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桑神色一正,暗想樾上師對巫族的丹方如此上心,難道修煉的是巫族傳承?
“丹方乃是很久以前,一位長輩傳給貧道,”秦桑答道,悄然觀察樾上師。
“那位長輩現在…”
樾上師追問,見秦桑搖頭,眼神微微暗淡。
秦桑沒有做更多解釋,反問道:“這張丹方,難道和道友有什么淵源?”
樾上師很快便收斂異色,恢復正常,輕嘆道:“強論淵源,也算是有的吧。道長應當能看得出來,此方蘊含的傳承很特別。丹道之中,靈藥配伍可以折射出對道的闡釋,不同的門派、傳承形成不同流派,另外還有煉制之法,此方都和我們人族存在差別。”
“道友說的是巫族吧?”秦桑直接點破。
“道長果然知曉巫族!”
樾上師毫不意外,“不瞞道長,我初入道途,遇到的師父并不懂得丹道。之所以走上丹師這條路,是因為意外在某個前輩遺府中得到了一部古籍。這部古籍記載著巫族的一門丹道傳承,我也是到那時才知道,世間除我們人族和妖族之外,還有巫族,一些傳說可能是真的。”
聽著樾上師的話語,秦桑不動聲色問道:“什么傳說?”
“傳說巫族也曾是大千世界的霸主,后人族大興,巫族被人族先賢驅趕到了蠻荒,如今愈發衰敗。連我們海外都有巫族留下的痕跡,看來有一定道理。”
樾上師道。
聽到這番話,秦桑陷入沉思。
不等秦桑搭話,樾上師自顧自道。
“可惜只有那一部典籍,我尋覓多年,也沒能發現其他巫族遺跡,或許已經泯滅于歲月之中,又或許是被人從別處帶過來的吧。
“一部典籍并不足以支撐我走到現在,也是我運氣不錯,又得到一些人族丹道秘籍,并拜入現在的師門,但心中對巫族丹道一直念念不忘。
“不僅和引我入道的情懷有關,不同的傳承互相印證,對我自身的提升有很大幫助。
“是以,見到碧元霜華神液的丹方,我心中大喜,本以為又有巫族遺跡出世,迫不及待想要求見丹方的主人。”
和秦桑只有一面之緣,樾上師卻連自己修道的經歷都說了出來,自然是有所圖的。
她用期待的眼神看著秦桑,既然是前輩贈予,應該不僅一張丹方吧?
對她的心思,秦桑洞若觀火。
丹方自然是有的。
《盤瓠真經》是一部完整的傳承,記載有各種用來輔助培育本命蟲蠱的丹藥。
至少在靈蟲第五變及以下的部分,內容是非常詳盡和豐富的。只不過大部分或缺少靈藥、或需要奇特的煉制之法,甚至必須巫族血脈,不易煉成,秦桑只能挑選出有限的幾種。
等靈蟲突破第六變,相當于修士的煉虛期,篇幅大幅縮減,丹方寥寥無幾,煉制的難度必然極高。
邁入第七變的時候,就沒有明確的丹藥了。
不過,《盤瓠真經》的根本法門《飼靈法》是不受境界限制的,鬼母說過,此法乃巫族真傳,只要主人的修為足夠高,可以一直用《飼靈法》培育本命蟲蠱,只是缺少輔助的丹藥而已。
秦桑明白,未必是鬼母藏私,第七變的靈蟲相當于人族合體修士,世所罕見,培育的難度何其大。
況且靈蟲的種族無法計數,境界越高,修行的經歷、神通、種族帶來的差別也就越大,等若鴻溝,幾乎不可能總結出一種普適的靈藥。
到這個境界,必須靈蟲和主人共同探索,追尋大道。
當然,有機會的話,秦桑肯定要去拜訪鬼母,想知道流螢和肥蠶現在怎么樣了。
鬼母還答應過他,幫忙尋找將天目蝶培育成七變虛空蝶的辦法。
當年覺得高不可攀,秦桑沒放在心上,誰曾想到他能走到這一步,不再是奢望了。
“道友就沒想過離開這里,去別處尋找巫族傳承?”秦桑問。
“沉玉海、極天峰…我都去過,”樾上師輕輕搖頭,顯然沒什么收獲。
