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丹山在圣地之外。
流螢身為巫女,天地大祭之前是無法脫身的,卻沒有約定什么時間在玄丹山相見,肯定不會是因為疏忽。
難道鬼母正在玄丹山修行?
秦桑想到這里,立刻找個了理由,辭別九滅等人,獨自離開,前往玄丹山。
“這么美地方竟會是禁地。”
秦桑站在一座山上,張目眺望。
再往前就踏入了玄丹山的范圍,玄丹山是一條山脈,數座主峰,山下方圓幾百里的地界都被太昊氏視為禁地。
遠遠望去,山頂云霞瑰麗,山中溪流奔騰、花團錦簇,在這里都能嗅到淡淡幽香,又有奇石矗立、松林萬木,哪怕山里的一個角落,都有著世間難得一見的美景。
秦桑環目一掃,徑直向最高的一座主峰掠去,遠遠便感受到了危險,果非善地。
登上主峰,山中竟有殘存的石階,不知也是多少年前的故人建造的,如今早已殘敗不堪,石徑被荒草吞沒。
上行百余步,秦桑忽然頓住腳步,凝眉仰望山頂。
就在方才,他似乎觸動了什么,感覺整座玄丹山忽然震動了一下,但張目望去,山中草木依舊在輕輕搖曳,剛剛的震動好像沒有發生過。
秦桑心知那絕非錯覺,在他感知中,那種淡淡的威脅陡然變得強烈起來。
他垂下頭,目光順著面前的石階上移,延伸大概兩百丈,戛然而止。再往上便是一片茂盛梧桐樹林,這些梧桐樹高大異常,樹葉赤紅如火,樹林宛如一片火海,并且確實有熾熱的氣息散發出來。
在夢境中,秦桑見過上古時代鳳族領地的鳳棲梧桐,眼前的梧桐樹雖然靈性遠遠不如,竟非常相似。
他繼續向前,走到石階盡頭,前面果然沒路了,熾熱的氣息撲面而來,經受著炙烤。
樹林之中蘊含著一股驚人的能量,異常狂暴,不知被什么壓制住了,接下來秦桑踏錯一步,都有可能引爆這股能量,置身于危險之中。
繞路沒有意義,玄丹山能夠成為禁地,別處同樣潛藏著危險。
秦桑喚出天目蝶,觀察了一會兒,終于踏出第一步。
'轟!
秦桑感覺自己墜入一片火海,卻沒有火燒之感,眼前那一團團赤紅,竟是一只只火鳥。
它們的長相和鳳凰有些相似,但沒有鳳凰的尊貴氣質,嘰嘰喳喳,非常嘈雜。
這些火鳥明顯是幻化出來的,但攻擊是真實的。
秦桑神色微凝,正欲御劍反擊,忽然聽到一聲微弱的輕咦。
“前輩!”
秦桑聞聲大喜,聲音非常熟悉,正是鬼母。
對方沒有回應,片刻之后,火鳥身上的火焰在秦桑面前幻化出一張圖,秦桑立刻認出來,正是玄丹山的堪輿圖,上面標注了一條明顯的上山之路。
'唧唧…'
火鳥倏忽分開,又兇神惡煞的撲過來,秦桑當即退出樹林,反身下山,然后按照指引從另一個地方登山,果然再沒有遇到任何危險。
這條路非常巧妙,許多看似危險的地方,其實暗藏玄機,連天目蝶都沒看出來。
不多時,秦桑接近中心主峰的山頂,才又聽到鬼母的聲音。
“你小子吃了什么藥,怎么修為這么高了?”
聲音充滿驚異,顯然也被秦桑的修煉速度震了一下。
秦桑聞言一笑,一次雷祖灌頂,一次一夢千年,都是世人難以想象的大機緣。
轉過一處崖角,秦桑看到了一個隱蔽的洞府,門已開,忙快步走進去,口中不住感嘆,“前輩讓我找的好苦…”
進入洞府,光線一暗,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玉床,床上盤坐著一名女子,正滿臉驚異地看著他。
女子的容貌和秦桑記憶中的截然不同,但氣息沒變,正是鬼母。
當初鬼母便是用的別人的皮囊,秦桑也不意外,正欲拱手行禮,忽覺有異。
“前輩你怎么…”
秦桑驚覺,鬼母的氣息竟然異常孱弱,非是她刻意偽裝,竟是真正的虛弱,仿佛風中殘燭一般。
她的臉色也無比蒼白,毫無血色,并非不想出去迎接秦桑,而是無力起身!
