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國在關北的最前沿是固安大營,長驅直入,距離幽州不過一百多里,秦軍在這修筑堅固營壘城堡,駐扎了十二個營精兵,六千于人,大多數時間里,固安精兵都關北三鎮都指揮使李漢超總領。
不過直接率領的是秦國大將,關北前鋒都指揮使慕容延釗。
相比于比較關注關北民生的李漢超,遼國人對慕容延釗印象更加深刻,多年前他跟隨史從云大敗遼國軍隊,之后在關北,他也是最兇悍的那個,在兩國沒有議和之前,他經常帶兵北上幽州附近,襲擊哨崗,洗劫村寨,是令幽州軍民咬牙切齒,又恨又怕的人物。
固安北,蕭胡輦領著十幾個親兵,隔河無定河觀察對面的秦軍大營,她今年十九,一身戎裝,垮了馬弓長刀,大部隊則在后方村莊中休整。
蕭家的家族私兵在南京有一千多人,多數都是身強力壯的好手,各個大族都不喜歡養閑雜人等。
蕭胡輦緊盯著遠處秦軍大營外城兩門黑洞洞的大炮,他們正對著無定河上唯一的橋梁,那東西的威力人盡皆知,秦軍大炮的威力在南方十分出名。
不過實際上遼國卻還沒有真正嘗試過秦軍新火炮的威力,第一次史從云攻關北時還沒有火炮,只用火箭使得遼軍戰陣騷亂,卻沒有多少傷亡,遼軍映象不深。
第二次河東之戰則是靠向拱繞后突襲拿下太原決定勝負,他們的援軍一頭撞上秦軍主力,直接被擊潰。
不過南方的消息并未斷絕,火炮的厲害,秦朝神火軍的厲害一直口耳相傳,遼國派出不少間諜去南方,卻毫無作用,不少還直接被秦國殺了。
在北方固安的大炮幾年來從來沒打響,不過她聽南方來的商人說過,那種大炮能把幾斤重的鐵球發射出去,威力能輕松打穿墻壁,打在人身上就是死路一條,任何甲胄都抵擋不了。
她想到秦軍的床弩床弩有時候也能射穿墻壁,興趣也下降了很多。
不過她依舊好奇想著哪天固安的大炮能開一炮試試,不過她更想的是,自己帶兵過去,攻占那里,把那兩門黑洞洞大炮拿過來。
她致今忘不了自己南下時在大梁受到的侮辱,遲早有一天她會向史從云復仇。
之前她曾想自己嫁給叔叔,就能掌控他麾下的大軍,不過最近出了變化,父親覺得虧待了她,準許她掌管南院的家族私兵。
她這才滿意下來......
眺望秦軍大營,這些天里,她想到關于史從云的種種消息,他在幾年前又消滅了嶺南的一個國家,他聽高叔叔說那個國家有十多萬軍隊的大國,他們的領地在群山以南,大海邊上,到處都是樹林,天氣酷熱,那里的人一稻米作為主要糧食,喜歡赤裸上身。
史從云用一年打敗了他們,滅了他們的國家,聽說今年他又對江南的唐國出兵,準備攻占那里,他好戰且不講理。
不過也正因為他的大軍在南面,北面才有機會。
數萬頭牛羊啊!
如果可以截留下來,對于蕭家來說是一筆巨大的財富,而且最重要的,這肯定會讓史從云暴跳如雷卻又毫無辦法,想到這些她就十分高興。
“夜里要換崗睡覺,這里的消息要時刻告訴父親他們知道。”蕭胡輦囑咐道,明天他們就會派出使者,去秦軍大營著說明,因為今年天時不好,交不出牲畜的消息。
同時將北面集結的兩萬多大軍調集到幽州城外施壓。
這樣一來,史從云無論如何也要服軟。
第二天,天空赤紅,一大早便有南京的使者在蕭胡輦親兵護送之下進入秦軍的固安大營。
之前他們已經說過此事,這次是來說明最后的態度的。
蕭胡輦其實非常緊張,在眾多親兵護衛下,與橋頭大道不安的看著遠處秦軍大營,那邊的士兵也好奇打量著她,指指點點。
她害怕秦國當場翻臉,秦軍的厲害他們早領教,雖然恨他們的國主,可她也不得不承認,如今天下,沒有人能和史從云正面對抗,因為他有一支戰無不勝的大軍。
躊躇等待許久之后,她終于等到使者出來,看起來秦國人沒有為難他,還有一個身著甲胄,軍官模樣的人騎著馬送他過橋,隨后才轉身折返,這期間,橋頭那邊城墻上黑洞洞的炮口一直對準了他們。
見此,蕭胡輦心中激動,“他們答應了嗎?”
