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橋被黃蓮圣母砸得不能看了,散成了一攤,而黃飛鴻則向著黃麒英一群人飛撲了過去。
打完了,打贏了,梁寬腰骨就硬挺了起來,沖拿劍抵著他喉嚨的仙姑大喊大叫:“橋都爛了還不放人?”
仙姑們看到黃飛鴻氣勢洶洶地沖了過來,也互相打起了眼色,喊了聲“撤”,便收劍快速地溜了。
黃飛鴻沖到自家人跟前,發現仙姑們都驚走了,回身向上紙橋這邊又擺了個起手式,他得防著黃蓮圣母不服氣,大不了就再練過。
這樣式讓摔得七葷八素好不容易從竹枝紙堆里掙扎起來的黃蓮圣母都快氣胖了,渾身打起了哆嗦。
她又不敢再跟黃飛鴻找揍,滿肚子氣沒處撒,索性令旗也不要了,甩手一扔砸進紙橋里。
還不是隨手而為,令旗里有大量的火劫呢,引燃了紙橋,爆起一團焰火,黃蓮圣母則趁著煙花炸裂的掩護,悄沒聲地飛過了圍墻,一走了之。
見沒了威脅,黃飛鴻便開始幫著家人徒弟松綁,那邊苗三娘才姍姍來遲。
她一進院門,就看到了十四姨撲到了黃飛鴻懷里。
黃飛鴻趕緊拍著十四姨的后背安慰:“沒事,沒事了!”
梁寬這個好事者剛被解開束縛,猛然間看到摟成一團的師父和十四姨,大眼睛都直了,然后又看到大步而來的苗三娘,連黃麒英問詢他們怎么樣都忘了答。
十四姨現在的心情就像是小鹿亂撞,逮住了個寬胸懷死命地找安全感:“飛鴻,剛才我好擔心你!”
梁寬徹底傻眼了,捅了一下鬼腳七和阿仁,邊搖頭晃腦邊叨叨:“亂了亂了,亂了套了,要是十三姨見著十四姨這樣,那什么橋我看也別過了。”
黃麒英也聽到了,回頭一看,老頭也麻瓜了,嘴都張成了個蛋形。
好在他及時省悟:“飛鴻,好了好了,我們回去寫封信給十三姨報平安。”
那“十三姨”三字他老人家還加重了話音,希望兒子能領悟到他的良苦用心吧。
幾個互相扶持著就往外走,梁寬低頭輕聲自語:“這十五姨也要來了,那不更亂。”
結果他吃瓜的愿望沒有得到滿天神佛的順應,苗三娘攔住了一行人。
黃飛鴻覺得很不對勁,但又說不出哪里不對勁,而苗三娘也沒找他,而是手一指十四姨:“我找她。”
十四姨今晚是真的凌亂了,剛被輩份上的姐夫下了臉,又覺得有些對不起姐姐,心情正遭著呢,結果那個紅燈照的圣女說要找她,這是得罪了哪路毛神啊。
她伸出一根手指著自己沖苗三娘問了一個字:“我?”
苗三娘點點頭:“對,就是找你,別人說不上。”
黃飛鴻眉頭一皺:“有什么事不能當面說嗎?”
可他得回來一句:“對牛彈琴如果有用,這大清國何至于此?”
牛又被苗三娘堵得說不上話來,苗三娘總算還賣了個臉面:“就到一邊,在你眼皮底下說。”
十四姨又看了黃飛鴻一眼,想讓他拿主意,苗三娘又是一通夾槍帶棒:“好歹留下過洋有現代知識,就不能有點主意,你所謂的女性獨立之精神去了哪?”
好吧,十四姨總算沒被情感沖昏頭腦,她想起了苗三娘前面的告戒,覺得苗三娘還算是能勾通,便鼓起勇氣走了上前。
結果苗三娘也劈口嘰哩咕嚕起來:“德須?英格麗斯?弗隆塞?”