秦桑大驚,本以為鬼母重回上界,從此天高海闊,怎么處境反而更糟了?
“唉!”
鬼母嘆了口氣,不甘道,“果然風水輪流轉,報應不爽!竟給你小子看了笑話。”
“前輩還有心情開玩笑,本以為在下終于能在大千世界找到一個大靠山,前輩怎地落到這幅境地?”秦桑不禁搖頭。
“還不是因為你那個小相好?”
鬼母用充滿氣憤的眼神,惡狠狠瞪著秦桑,“你見過她了?”
秦桑知她說的是流螢,道:“只倉促見了一面,當時龍山雙姬在她身邊,她不敢和我相認,傳音讓我來玄丹山…”
“感覺如何?”
鬼母忽然詭秘一笑。
秦桑愣了愣,“前輩指的是?”
見鬼母神情怪異,秦桑有種不祥的預感,皺眉道:“她怎地成為了太昊氏的巫女,前輩難道是想通過她在太昊氏謀劃什么?”
心疼了?”
鬼母輕哼一聲,“我為了救她險些喪命,身為徒弟,給師父一些回報,難道不是天經地義?”
在風暴界,她就認了流螢做弟子。
鬼母嘆了口氣,示意秦桑坐下,從頭講起。果然說來話長,禍根竟是'飛升'時種下的。
當年鬼母以流螢的肉身為筏,橫渡虛空。在她蘇醒后的記憶里,大千世界會有接引,鬼母猜測可能是她流落風暴界之前給自己留下的后手。
她的記憶是對的,大千世界的接引之力確實存在,她在飛升之時順利感應到了那股力量,并構筑成一條'飛升通道',她和流螢本應被接引到大千世界,不料發生意外,即將脫離風暴界時,突然遭到神秘力量沖擊,引發'飛升通道'巨震。
頃刻之間,'飛升通道'便處于崩潰的邊緣,鬼母和流螢遭受到了強烈的亂流沖擊。
鬼母的修為離化神期只差臨門一腳,只是在風暴界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壓制,不得突破。在進入接引通道之際,壓制力量便悄無聲息消散了,她瞬間跨過了化神之關,遭受到了魔音沖擊。
抵御魔音的同時,還要維持飛升通道,鬼母已經竭盡全力,難以顧及流螢。流螢那時還非常弱小,動蕩最猛烈的時候,幾乎魂飛魄散…
“讓我知道是誰在那里鬼哭狼嚎,把他碎尸萬段,也難消我心頭之恨!”鬼母咬牙切齒道。
秦桑眼中閃過一抹異色,算算時間,鬼母和流螢飛升之時,第一劍侍就已經在向風暴界呼喚劍靈了。
按照鬼母的說法,接引順利開始,說明鬼母的后手正常發揮了作用,沒想到她們也成為了天道魔音的受害者。
不過,據秦桑所見,流螢現在并無異樣,修為也已經到了化神后期,反倒是鬼母非常不妙。
鬼母嘆了口氣,“她魂魄撕裂,幸好神蠶忠心,燃燒精血,自身 和流螢元神融合,拼死護主。我們最后也只保住她的肉身和部分魂魄,本宮用殘魂勉強幫她重塑元神,卻也付出了慘痛的代價。本宮本源大損,又因為接引之力動蕩,未能被接引到正確的地方,被甩到了別處,沒有拿到我當年為自己準備的東西。還有神蠶…”
秦桑一驚,“肥蠶死了?”
鬼母點點頭,“神蠶救主而亡,或許正是因為神蠶強大的血脈力量,方能以流螢部分魂魄碎片,為她重聚元神,死而復生,否則本宮自己絕難做到…為主而死,雖然可惜,也算死得其所。”
肥蠶竟然死了。
乍聞噩耗,秦桑心中長嘆,肥蠶性子雖憊懶了些,畢竟在風暴界追隨他這么久,難免為它而感到痛惜。
秦桑默然,道:“前輩方才說流螢變了,是重聚元神的緣故?”