“大周呢?”秦桑追問了一句。
樾上師神情微動,道:“從極天峰往北,海中愈發危險,不僅有妖魔游蕩,還有不知名卻各種極度危險的生靈,以及暗藏詭異的神秘海域,一旦撞上,煉虛修士稍有疏忽,都有可能隕落。”
秦桑恍然,難怪越往北,堪輿圖的記載越模糊,真假難辨。
這方地界和大周艮州之間,存在這么多危險,修為不到煉虛,無異于天塹,而煉虛修士也不會輕易冒險。
“記錄安全路徑的海圖,都掌握在頂級勢力手里,為了探路,他們也要付出不菲的代價,對其視若珍寶,輕易不會示人。況且,前路未卜,我等身擔師門重任,興亡系于一人,豈敢遠游,希望弟子能夠早日成器,方能卸下重擔,周游大千。”
樾上師慨嘆道。
對樾上師的感慨,秦桑感同身受。
他三次創立青羊觀,盡力在做甩手掌柜了,每次離開的時候,都要盡他所能為青羊觀鋪路,做好妥善的安排,防范種種威脅才能放心。
何況別人。
煉虛修士修行數千年,不知牽涉多少因果,這些因果便是牽絆。
其中以師恩最重。
受師門恩惠,便要承其因果,上蒙恩師厚望,下有弟子依附,情恩綿綿,傳承有序。除非天性涼薄,幾人能無動于衷?
不過,秦桑敏銳察覺到,樾上師這番話中有別樣意味,追問道:“聽道友的意思,難道有辦法穿行茫茫大海,安然抵達大周?”
同為人族,大周肯定和這里有聯絡,甚至可能存在大挪移陣,霽天宗大概率是知道的。
秦桑原來準備以霽天宗為突破口,一直在考慮用什么東西打動他們。
前些日,秦桑在孤云叟引薦下,親自拜訪霽天宗的羿長老。
初次接觸,交情尚淺,并未深談。
太過急切,萬一引起霽天宗警覺,發現壇陣,不好解釋。
樾上師美目在秦桑臉上轉了轉,遲疑片刻,點頭道:“丹道艱難,且煉丹師容易被人盯上,各地的頂級煉丹師之間,私下都有聯系。據我所知,有一位道友結識了大周艮州的勢力,那個勢力神通廣大,能夠縱橫大海,偶爾從大周送來這里稀有的珍貴靈藥…那個勢力好像叫燦金城。”
燦金城!
秦桑心中一動。
清源當年提到過的幾個做通行生意的勢力,燦金城便是其一。
并且,清源著重提到燦金城,在艮州勢力最大、最廣為人知,關鍵是信譽夠好。
可以說,只要找到燦金城的執事,離艮州就不遠了。
燦金城果然將觸角伸到這里,卻非常低調、不為人知,不知是受到了某種壓制,還是什么緣故。
能說出燦金城,樾上師應該是可信的。
若能通過樾上師聯系上燦金城,不必再費盡心思,去求霽天宗。
燦金城、艮州首府、玉京山,順利的話,他可以通過這條路抵達人族圣地,領略大千人族的風采。
正好他手里有樾上師想要的,雙方各取所需…
秦桑道:“實不相瞞,貧道雖修為不濟,卻有游歷大千之心。”
“哦?”
樾上師若有所思,點頭道,“我可以聯絡那位道友,但不敢保證他會不會答應。”
知道了秦桑的訴求,樾上師反倒拿捏起來。
秦桑毫不介意,微微一笑,“貧道那位前輩,為幫助貧道修煉一種神通,留下此方。此外,另有幾種丹藥和碧元霜華神液相輔相成。貧道可以拿出來,和道友一起參詳。”
“此言當真?”
“千真萬確!”
樾上師也是個急性子,當即起身,“我這便聯絡那位道友。不過,我不敢向道長保證路上絕對安全,還有燦金城的報酬…”
“貧道自理!無論生死,皆和道友無關!”秦桑斷然道。
“好!一有消息,我立刻通知道長,將碧元霜華神液一并送上。”
秦桑將樾上師送出寶苑道:“法會過后,道友可以去云都天找我。”
樾上師點點頭,正欲轉身離去,又想起一事,掐指一算道:“此次應該趕不上了,下次燦金城過來,估計要等幾十年以后。”
幾十年才來回一次嗎?
