韓爌拱手告別:“韓公慢走!”
韓爌強笑了笑,心里忒不是滋味。
此時,魏廣微這里回頭看見了韓爌。
一時,魏廣微不由得搖頭苦笑,他沒想到韓爌也在自己之后出了內閣。
韓爌看見前面的魏廣微,也是百般感慨。
兩人都不禁發現,自從方從哲沒了以后,他們倆甚至連參與內閣票擬決議的資格都沒了,而實權似乎只落在袁、徐、畢三人手里。
兩人都沒想到,方從哲臨終這么一操作,竟讓自己兩人都失去了大權。
這邊,只剩下袁可立、徐光啟、畢自嚴三人的內閣一下子也因突然散開的云翳而透射進許多陽光來,且因此燦爛許多。
三人因這陰暗的內閣一下子變得光明透亮,再加上韓爌、魏廣微都走了,也就都不由自主地相視一笑。
徐光啟這時候先說道:“針對這天下物議也不是沒法子,無論是文武百官還是士子商賈,他們若真要鼓動天下人反抗商稅、議論國事,必會在青樓!
蓋因這些地方的確是達官顯宦們愛去的地方,尤其是讀書人!
所以,我們當以,為增天下人丁而又避免因娼業盛行而使漢家女子被隨意買賣乃至被強迫賣銀為由,奏請陛下下詔從此禁止在中土開辦青樓乃至嫖宿娼門!”
“如此做的話,他們便大多時候只會在家中與三兩好友指桑罵槐一番,或者寫在個人筆記上,這自然難以成氣候,當然,借著以禁止組織與參與青樓之事,也非只是這一點好處;
更多的好處是,把天下輿論轉移到朝廷是否該允許女子售賣自己貞操的事上來,士子讀書人是否該嫖宿而敗壞風氣的事上,諸公任過地方官,想必比徐某清楚,某一地若發生了轟動一時的大新聞,除了有切身之痛的人會一直關注此事外,等有了新的大新聞,局外的人就會淡忘或者忽視之前沒徹底解決的新聞,對于這天下物議,我們當在意的就是在局外的大多數士民會不會一直抓著這件事跟朝廷作對!以避免造成更大的麻煩!只要大部分士民不卷進來,余則自然是好處理的,不過是解決幾個出頭的,他們也就老實了。”
徐光啟繼續說道。
袁可立和畢自嚴都做過地方官,自然明白一個地方的輿論熱點發生時,只要有另一個輿論熱點出現,的確會忘記前一個熱點的道理。
所以,袁可立聽后道:“那就怎么辦!天下士子風流成性,文武不修,也該管管了,順便也讓更多的漢家女子踏踏實實地嫁人生子,而不是以色取利,為將此視為致富捷徑,使天下風俗敗壞,不利社稷久安!”
于是,接下來,袁可立便上疏奏請禁止在中土開青樓窯子和嫖宿娼門。
“準其所奏,立即票擬批紅,將禮部教坊司改設為禮樂司與婚辦司,禮樂司專門負責管理和培訓善樂器歌舞乃至創作詩詞曲之人,為重大典禮服務,而婚辦司,則負責天下士民婚姻登記,以及組織將教坊司不會樂器歌舞且沒有學習天賦的女子婚配于人,另外就是接受所有無父母親族長輩的漢家未婚女子報名,由該司組織相親,以使天下有夫妻之戶口增加,而使天下漢人更易增加!
如今需要移漢民充實各處新開疆土的需求很大,得多想辦法增加漢人的數量!
民眾多寡對于國家之強弱而言非常重要!當年五胡亂華,就因北方漢人不足,胡人太多!
另外,著都察院、禮部、國子監和各省提學使嚴格管控社會風氣,將此圣旨于各官衙與學校宣達,告訴官僚與士子,當全心學習文武藝,而不是留戀于煙花柳巷,既敗己身,也敗家風!”
徐光啟現在是唯一被朱由校要求可以每日進出大明園的閣臣。
所以,袁可立的奏本也就被徐光啟帶了進來。
而朱由校也就著徐光啟票擬準奏,并讓魏忠賢批紅,而且,他自己還對徐光啟多說了幾句。
禁止任何人且在兩京一十三省組織與參與賣淫的事,表面上看,是徐光啟提議的,而由袁可立采納并上報的,事實上,就是朱由校為增加漢人數量且想更正社會風氣、遏制過多漢家女被拐賣的現象而在徐光啟探討學問時,指示徐光啟這樣做的。
如今,朱由校繼續諭示后,徐光啟也自然奉旨按照朱由校的意思票擬。
不多久,禁止在兩京一十三省組織與參與賣淫的事就形成了正式的圣旨,且該圣旨也很快被宣達到了各官衙與學校。
“諸公,奸臣袁可立屠戮宗室、擅權亂政,已是人盡皆知!我們豈能容此奸臣禍害朝廷,童某提議今晚大家一起去玉香閣共議聲討此權奸之事,不知諸位意下如何?”
此時,國子監監生童逵行就正邀請著一干生員要去一叫玉香閣的青樓,討論關于袁可立屠戮宗室、擅權亂政的事。
一干監生也都很想借此由頭,一起去玉香閣,向玉香閣的女子們展現一下自己針砭時弊、正直有為的士子魅力,也就吩咐響應起來。
“甚好!費某早就想借酒痛罵他袁可立這權奸,他如今使我商籍士紳損利嚴重,吾恨不得生吞了他!”
“錢某也一樣!當去痛罵袁可立這權奸幾次!”
但在這時候,傳奉官來了國子監,且在讓國子監的官員監生都聚齊后就宣讀了禁止在兩京一十三省去青樓嫖宿以及組織與參與賣淫的圣旨。
“禁止去青樓窯子,禁止組織與參與賣淫?朝廷沒事怎么突然執行這個政令!這是要自己逼我們去當和尚嗎,還是要我們干脆自斷子孫根進宮當太監?!”
而國子監的文官監生們在得知此圣旨后因此就群情憤概起來,紛紛把之前要聲討袁可立的事拋諸于腦后,而激動地議論起此事來。
風流成性的這些讀書人視去青樓為日常生活之必須,自然是十分看重的。
如今朝廷不準他們去,還嚴格要求他們努力學習文武藝,他們很是難以接受,心想著該如何讓朝廷收回成命,也就無暇去管什么商稅不商稅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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