十四姨眼都大了,這么正宗的外語從一個紅燈照圣女口中吐出,確實雷到了她。
十四姨隨口就答了個“英格麗斯”,然后兩人也嘰哩咕嚕起來。
這一幕讓旁邊的黃麒英、梁寬、鬼腳七他們下巴都不夠用了,紛紛地往下掉,就連黃飛鴻也不例外。
十三姨是教過黃飛鴻學英語,可他也就是說幾個愛老虎油之類的水準,對于苗三娘和十四姨噼里啪啦的對話完全應付不過來。
苗三娘之所以找上十四姨,是因為她覺得這事只有跟十四姨溝通才能說得明白。
“不僅僅德國,所有的八國聯軍全都做好了開戰的準備,他們已經秘密收買了不少的清國人給他們帶路和運輸彈藥輜重,最遲不過三天,他們一定會向京城發起進攻,以清國精銳盡喪的狀態,完全不是八國聯軍的對手。”
十四姨懵了,慌忙追問:“你從哪里得到這些消息?”
“江湖上的風聞,所有反清復明的幫派,甚至沒有傾向只認錢的黑幫都收到了花紅,只要他們到時策應八國聯軍就能得到更多的獎賞。”
苗三娘言之鑿鑿,十四姨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那我們該怎么辦?”
“如果不想摻和這場戰事就盡快離開京師,不過以我看黃飛鴻多半不樂意,但我要提醒你,八國聯軍舉辦的賽獅會完全沒有意義,只是為了牽絆清國的注意力,這樣賽獅不論輸贏,都不會影響最終的大局。”
十四姨終于確認,苗三娘對黃飛鴻完全不感興趣,她只是想她的扶清滅洋大業,這勾起了同為女性的十四姨心中的一絲憐憫。
“那你們怎么辦?真要沖上前去跟洋人斗?你們真信刀槍不入嗎?”
苗三娘輕蔑地笑了:“我才沒那么傻,我手里也有近百條洋槍,我會想辦法再搞到點彈藥,雖然打不贏,但我也要崩了洋人的牙。”
“戰爭應該讓女人走開!”
“可這滿大清的老少爺們腰桿挺不直,這是家園,不分男女老幼,都得守護它。”
十四姨已經感動得淚水漣漣了,她忍著悲傷,上前抱住了苗三娘,在苗三娘的耳邊輕語:“我只能祝你好運,愿你平安。”
苗三娘受不了這樣悲悲戚戚的氛圍,僅三秒鐘便往后退開,還板起了臉:“你作為進步知識女性,要記住,你除了男人和家庭,還是華夏兒童少年的避風港,女性有知識,國人才不愚昧,好好活著,把你頭腦里的學識教給更多的華夏下一代。”
說完苗三娘向十四姨抱拳一禮:“保重!”
然后她昂首挺胸大踏步走出了院子,只留下十四姨在原地兩眼迷蒙。
好事者梁寬這時作勢欲追,鬼腳七回神拉住了他:“你干嘛去。”
梁寬伸長了脖子注意著苗三娘的背影,很不耐煩道:“我想去安慰一下那個仙姑。”
鬼腳七又迷糊了:“你認識人家嘛就安慰,瞎安慰。”
可他一愣神,梁寬就掙脫了,追著苗三娘的背影大喊:“仙姑,仙姑,你等等!”
苗三娘這時站住了,也沒回頭,冷冷地問道:“有何指教?”