秦桑想了想,他突破和煉器都需時間,便道:“百年不過彈指一揮間,等等也無妨。”
和樾上師接觸后,秦桑對霽天宗便沒有那么上心了。
當然,該有的禮數還是不缺的。
接下來的法會上,包括霽天宗羿長老在內,秦桑結識了多位煉虛修士。
其中有永固山太上長老了乘子,和霽天宗演象堂的房長老。
三人談論煉器之道,令秦桑收獲頗豐,對明山鎧等寶物的規劃逐漸清晰。
霽天法會漸漸走向尾聲。
最后一個月是法會的重頭戲,能否謀得小洞天,在此一舉。
霽天宗實力強大,也不乏大勢力的弊端,內部派系林立,孤云叟四處奔波,合縱連橫,忙碌異常。
通過禹宗主,他們終于打探到小洞天的一些信息。
這個小洞天乃是一處破碎的小千世界,小洞天里沒有人口,但有靈物出產。
發現這處小洞天后,霽天宗并未將其徹底搜刮,保留了一部分價值。
在所有懸賞中,小洞天最引人矚目,其他懸賞雖也價值不菲,皆不如小洞天。
有一個對他們有利的消息。
至今還沒有傳出消息,還有哪個勢力得到了蟠龍天柱,他們的勝算很大。
臨近法會結束。
秦桑正在褐峰寶苑入定,在腦海勾勒著明山鎧的氣脈圖,等待孤云叟的消息。
忽然感到洞府被觸動,見是一道傳音符被禁制困住,攝入掌中,里面傳出甄老魔的聲音。
甄老魔回歸,卻不入城,竟邀他去城外相見。
秦桑暗感奇怪,想了想,先傳訊給孤云叟,知會一聲方才出城,在霽天宗北方的一座荒山上,見到了盤坐在巖石上的甄老魔。
秦桑上下打量甄老魔,眼中閃過異色,“道友受傷了?”
怪不得約在城外見面,甄老魔想必是不想別人知道他虛弱。
“道長不會食言吧?”
甄老魔聲音沙啞。
千鈞戒光芒一閃,秦桑當即取出一塊玉璧。
這塊玉璧半黑半白,古樸大氣,銘刻《生死逆輪》秘術,外形和施展生死逆輪時一模一樣。
此玉的神韻很難仿造。
看到玉璧,甄老魔雙目精光爆閃,叫一聲好,“甄某幸不辱命!”
說著,抬手取出一枚玉簡,示意秦桑用神識探查。
神識觸及玉簡,秦桑立刻看到半篇經文,文字流入心田,玄奧無比,正是星辰之道的奇陣——天河逆殺陣!
另外半篇被甄老魔隱去。
“好玄妙的大陣!”
秦桑贊嘆。
“呵呵,此陣可是能作為護派大陣的,道長絕不吃虧,”甄老魔緊盯著秦桑。
他有傷在身,不是秦桑的對手,但也不會任人拿捏。
一旦秦桑意圖不軌,二人斗法,便會吸引霽天宗高手前來。
“給你!”
秦桑屈指一彈,玉璧射向甄老魔。
甄老魔一把接過,道了聲爽快,將玉簡擲給秦桑。
確認是完整的天河逆殺陣,秦桑大喜,道了聲有勞,正欲回城,被甄老魔叫住。
“道長且慢!”
甄老魔說著,從芥子法器取出幾件器物,器型殘破,卻散發著星光般的清輝。
“這是?”
秦桑被器物吸引。
“此為殘破的陣器,道長在它們基礎上重煉天河逆殺陣,定會事半功倍!應當夠抵湮魂燈的價值了吧?”甄老魔道。
一殘陣,一缺失通寶訣的靈寶,看似旗鼓相當。
秦桑卻搖頭,“不夠!”
甄老魔眉頭大皺,他此行付出了極大的代價,再算上以后療傷所需的丹藥,可以說為這門秘術拼了。
“不過,”秦桑語氣一轉,取出湮魂燈,打向甄老魔,“甄道友信守承諾,貧道也非咄咄逼人之輩。以后青羊觀弟子游歷在外,如有得罪,還望甄道友寬宥則個。”
甄老魔一怔,嘴唇微動,道:“老夫不喜與人虛與委蛇,但在魔門也算有點兒分量。誰敢無故傷害道長的弟子,萬羅島定不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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