使者神情古怪,搖頭又點頭,“他們沒說,只說天子已經有了指示,說”
“說什么?”
那使者已經快哭出來,學著秦國人的話,用契丹語說:“如果你們想保留牛羊,就回去集結你們軍隊,你們撕毀了合約,我們也將不再遵守。”
蕭胡輦一愣,隨即心頭狂跳,不可思議的說,“你沒有聽錯嗎?”
“沒有,他們用漢話說的就是這個意思。”那使者連忙道,他是生活在幽州的漢人,漢話和契丹話都懂。
蕭胡輦心亂如麻,這是怎么回事,史從云他不怕嗎?他的大軍在江南,他們不怕在北方與大遼國開戰嗎?
心亂之下,她連忙命令身邊親兵,“你立即趕回去,告訴父親這件事情,能跑多快跑多快。”
親兵連連點頭,隨后季疾馳而去了。
蕭胡輦自己準備留下來,在這附近再看看情況,看看秦軍是不是真的要出兵。
直到這時,她才有些真的慌了,要知道國主不理朝政,這件事是他們南院為扣押牛羊的自作主張,萬一真的挑起戰爭,國主會不會治罪,北面的大軍會不會支持都是不一定的事情。
他們原本就以為秦國絕對會容忍他們這樣的行為的,就像十幾年前,那時候南方還是周朝,父親乘著他們攻打江南的時候奪取了北方的幾個縣城,周朝的皇帝全當成沒看見,因為不敢兩面開戰。
按理來說他們都沒出兵,只有扣押一些牛羊而已,史從云不應該這樣 正午,無定河北岸山頭上的蕭胡輦徹底絕望了,固安大營里吹響號角,旗幟林立,很快無定河上大橋上,眾多秦國士兵整齊排列,開始出北門,在河的北岸,大遼國的土地上集結。
人馬越來越多,短短兩刻鐘,她隱約感覺人數已經接近一萬人,他們的旌旗如一片河邊新長出來的樹林,陣線在河邊延綿了二三里地。
瘋子!野狼!
蕭胡輦手中的馬鞭幾乎拿不穩,早上的得意蕩然無存,變成了深入心底的恐懼,史從云,那個暴君,瘋子,他真的準備為了牛羊而發動對他們的戰爭!
他在主力大軍還在江南時準備主動向他們進攻嗎!
想到這,蕭胡輦已經不敢停留,再停留下去,她可能就走不了了,帶著身邊十幾個親兵立即往北疾馳,不敢走大道怕撞上秦軍斥候,而是換了小路走。
史從云或許不知道他可能只是一時發怒,結果瞎貓撞上死耗子,她卻十分明白國內的情況,國主不理朝政,兩次被秦軍大敗,損失慘重,已經讓國內不少人對國主十分不滿,各方勢力蠢蠢欲動,包括他們的父親。
如今的大遼國承受不住一次大戰,如果秦軍真的發起進攻,結果很難想象。
很可能陛下根本不會理會他們,不支持這場單純由南院想要私吞財務發起的戰爭,不發兵支援。哪怕支援,那父親等人也勢必會因此為由遭到清算。
蕭胡輦十分氣惱,一面往北快馬加鞭,一面心里憤憤不平于史從云的運氣,他毫不經思考的魯莽出兵,居然正中他們的軟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