梁寬十數步并作三五步,正喘氣呢,還沒來得及回答,剛剛伸出手來想拍苗三娘的肩膀,卻冷不防苗三娘回身一個崩拳,將他一拳崩飛。
人說打人如掛畫,但這式半步崩拳苗三娘使來卻更見神髓,梁寬就像迎風而起的風箏,直直地飄飛數米,又連連地退了好幾步,正好退回了黃飛鴻面前。
苗三娘冷冷的聲音又起:“半步崩拳,沒要你命是因為你是無心之行,給你點教訓,對女性不要拉拉扯扯,黃飛鴻,你這個師父除了教拳還要教德教禮,不可誤人子弟。”
黃飛鴻被嗆得臉上一陣熱辣,瞪了一眼梁寬。
后者正嘶牙咧嘴地欲呼不得,剛才那一拳讓他胸口火辣氣都喘不上來,現在師父又發火了,更是火上澆油。
他脖子一縮,退到了黃麒英后頭,發現胸前的辣痛竟然消了下去,果然只是給點教訓。
黃飛鴻冷著臉向苗三娘抱拳行禮,苗三娘回禮之后也沒再說什么,墊步一躍,消失在圍墻后,這一次是真地走了。
黃麒英覺得今晚是真夠亂的,這里果然不是啥好地方,他忙出聲招呼:“走走走,離開這回去再說。”
黃飛鴻忙扶攬愣在當場的十四姨,她好像失了魂沒回神,被黃飛鴻輕輕一帶就下意識地跟著黃飛鴻邁步。
眾人急匆匆地沖出了百燈香堂,如避瘟疫一般,只有拖后的梁寬一邊揉著自己的胸脯一邊叨咕:“師父這一次碰到了個勁敵喲,這一戰可不好打,關鍵是不知從何打起。”
黃飛鴻一行人回到廣東會館時,天已經亮了,散出去找人的學徒們也都回了來,看到師父師公眾人無恙而歸,學徒們都興高采烈地迎了出來。
他們圍著黃麒英七嘴八舌地詢問,黃麒英只得沒口子應答:“沒事了,沒事了。”
學徒們不明就里,順著話夸上了:“當然沒事了,他們哪是師父的對手啊。”
黃麒英剛一進門,卻見都統大人的兩個手下迎上前來,都抱拳慶幸:“黃師傅,你們回來就好,我們整晚在租界想辦法營救黃師父,天亮才發現紅燈照也來過,剛派人去找您,您就回來了。”
黃飛鴻只得抱拳致謝:“令各位大人操心了,謝謝!”
一個隨官向都統大人的副官亮出了懷表,副官臉上又是一緊:“糟糕,已經開始了。”
副官向黃飛鴻行禮躬腰:“瓜鄂大人再三叮囑,如果一見到黃師傅,請黃師傅立刻趕去逐州校場,八旗金龍和八國巨獅已經開賽了。”
黃飛鴻聽了很意外:“什么,今天就是獅王大會?”
黃麒英“噢”了一聲,懊惱地拍起了腦袋瓜:“對對對,八國獅王大會就是今天。”
梁寬有事就興奮,在一旁湊熱鬧:“是是是,師父,就是今天。”
黃飛鴻前面的氣還沒消呢,轉過臉來瞪向梁寬:“你又這么興奮干什么?”
梁寬好像老鼠見了貓,大眼睛躲躲閃閃:“我怕你忘了。”
黃飛鴻鼻子出氣:“又想闖禍!”
這邊卻向瓜鄂都統的副官做了個請的手勢:“大人,請帶路。”
副官一邊回“好”,一邊撥腿就向外走,卻冷不防被十四姨堵住了去路:“你們不能去!”
黃飛鴻正郁悶呢,粗聲追問:“為什么不能去?”
十四姨沒有讓路,反而張開了兩手攔著:“那個賽獅會就是個陷阱,八國聯軍挖好了坑正等著你們跳呢!”
副官聽了臉都青了:“陷阱?消息可靠?”
十四姨溜得很,馬上就答了上來:“那個賽獅會就是為了拖住都統大人,好破開城防,不管怎么樣,他們一定在那有埋伏,是不會讓大人全身而退的。”
副官這下急了,一拍大腳:“完了,大人已經出發了,這會估計都進了涿洲校場了。”
黃飛鴻的心一下子就揪扯了起來。
魏溯難也難受地醒了過來,他倒沒揪心,而是快尿崩了。
急匆匆地沖進盥洗室,下邊在放松,上面卻眉頭緊皺,完了,不會被嚴晶心識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