鬼母嗯道:“她蘇醒后,雖還是流螢,性情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轉變。”
她看了秦桑一眼,將當初流螢以誓明志的事情告訴秦桑。
“當年她不愿做你的累贅,所以決定跟我走,發誓以后要堂堂正正站在你面前。如今她性格大變,不似之前那般柔弱多情,那種決意變強的念頭卻仿佛成為了她唯一的執念。甚至,對你的感情,很可能也發生了變化…她不再是以前的流螢,等見到她,你就知道了。”
秦桑皺眉,魂魄受損導致性情大變,這種事情是有可能的。但僅僅通過鬼母口述,體會不到流螢的變化到底有多大。
“除了性情外,對她還有什么影響?”秦桑追問道。
“對她的天賦沒有任何影響,反而有益!而且,對她和對你而言,性情上的轉變,都未必是壞事。你也看到了,她現在非常好,元神重聚后,修為便突飛猛進,還成了太昊氏的巫女,深受太昊氏巫祝 重視。”
鬼母深深看了秦桑一眼,“她本來注定一生為情所累,如今能夠拋卻兒女情長,一心向道,前途不可限量。不正是你想要看到的嗎?”
秦桑沉默不言。
“當年對人家那么絕情,現在知道舍不得了?”鬼母幽幽道。
秦桑哼聲道:“前輩又怎么落到這幅田地?進入大千世界這么久,飛升時的傷勢還不能恢復嗎?難道是遇到哪位強敵,不敵對方,躲在這里療傷?”
鬼母眼中閃過一抹鄙視,“我也是后來才發現,回歸大千并不能讓我立刻恢復如初,我身上還缺少了什么東西。如果不能拿到我給自己留的東西,只會越來越虛弱,飛升時先是身受重傷,又救流螢,使我本源大損,更是雪上加霜。現在休說修煉,生機都難以為繼,本宮已接近油盡燈枯,只能靠這些東西吊命,否則豈容你在本宮面前囂張!”
她拍了拍身下的玉床,一臉無奈。
秦桑掃了一眼,除了玉床之外,洞府里還放著不少寶物,都是能夠維持生機的異寶,此外還有一座聚攏玄丹山靈力的大陣,因此洞中靈氣充沛至極。
如果沒有這些寶物,鬼母可能會老死!
煉虛期便無壽元之憂,鬼母之前的修為定然遠超這個境界,卻不知她身上究竟發生了什么。
很顯然,她給回歸后的自己準備的后手至關重要,必須得到。
“流螢加入太昊氏,是想幫前輩拿到那些東西?”聽到這里,秦桑已經明白了原委。
“這個徒弟還算孝順,不枉我拼命救她,”鬼母欣慰道。
“我記得流螢的天賦和水行之道有關,只當她是共工氏后裔,”秦桑道。
“連共工氏都知道,看來你在巫族的時日不短了,”鬼母道,“我本也沒想讓她加入太昊氏,今時巫族暗流涌動,局勢不穩,太昊氏處在風暴的中心,興衰難料。神蠶死后,一部分血脈融合進流螢體內,不料她意外撞見太昊氏巫祝,被看出體內隱含神蠶血脈。你當明白神蠶對我們巫族意味著什么,流螢唯有順勢加入太昊氏,好在神蠶血脈已經和她完全融合,倒也不虞被人奪走。不過是福是禍尚未可知,太昊氏不僅讓她成為巫女,還派出龍山雙姬寸步不離,我們兩個每次聯絡都要非常小心…”
神蠶血脈究竟有什么能力?”秦桑看過巫族許多傳說典籍,提及神蠶都語焉不詳,總覺得是在刻意隱瞞什么。
“恐怕唯有巫神知曉,傳說巫神能夠飛升仙界,就是因為得到了神蠶的助力,這一點就足夠了,”鬼母道。
秦桑微微頷首。
確實!
只要牽扯到飛升,足以令無數大能趨之若鶩。
就在這時,洞府里忽有靈光閃爍,秦桑轉身,看到鬼母對面的石桌上放有一面寶鏡,鏡面蕩起層層水浪般的波紋,鏡中的景象劇烈扭曲起來。
鬼母'唔'了一聲,笑道:“也是巧了,你剛到,流螢就聯絡本宮。”
說著,玉手一揮,鏡中波動頓消,流螢的面容在鏡面緩緩浮現,傳出一個模糊的聲音。
“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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