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像是沾滿了鮮血的面粉袋子,摔在地上,血光四濺,楚喬全身上下盡是痛苦,老江還算有點格調,沒有打臉。
那依然帥氣的臉上,雙眼無神的看著天空。
他以天才的身份在墨霜山修行到現在,除了好多年前,被實力深不可測的沉魚師姐暴揍那次之外,他已經太久沒有過這種體驗...
這種被直接打懵的體驗...
“師父!”
莫七燁的驚呼中帶著強烈的緊張,而大師姐沉魚眼中的光越來越亮,她的呼吸都變的粗重起來,這才是她想要的對手!
如她一樣,在練氣境都能打倒存真修士的異數!
如她一樣,有不可思議的傳承,而煥發出的不講道理的強大的修士!
她認可了眼前這位師弟。
她已經等不及要和江夏好好打一場了。
“意料之中,你輸了。”
身纏雷光的江夏,大步走到楚喬身邊,他臉上倒也沒有什么嘲諷,只是語氣平靜的說:
“劉如意那事,今日徹底了了,以后咱們大道朝天,各走一邊,至于能不能做朋友,再說吧。”
“我弟子的契...”
楚喬掙扎著,他扭頭看著背對他的江夏,他說:
“放了她!”
“你輸了。”
老江丟了句話,在他身后,楚喬握緊了拳頭,他喊到:
“這已不是我兩人的恩怨,七燁為了我做傻事,我必須把她帶出來!江道友,得罪了!”
“楚喬,不要!”
劉楚長老語氣低沉的提醒,以神念回蕩于楚喬耳邊,還混雜著施妍長老怪異的笑聲,就好像是大糊涂蛋看到了什么最好笑的場面一樣。
“嗯?”
這一瞬的江老板豁然轉身,就看到血泊中的楚喬雙手捏動一個奇特法印,這一瞬恍若有星光倒垂,天地變色。
在一聲怪異低吼中,星光破碎間,一頭體態如羊如鹿,又似麒麟,頭生獨角,身纏云鬃的異獸虛影,低著頭朝老江撞擊過來。
江夏面色微變,腳下有空間裂紋浮現。
但這個距離,就算挪移空間想要躲閃也來不及了。
他看到那星光異獸,吼叫著以獨角撞在自己胸口上,下一瞬,江老板整個人就呆立在了原地,就好像徹底被抽了魂一樣。
“砰”
看臺上的石桌,被沉魚師姐一拳打碎,她語氣憤怒的說:
“楚喬小兒!羞愧君子之名!竟以觸邪法獸,命格之力,偷襲于我家師弟!小比而已,竟動用這等異術!
欺負我家師弟沒有特異命格!
啊啊啊!氣煞我也!
別攔我!
放開我!
我要去揍他!”
她身后落雁和閉月幾乎掛在她身上,艱難的將她拖在原地,不讓沉魚去干擾正在進行的斗法。
但大師姐看到自己渴望的對手要輸。
還是輸在這種不該用于斗法的秘術上,整個人都進入了暴怒狀態,兩個存真修士拉扯著,卻還是被她帶著一步一步向前。
只待走出三步之后,沉魚卻又突然停了下來。
她瞇著眼睛打量了呆立在斗法戰場上的老江,又狐疑的回頭,看著滿頭大汗的落雁和閉月,她語氣狐疑的說:
“江師弟,也是異數命格?”
“不是。”
入門那一日,閉月是在旁觀看的,她說:
“江師弟觸摸星宮命盤的時候,已化出命格為寅虎,他并不是...”
“不!”
大師姐搖了搖頭,帶著一股放松和期待,說:
“他是異數!而且是相當強橫的異數命格,與我的命格一樣擅殺伐,呵呵,楚喬小兒本只是輸了面子。
現在卻要連里子也輸了。”
斗法情況突變,不只是讓沉魚擔憂,其他弟子們那邊看到老江原本占盡上風,幾乎是一招秒了墨霜山的天才楚喬,一個個正驚呼不可戰勝。
但下一瞬,楚喬用了秘法,老江又被打入失魂,這場面變化的讓一眾弟子也開始嘰嘰喳喳。
“那是什么?”
如月身邊的赫爾雅豁然起身,她語氣焦急的問了句,另一邊因為輸給閉月師叔而悶悶不樂的顧淼丫頭,也捏緊了拳頭。
小臉上盡是不滿。
“他作弊!”
顧淼大叫到:
“有特異命格了不起啊?楚喬真是玩不起!
這命格秘術平日都是藏著掖著,只有搏命時才用的,哪有宗門斗法的時候,對自家人用這種手段?”
“嗯?”
如月倒是不擔心老板。
她這會狐疑的瞥了一眼激動的顧淼。
她是白澤命格,在她入門的時候,三寶長老就告訴過她命格秘術的存在,說是等如月晉入存真便會教她點亮命格星宮,學習命格秘術。
小胖子應該也知道秘術存在。
但顧淼,這丫頭按理說應是不該知道這等秘術的,她又不是特異命格,就算點亮星宮也沒有異力升騰。
但聽她剛才激動時所說的話。
她不但知道,而且似乎還親眼見過有修士用這種搏命時才會用的星宮秘術,但苦木境特異命格的修士本來就少,一個個都是各大宗門的香餑餑。
彼此之間也罕見會發展到搏命之時。
所以這丫頭在西海的時候,到底是見識過什么樣的大場面?
老板一直說顧淼身世存疑,可能連著隱秘大事,如月之前還不太相信,現在看來,老板的眼光果然是雪亮的。
“不必擔心。”
如月交錯著雙手,疊放在腹部,她看著斗法戰場,說:
“命格秘術雖強而詭異,但它只有對普通命格的修士才有碾壓奇效,而楚喬那道星宮幻影是觸邪法獸。
獬豸之力長于控制鎮壓,卻不擅爭斗搏命,楚喬用它對付老板,只是自取其辱。”
如月信心滿滿,不過實際情況卻還是有些兇險的,尤其是對第一次被這種命格秘術攻擊的老江來說。
任何事情的第一次,都總是手忙腳亂的,嗯,“任何”事情!
他被那道身纏星光的異獸虛影擊中的瞬間,識海便劇烈震動起來,那異獸以獨角撞擊老江,似是將他的神魂和軀體隔斷開。
思緒失去了對四肢的控制,像是一下子被困在識海之中。
老江還能看到,能感知到四周事物變化,也能看到全是是血,狼狽不堪的楚喬,艱難的從血泊中爬起來。
這家伙還要反擊。
只是布滿血污的帥臉上,浮現著不加掩飾的愧疚,如他所說,如果不是為了弟子,他亦不會在宗門小比中,用出這種秘法來。
“我已經輸了,江道友秘法厲害,我輸的心服口服。”
楚喬的聲音仿佛遠在九天之外,傳入老江現在混亂不堪的識海里,他說:
“和劉如意之事就此了結,我再不會以此尋江道友的晦氣,然事關我徒兒,不得不如此行事,待事后,我定上門負荊請罪。
任由江道友發落,我絕不反抗。”
老江這會是想回答都回答不了,他的神魂被困在識海里,這片白茫茫的無光海中,矗立于七寶妙樹的星辰軀干之下。
在他眼前,蹲著一只古怪的異獸。
就如方才那星宮虛影顯化,體態如羊如鹿,又似麒麟,頭生獨角,身纏黑色云鬃,雙目亮而有神。
怒目圓睜,似是懂人言,知人性。
那一雙大眼睛就那么盯著老江,似是在審視,頭頂黑玉一樣反曲的獨角上,有流光閃爍,在它與老江周遭,一團團影像浮動。
都是老江從小到大做過的每一件事的回光留影。
若是好事,則留影閃動,化作青云光團落于江夏身上,若是壞事,則化作漆黑鎖鏈,纏繞在江夏四肢。
短短一瞬,千百件事就被審理完畢,老江上半身青云環繞,下半身被纏滿了沉重到不可掙脫的黑鎖。
“你是獬豸?法獸觸邪,據傳聞其剛正不阿、正大光明、公正天下...難怪那楚喬生了一副不偏不倚的君子相。
鬧了半天,還是你這命格影響。”
江老板自己倒是不在意自己現在神魂被困的情況。
他好奇的打量著眼前沉默的蹲在那里的異獸,這玩意是楚喬的命格,被以秘法喚引,這會就像是對薄公堂,把老江過去審判一番。
但卻并無再有接下來應該進行的判罪。
“天生神羊護體,也難怪楚喬一路走來,如此順風順水,你這福澤加身不如我家如月,但也已是難得瑞獸了。”
江老板神魂的四肢都被憑空延伸的鎖鏈拉扯,他對眼前的觸邪法獸說:
“也難怪劉楚一心看重楚喬,我聽三寶長老說,劉楚的命格乃是狴犴,還是最為上流的天罰狴犴,和你這獬豸之能有異曲同工之妙。
楚喬簡直天生就是劉楚的繼承者嘛。”
“江道友,得罪了。”
外界中,楚喬在血泊中站直身體,散碎星光纏繞的手指捏出法印,在又一次告罪后,他將法印扭轉。
老江識海里的觸邪獬豸也在這一瞬怒吼一聲,那神羊仰頭,判罪開始。
江老板四肢上的鎖鏈一瞬拉緊,身上代表好事的青云和代表壞事的鎖鏈同時開始作用,青云匯入老江神魂,化作道道涓流,溫潤魂體。
而黑色鎖鏈驟然拉緊,晃動之間,如施加車裂之刑。
善行有獎,惡行有罰。
若他是個好人,判罪之后,會受折磨但安然無恙。
但若他是個壞人,就要被觸邪審判,神魂撕裂。
像是獬豸和狴犴命格這種判罪秘術,一旦開啟就無法中斷,它還不是那種可以被抵擋的物理傷害。
直接作用于神魂元神,堪稱避無可避。
當年劉楚在西海,以存真修為,一炷香內干死兩個修神境大邪修,用的就是這星宮秘術。
這東西最BUG的地方在于,它無視境界,只能以神魂元神強大來硬抗判罰。
若扛不住,那就是個神魂破滅,身死道消的下場。
楚喬并未激活殺招。
因而老江神魂不會被打傷。
但被觸邪法獸的賞善罰惡打入昏迷,還是輕輕松松。
不過如狴犴,獬豸這等神獸命格的威能雖強,卻也有個極大,無法避免的問題,它們都屬正大光明的瑞獸,其天生最重公正。
因而傷不得善人。
就算是劉楚親自釋放命格秘術,能輕松滅殺大邪修,卻也害不得凡塵善者一絲一毫,尤其是那些至善之人。
這秘術用出去不但不會傷敵,反而會以靈力洗刷他人神魂,以做嘉獎。
這就相當于自己的大招丟出去,反而給敵人加了強大BUFF。
所以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
在這獬豸法獸的判罪之下,江老板到底算是個好人?
還是個壞人?